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馬車行在密林之中,有車輪碾壓枯枝敗葉的聲音。
不明和逾嶙在外駕車,妁川則在內(nèi)整理自己的東西。
整理完后妁川突然又想起不明的事兒來,她半寸半寸移至馬車簾前,輕輕撩起車簾,看了看聊得正酣的二人,無奈又放下。
到底怎么讓不明走呢?妁川有點苦惱。
說實話,妁川本不在意長笙酒館多一人還是少一人,但是從不明第一次來到長笙酒館時,妁川就明顯感覺到這個人不簡單。只是逾嶙并沒有說什么,也就是代表他默認不明留下來。以往長笙酒館不是沒有類似的人,只是多半呆不了多久便離開了,或是自己想走,或是逾嶙趕走。妁川一般也只是嘴上和逾嶙唱唱反調(diào)埋怨他趕走了她的財路,但行動上基本不會和逾嶙唱反調(diào),畢竟這些年來他的做法都不會有什么大錯。
而這個不明,在各方面真的都著實不明,不知道來路,摸不清目的,看不透內(nèi)心,本事遠遠不止妁川表面上看到的,所以定不能留。
誰擋她重回仙籍之路,都不行!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應(yīng),快下車休息會兒?!庇忉子眯∩壬缺们么翱?,叫她。
妁川這才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對他挑眉的逾嶙,覺得簡直不堪入目,又看了看被逾嶙差使去撿柴木生火的不明,對逾嶙勾勾手指示意其靠近。
“嗯?”
妁川再次偏頭看了看不明確定其走遠定聽不見,正想說卻又還是覺得不行,又用手稍微擋了擋,細聲道:“我一直未問,你為何會留下不明?”
逾嶙本貼近的耳朵像是被燙開了般,他微微皺眉道:“你不喜歡?”
“你這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喜歡了?”見逾嶙還是那副你肯定口是心非的樣子,又道:“以往來長笙酒館的那些個人啊什么的你都不準他們留下,這個不明你是為何準的?”
“以前那些個人對你都太殷勤了,留下來不合適?!?p> 妁川一臉你什么邏輯的表情,剛要出聲,卻聽逾嶙又答道:“不明兄有些本事,不管他是敵是友,都是要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放心,懂嗎?”
妁川意味深長哦了一聲,點點頭覺得逾嶙說得極是。
“不過,你這般懷疑人家是什么意思?我看他可是時時保護著你呢。”
“保護?他何時保護我了?再說了,我雖然修得沒那么精,但也不至于要他人保護吧?”妁川不屑。
逾嶙連連點頭答應(yīng)是是是,明顯敷衍著。
妁川看逾嶙這般,只道:“反正我不放心他,等去了京云皇城就讓他走吧?!?p> “你確定?”逾嶙挑眉。
“確定?!?p>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逾嶙把手搭到窗框上,笑道:“以前若是有人來長笙酒館,你定是想要留下人來做免費的苦力的。”
“這不一樣,你看不明,他像普通人嗎?”
逾嶙轉(zhuǎn)頭去看了一眼已經(jīng)將火生起的不明,心中自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逾嶙又將頭轉(zhuǎn)過來,對妁川道:“你不會真被不明兄說中有問題吧?”
妁川心中大驚道不好。雖然她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斟酌一步,但回回冥事府怎么也是云子泱教唆去做臥底的,所以也一直未告訴逾嶙。若是被他知道定是回不去還得被臭罵一頓的。雖然這么些年來逾嶙對天界與冥界都是持中立態(tài)度,但是人家畢竟也做了這么多年的冥君,再怎么也顧家,想來定不會容她有這般心思的。
“我哪有?我只是覺得不明他……”妁川明顯有些心虛。
“他怎么?”逾嶙盯得妁川說不出話來,繼續(xù)道:“你都說了,你好歹也是修煉了兩萬年的冥靈,還怕這些個兒?再則,不明兄在長笙酒館這些日子是不是也確實做了很多事兒?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他確實也暗里保護了你許多次,他是不是也算是赤誠相待我們?再再不濟,不是還有我?他若是真有所圖謀,他應(yīng)該去的就是冥事府了,何必和你在人界浪費感情?”
“你何時這么會維護人了……”
妁川明顯有點無奈,卻也不想再與他爭執(zhí)什么,把簾子一放,下車去烤火暖手了。
那邊不明見二人過來,隨即便往所坐的木樁一邊移了移,淡然道:“我見你二人聊我去向聊得正酣,便沒打擾你們自己暖了?!?p> “不明兄!我可是把你當好兄弟,可別聽這死丫頭的亂來,和我一起以后我罩你!長笙酒館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逾嶙上前拍肩。
“……你這甩鍋的技術(shù)是跟戲耍班子學的吧?”妁川實在覺得尷尬卻也忍不住吐槽。
不明不說話,也就沒人說話,逾嶙看著熊熊烈火覺得總少了些什么,跑上馬車去了。
“我……”妁川打破二人的尷尬。
不明用樹枝扒拉著火堆使活燃得更旺,柔聲道:“我先和你們?nèi)ゾ┰苹食牵抢锒ㄓ胸埬?,等這件事了結(jié),你若還不放心我,我便走?!?p> “你知道我擔心什么?”妁川問。
不明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本也什么都不瞞,若我真是有所圖謀被你這么一拆穿,可還不殺了你?”
“我是冥靈……”
“魂飛魄散?”不明直言不諱。
妁川心里一怔,道:“好吧,我就允許你跟我們一起把珩杏所托這件事兒完成再走,不過……你知道的可不能告訴逾嶙?!?p> “逾嶙兄?”不明看了看在馬車上東翻翻西翻翻不知找什么都逾嶙,道:“那就看你表現(xiàn)了?!?p> “你!”
妁川看著不明晃動著樹枝一頭的點點星火然后又站了起來往逾嶙那邊去了,心中總是覺得有些忐忑。
不一會兒,不明和逾嶙拿了些吃食餅子什么的過來,往樹枝上叉,又放置火上去烤,動作嫻熟。
“就沒點肉嗎?”妁川看著餅子被火燒得有些焦了,毫無食欲。
“去林子里逮只野兔什么的開開葷?”
不明提議著,卻見一旁的逾嶙像是憑空噎住了猛咳幾聲,趕忙又用手去拍他的背幫他順氣,道:“逾嶙兄可還好?”
“你看你,還好意思說冥老六,哦不,他已經(jīng)不是了,還好意思說逾嶙是你好兄弟,連你好兄弟的禁忌都不知道,他兔子??!過敏!”妁川嘖嘖道。
“嗯?”
“不明兄有所不知,這兔子也就罷了……”逾嶙眉頭緊鎖一臉為難不知道怎么開口,憋了半天卻還是來了句:“算了……多說無益?!?p> 妁川一手搶過逾嶙手中烤得差不多的餅子,道:“曾經(jīng)有只幻化成兔子的貓,是逾嶙的追求者,那個癡情的程度哦,我想想啊,整個冥界,我怕只有珩杏姐姐對宋洝君的深情可以媲美了……”
“你閉嘴……”逾嶙扶額。
“這不是挺好的嗎?老大不小了總不能老被你壓榨著吧?”不明認真道。
“……你好好說話?!卞ò琢艘谎鄄幻?,也不顧一旁已經(jīng)全然黑了臉的逾嶙,道:“主要是,那貓啊,是只公的!”
逾嶙:……
“這又怎樣?總比你根本沒人能看上的好吧?”不明絲毫不顧其他。
“我不稀罕!”妁川將手中餅子往火堆里面一扔,惹得火星四濺。
“你這脾氣能不能改改?”
“老娘就這個脾氣!你看不慣現(xiàn)在就走!”
“算了算了,哥哥姐姐們莫吵了,兔子而已,日后有空……”逾嶙搖了搖頭,把腦海里面那個死纏爛打的貓精給搖出去,道:“日后有空想烤幾只就烤幾只……”
“要不得要不得!你想想,雙‘貓’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f一日后他還是冥六嫂呢?”妁川說完就趕緊跑遠去,以免逾嶙逮著她又得少層皮。
逾嶙臉明顯鐵青,又覺此刻不明在做些殘暴的事兒不合時宜,便也懶得和妁川計較了。
至于那只貓,確實好些年未見了,而貓的主人,也離開了好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