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允賢緩緩步入宮中,伸手輕輕的撥動著木槿花,閉上眼,感受著木槿花的微微花香。
原來這就是母妃生前居住的地方。
御景卿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上官允賢,沒有人去打擾這時的美景。
她的一顰一笑悉數(shù)落入御景卿眼中,同時也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他不由得想起昔日的木初瓏,當(dāng)年木初瓏也似這般,處于花海中,淡笑著,眉眼間帶著幸福。
那時,他不過三歲,隨著老王妃凌靜進(jìn)宮拜見帝后。許是他貪玩與凌靜走散了,他卻在御花園遇到了正在賞花的木初瓏。木初瓏已懷孕六個月,圓圓的肚子也已經(jīng)顯懷。
“你是誰啊?”
御花園里響起御景卿稚嫩的聲音,木初瓏轉(zhuǎn)過身來,見是個可愛的小孩子,沖他笑笑。
“我是賢妃。那你又是誰?”
御景卿只覺得這個賢妃娘娘很親切,便把自己的姓名和走丟的事告訴了賢妃。
木初瓏?yán)鹩扒涞男∈?,笑的溫柔:“此時王妃應(yīng)該在承乾宮,我?guī)氵^去找她可好?”
御景卿重重的點了點頭。
到了承乾宮門口,御景卿摸了摸木初瓏的肚子,說道:“若賢妃娘娘所生得公主,定然似娘娘這般美麗?!?p> 木初瓏伸手揉揉他的腦袋:“那就承小世子吉言。快點進(jìn)去吧,別讓王妃等急了”
說罷她便轉(zhuǎn)身離去。
御景卿從那以后有進(jìn)宮都會去儲秀宮看看木初瓏,木初瓏也會準(zhǔn)備一些好吃的給他。
他還記得最后一次見木初瓏,她在迎夏亭繡虎頭鞋,她還招呼他來吃點心。
只是自后來他再也沒見過木初瓏。
也許早在那個時候,他和上官允賢的命運就緊緊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待御景卿回過神來,上官允賢已踏入了主殿,御景卿和碧落趕緊跟了進(jìn)去。
上官允賢在主殿中尋找了各個地方,都沒找出些什么,她只好走向木初瓏的寢殿。
打開房門,上官允賢便望見床頭邊的畫像,她輕移蓮步,來到畫像前。
上官允賢抬頭看著畫像中的女子,一襲淡藍(lán)色華服裹身,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女子右眼下有一顆淚痣,容貌美艷,微微一笑,當(dāng)真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她,就是我母妃嗎?
上官允賢伸出纖纖玉手,撫摸著畫像上的女子。好似有心靈感應(yīng)一般,她輕喚了聲“母妃”。
話音未落,她朝著畫像跪了下去。
“母妃,女兒回來了,當(dāng)年之事,我會查清楚,靈姨先行一步下去陪你,希望你不會孤單,女兒將來定讓那些害你和靈姨的人,血債血償!”
是夜,雍華宮內(nèi),任欣苒和二皇子上官玨用著晚膳,母子二人同樣各懷心事,但誰都沒有點破。
此時已經(jīng)十六歲的上官玨,是一個俊朗的翩翩少年,周身散發(fā)出一種沉穩(wěn)的氣息,沉穩(wěn)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幾位皇子中,就數(shù)他與上官謙最為相似。
待到宮女們將成羹剩飯撤下去后,上官玨才開口說道:“母妃,前幾日的事,兒臣都聽說了,可是母妃不覺得此事做得太明目張膽了嗎?”
任欣苒“噗嗤”一笑,原來她兒子是在擔(dān)心這個呀?。骸叭耸潜緦m找的,私情也是本宮捏造的,但那又如何?如今姚華已死,這怎樣都不會扯到本宮身上。玨兒,你多慮了?!?p> “如此最好,只不過母妃最近要收斂點,父皇快回來了,如父皇執(zhí)意要追究,你最好要想個萬全之策,實在不行就把孟貴嬪推出去。”說到這兒,上官玨眼中閃過一絲兇狠。
任欣苒暗自點頭,對于這個兒子,她十分滿意,也不枉她十幾年來辛辛苦苦的培養(yǎng)他。的確,論資歷,她活了三十多年,上官玨自然比不上她,但是論手段,她比不過上官玨的心狠手辣。這樣的兒子才不會優(yōu)柔寡斷,才是真正可以做大事的人!
“對了,這幾日你不是與上官琉在練武場習(xí)武情況如何了?”
上官玨嗤笑道:“哼,那個蠢貨被我隨意忽悠了幾句,他就嚷嚷著要找父皇,要將上官允賢弄出宮去,現(xiàn)在只要等父皇回來了,看他還不受罰。”
“但你要小心皇后,她可不是吃素的?!?p> “估計皇后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鄙瞎佾k在任欣苒不解的神情中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上官琉和皇后已經(jīng)有了間隙。上官瑨在我們四個皇子中,文采與武功乃是最好的,上官琉處處都不如上官瑨。對于上官瑨,他總是存有幾分厭惡,而且上官琉從小養(yǎng)在太后身邊,而上官瑨又是皇后自己養(yǎng)著,凡事都親力親為。單是這幾樁就足以讓他對皇后寒心,更何況還不知太后和她說了多少皇后的壞話?!?p> “哈哈哈,這老太婆還幫了我們不少忙啊……”任欣苒得意的笑道,但又話鋒一轉(zhuǎn),“既然如此,皇后那里也不用擔(dān)心了。如今還有太后和上官允賢。太后之所以把上官琉養(yǎng)在壽康宮,不就是想讓上官琉做儲君,好扶持趙家。上官琉又是嫡長子,這位子自然是他的。但皇上又遲遲沒有動靜,太后就心急了。然而上官允賢回來之后,皇上十分寵愛她,太后就想皇上會不會想把皇位傳給上官允賢,畢竟我們榮夏又不是沒有出過女皇。”
“這也正是我所擔(dān)心的,怕父皇真有此意?!?p> 任欣苒心中已經(jīng)有了想法,她是萬萬不會讓太后和上官允賢得逞的!
“只要有本宮在的一天,她們想都別想!”
上官玨起身,點點頭:“兒臣明白,過幾日兒臣便去會會那個所謂的盛安公主,今日時候不早了,兒臣先行告退?!?p> “嗯?!?p> 任欣苒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也回了臥房。
御王府內(nèi),御景卿在書房里想這幾日所發(fā)生的事,老實說,那天在儲秀宮他聽到上官允賢要為賢妃報仇,著實把他嚇到了。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年,證據(jù)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她要如何查起?正當(dāng)御景卿想的入神的時候,安易陽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從門外跑進(jìn)來,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來。
“你來干什么?”
安易陽笑嘻嘻的說道:“這不想你了嗎?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說著他還對御景卿拋了個媚眼。
御景卿抬頭掃了一眼安易陽,眼神里帶著威脅。
“好了好了,說正事說正事?!卑惨钻栆娡鎵蛄耍簿土T手了,“今天是為了我婚禮的事來?!?p> 御景卿挑眉:“你的婚禮,與我何干?”
安易陽的表情漸漸開始嚴(yán)肅了起來:“我收到消息,我與璃兒大婚那天,任貴妃一黨會動手對付璃兒,其中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只是雖然我早已有所防備,但是我還是擔(dān)心璃兒。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大婚那天,我要借你的暗衛(wèi)一用?!卑惨钻柕挠謸Q上了一副討好的表情,“我知道你把暗衛(wèi)都調(diào)給了那個剛回來的盛安公主,就一天時間,行嗎?!?p> “不行?!庇扒淇戳怂谎郏谷坏木芙^了。
安易陽一聽到這句話,就開始各種耍賴皮:“好你個重色輕友的人!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見死不救的?!?p> 御景卿淡淡的說道:“你現(xiàn)在不就見到了?”
“你!我不管,你就把暗衛(wèi)借我一天都不行嗎?那個盛安公主值得你如此保護(hù)?”安易陽又一臉悲傷,“你還記得白露城的小姑娘嗎?”
“什么小姑娘?”
安易陽大叫:“你果然忘記她了!就是最后拔得頭籌的那個,后來拿走了花燈的那個?!?p> 御景卿了然,笑了笑:“你見過盛安公主嗎?”
安易陽搖搖頭,盛安公主回宮那天,他還在霓陽城看望他外祖母呢。
“盛安公主就是那個小姑娘。”
“???”安易陽恍然大悟,“就說你怎么對她那么好,敢情早就看上人家了。那你就把暗衛(wèi)借我用用唄?!?p> “我可以把親兵給你,至于你怎么用就看你自己了。”
“哈哈哈,兄弟你最好了,愛你哦!”
在安易陽的眼里,御景卿的親兵比暗衛(wèi)還好,因為親兵聽他的,暗衛(wèi)只聽御景卿的。
御景卿嫌棄的擺擺手,下了逐客令:“你幫我查查前朝的事情,越詳細(xì)越好。然后現(xiàn)在你可以離開了。”
安易陽開心的應(yīng)道:“知道了知道了,走了啊,屆時記得準(zhǔn)時來參加我的成親典禮。?!?p> 說罷安易陽便離開了御王府。
而御景卿也不再想著剛剛的事了,安易陽大婚,不僅任貴妃會動手,只怕太后也不安分,他得要想個萬全之策才好。
過了十幾日,上官謙和陳長安也祈?;貙m了,陳長安開始準(zhǔn)備上官璃的出嫁事宜。
這日,陳長安將上官允賢喚去翊坤宮說話,上官允賢心中也清楚這個中緣由,只是她沒想到,當(dāng)她到翊坤宮時,上官謙也在。
她給帝后二人行了一禮,陳長安將她喚到身邊,心疼的摸摸她的頭,道:“皇上與本宮不在的這幾日里,你受了不少委屈。皇上也知道這幾日你過得甚是傷心……”
上官允賢后退兩步,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再抬起頭來,已是雙眼含淚,哽咽道:“父皇母后,兒臣自知靈姨的死與兒臣脫不了干系,也正是因為兒臣,靈姨才會遭人陷害,兒臣怪不得任何人,只是兒臣心中有愧,對不起母妃的在天之靈,連她生前最忠心的婢女都護(hù)不住?!?p> 上官謙見上官允賢如此,心疼的緊,急忙讓她起來,道:“也是朕忽略了,之前讓景卿與成軒保護(hù)你,卻沒想到她們竟然對你身邊的人下手。這樣吧,朕下旨,以后非閑雜人等不準(zhǔn)出入你的行宮,你宮中的人留下可靠之人,剩下的發(fā)配去別處,讓皇后再挑些人去你那,可好?”
上官允賢知道這是最大的補(bǔ)償,謝了旨意。
帝后又留她說了一會話,才放她回宮。
待上官允賢回到素玲殿后,常德也來了,帶來了一塊可以自由出宮的令牌。
原來上官謙怕她憂思過度,特意讓常德送開的,讓她有時間可以出宮透透氣。
“多謝常德公公?!鄙瞎僭寿t對碧落使了個眼神,碧落就拿了一包銀子塞給常德。
常德一見,連忙搖頭:“公主這萬萬使不得,奴才是奉皇上之命而來……”
上官允賢淡淡一笑:“公公說笑了,這是為了讓公公更好的伺候父皇,畢竟這十幾年來,本宮都是在皇陵長大,與父皇的感情自然不比其他皇子公主,雖然父皇待本宮極好,但中間還是隔了十幾年不是?父皇身邊若是有人能好好照顧父皇,多為本宮分擔(dān),本宮或許和父皇的感情才能更進(jìn)一步。”
常德想了想,說道:“那奴才就多謝公主了。”
上官允賢點點頭,顯然對這個結(jié)果十分滿意。
送走常德后,碧落有些好奇,問道:“公主怎知常德公公會同意?”
上官允賢不急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茶,說道:“常德跟了父皇已久,心思縝密,自然分得清局勢,父皇對我百般疼愛,這也是他答應(yīng)我的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想必他比我更清楚……”
碧落有些不懂,但是上官允賢不明說,她也不好多問。
“碧落。”
上官允賢突然叫了碧落一聲,碧落有些不明所以。
上官允賢又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不知為何,你會對父皇如此忠心?”
碧落心里一驚,公主這是都知道了?
她趕緊跪了下來:“公主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奉皇上之命來保護(hù)公主的?!?p> 上官允賢輕笑一聲:“你還不肯說實話嗎?那天你找御景卿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明白父皇是為我好,只是我不想做任何事都被人監(jiān)視,被人束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碧落趕緊磕頭:“奴婢今后一定誓死追隨公主?!?p> 上官允賢見碧落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伸出手來扶起碧落:“明白就好。今后我還有很多事要你幫忙?!?p> “為公主分擔(dān),是奴婢的福分?!?p> “好了,瞧把你嚇成什么樣了。身處后宮,你要明白,很多事,都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我們能做的,只有防范于未然?!彼殖爸S的繼續(xù)說道,“在別人眼里,皇子公主是多么的風(fēng)光無限,享盡榮華富貴,可事實上呢……”
碧落剛?cè)雽m一年,之前在承乾宮當(dāng)值,她也見過那些嬪妃為了爭寵,都做了些什么事來。的確,這皇宮才是真正的是非之地。
過了幾日,上官謙以上官允賢身體不適之名,下旨不準(zhǔn)其他人進(jìn)去素玲殿。
這旨一下,讓后宮眾多議論紛紛,尤其是趙氏,任欣苒和孟以婷三人最為惱火,本以為可以讓上官允賢惹怒上官謙,結(jié)果卻做了她的墊腳石,這如何能讓她們咽的下這口氣?
然而上官允賢卻沒空去管這些,既然她得到了可以自由出宮的令牌,不去白不去。
但是這次,她想自己出宮,所以將碧落和小林子留在素玲殿中。為此碧落還挺擔(dān)心的。
出了宮后,穿著男裝的上官允賢在大街上晃悠,想去看看月靈的墓前祭奠,又不知道在哪兒。只好去御王府找御景卿了。
她找了人問了路,直奔御王府。
到了門口,她才知道,自己根本進(jìn)不去,連守門的小廝都不愿意為她通傳一下。她只好坐在大門口等著御景卿,他總不會一天都不出門吧。
等了許久,沒把御景卿等來,倒是等來了一位中年女子。
御王府沒有姨娘,御景卿也沒有姐姐,此人又穿著華麗,自然是御王府的老王妃凌靜。
凌靜身穿大朵牡丹翠綠煙紗衣,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盤起的發(fā)髻上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雖已三十有七,卻保養(yǎng)得極好。
每逢初一十五,凌靜都會去帝都的觀音廟里上香。今日是五月初一,自然也不例外。
凌靜一出門口就看到了上官允賢,等經(jīng)過上官允賢身邊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剛回宮的盛安公主。
上次的宮宴,她也去了,當(dāng)然認(rèn)得這位名滿帝都的盛安公主。只是這位公主,生來不祥,還是少沾染她的晦氣為妙。
但上官允賢站在自己府前,不是找自己就是來找自家兒子,她可不能讓這個臘月羊靠近自己兒子。
凌靜走向馬車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朝著上官允賢說道:“不知今日,是什么風(fēng)把盛安公主吹來了?”
正準(zhǔn)備溜走的上官允賢冷不丁的被叫住,有些愣神,不過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我,我……”
就在上官允賢就要說出自己是來找御景卿時,余光瞥見了采購東西回來的赤烽,立馬改變了說辭,既然赤烽看到自己,御景卿肯定也知道自己來找他,待會只要在不遠(yuǎn)處等他就行,何必現(xiàn)在要和一個不知有何目的的女人說真話。
“我只是路過而已。”
凌靜聞言,輕笑道:“路過?本王妃怎么聽說,這幾日公主與我兒經(jīng)常碰面?若是公主識相,就應(yīng)該遠(yuǎn)離我兒,莫將晦氣傳與他!”
上官允賢聽了這話,瞇起雙眼,冷笑道:“既然王妃怕本宮的晦氣,那便勞煩王妃親自與令郎說道說道,畢竟腿長在令郎身上,他人的話,令郎怕是不聽呢?!?p> 說完,不等凌靜說話,便轉(zhuǎn)身離開。
御景卿有個這樣的娘,難怪說話句句戳人心,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