貫徹地天的粗大雷電光柱似乎永無止境,但由于整個山體避雷帶結(jié)構(gòu)的存在,縱使半個時辰過去,也并未對躲避其中的村民和列憶缺造成任何損害。然而鮮紅云層卻越發(fā)濃郁,雷擊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倒逐漸增強。
劫與修為突破是否綁定,列憶缺已然用自身遭遇得到答案。他能感到丹田新成的元丹逐漸穩(wěn)固,維持自轉(zhuǎn),從環(huán)境中自發(fā)汲取靈力。同時感受到百倍與培元的波動在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那是真正碾壓培元的元丹境修為:
元丹初期!
然而空中的雷電卻與之截然相反,列憶缺察覺不到閃電的能量源頭,這不像自然形成的規(guī)律,猶如憑空出現(xiàn),而非誕生于周遭環(huán)境的能量。竟像是具有自我意識,賭氣般地增加能量級,意圖擊穿這個惱人的裝置。只是避雷帶僅為引導(dǎo),并非直接對抗,超過承受上限又何談容易?
“祁兄是否知曉此狀,該作何解?”
列憶缺似有似無地對空發(fā)問,先前一直在蓑衣下暗中觀察,隨后見渡劫已成定局又主動現(xiàn)身,阻攔其余不懷好意眾修,賣個人情的祁姓修士只好無奈從高空下落,歉意地笑道:
“這等手筆不愧為列兄所作,古來修士受劫,無不自損七分,天雷淬煉越久,對法器或是肉身的好處越大,只是不見如列兄這般借助外力輕松抵御劫難的……祁某實在佩服?!?p> 他輕搖手中折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雙目染上狂熱,猛然看向列憶缺:
“天劫因人而異,正常煉丹、修為突破是為順天而行,天意鍛而不毀,損七分而自止。若能抵御到盡頭,似乎古籍中有所記錄,將由仙府……授予各式準(zhǔn)仙封號,來日登仙,入仙界正式冊封!”
而對方只是若有所思,平靜寒暄道:
“鳳鳴國一別,不料相見今日?!被貞浧饸v經(jīng)二百年間游歷凡人諸國的過往,列憶缺感慨道。他抬頭看向正中高空紅色漩渦的中心,閃電正從其中源源不斷涌現(xiàn)。
“祁兄口中所述之‘天’,既有‘意’,又能行冊封之事,莫非更接近于修乎?”
“列兄莫要妄言,此事并非我等小修所能牽涉……”
許是想到那妖修之事,祁棣隨即補充道:“但、祁某不否認(rèn)世間萬物皆可修行?!?p> “且觀之?!?p> 列憶缺知曉,當(dāng)雷電沖擊無止境地增強,直至超過避雷針?biāo)O(shè)計能承受的最大電流或電壓時,就可能會出現(xiàn)失效或受到嚴(yán)重?fù)p壞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避雷帶可能也無法再提供足夠的防護,從而導(dǎo)致雷電穿過并對保護對象造成損害。
“咦?這是……”
突然,祁棣發(fā)現(xiàn)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變化,初時云層漩渦似張開一只眼睛,而后瞳孔內(nèi)竟隱隱約約有人的虛影閃現(xiàn),伸出巨手,仿佛在召喚:
列憶缺也注意到此景:這難道就是所謂冊封么……不知這過強的自主意識究竟是源于代行者,還是源于‘天’的概念本身呢?
“渡劫之人、聽封!”
洪鐘般的聲音猶如在每個人耳畔隆隆響起,遠(yuǎn)處境界低下的小修甚至從空中跌落而下。
列憶缺皺起了眉頭。這種力量讓他感到一絲壓迫,似乎是一股強大的意志正在逼近。他眼中閃過一抹戲謔之色,對祁棣笑道:
“冊封即為幸事,何須畏懼?列某倒也正想見識一下,那承載上天意識的使者究竟是否為切實存在之物?!?p> 祁棣神色由驚駭轉(zhuǎn)為敬佩,并沒有阻攔,他知道列憶缺是被天劫鎖定之人。于是,他點了點頭,示意列憶缺起行。
列憶缺并沒有再說什么,他伸手一抓,一把三尺之劍便出現(xiàn)在了手中。然后,他一個跨步,就朝著那股強大的能量源頭沖去。他此刻元丹境早已穩(wěn)固,容貌也重新化作青年模樣,他劍光如虹,猶如騰龍破空而去。祁棣也動手清理路徑,他的手中折扇翻飛,憑借著他精湛的控制力,一股無形的風(fēng)勢就開始在他身邊旋轉(zhuǎn)。這股風(fēng)勢并不強大,但它足以將浮云和飛沙走石吹散,只是散不開漩渦中心的朦朧。
而列憶缺本人,越往云層上飛,便越能感受到無比的威壓,直到平衡點到來,再往前一步,身體似乎就要被撕碎,顯然遠(yuǎn)非此境界所能承受。
“今時,仙歷三十二萬年。下界承受全部結(jié)丹雷劫之人,依仙律第、可受丹仙稱號,冊封準(zhǔn)仙。下界之修皆有獲得仙界饋贈之機,惟資質(zhì)所限,罕有成功者。渡劫者此番能夠抵御天劫之威,自當(dāng)有資格被冊封為準(zhǔn)仙,領(lǐng)取傳承,來日飛升仙界,繼續(xù)修行?!?p> 言畢,那“代行者”的身影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形的肅穆和敬畏,有如實質(zhì),彌漫在這片天地之間。
當(dāng)余波消散時,列憶缺感覺什么東西已然浸入體內(nèi)。屏息內(nèi)視自窺時尚可一見,那是位于自身丹田自轉(zhuǎn)的金丹上的一道紅色烙印,復(fù)雜程度自然遠(yuǎn)遜于帝天玉佩之上的符箓,更遠(yuǎn)遜于兒時山洞所見奇異之人隨手畫下的紋路,但仍比尋常宗門法器各處紋路顯得古樸深邃許多。有趣的是,其風(fēng)格與當(dāng)今大陸橫行管轄的自稱“仙府”組織中人衣著圖樣有著顯著差別,不知是否為三十二萬年演變所致。
“敢問閣下尊名?”
“……無名,只作為第十三司劫從命……”
聲音漸熄,直到最后一絲劫云也收縮到漩渦里。列憶缺肉眼觀察整個過程,恰似坍塌,但在未知的存在面前,展露列缺逐神錄進行計算太過危險,列憶缺只得作罷。
司劫么,是為掌管天劫之職位。由此延申司掌萬物自然規(guī)律是否皆有其職?不知不覺將人引入有神論的境地中去了。列憶缺從不懷疑有神靈,因為此刻他自己在凡人眼中已是神靈,但在某些操縱天威之人眼中,又如同凡人。
想來何等有趣?他不禁嗤笑側(cè)首,卻瞥見一旁祁棣復(fù)雜羨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