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在心頭的一股無名之火直躥上了成安素的腦殼,她猛地去拉車門的把手,現(xiàn)在只想下車??绍囬T被上了鎖沒開開,另一邊她的手腕也被杜航扣住,成安素不解地轉(zhuǎn)過頭看去,眉宇間的煩躁和厭惡已經(jīng)到達了一個峰值。
杜航同樣也皺著眉頭,除了扣住成安素那一下時,他轉(zhuǎn)過頭施舍給了她一個眼神外,其余時間他都半垂著眼簾,似乎想把方向盤的下沿看出花來似的。
“我……”
“能不能……”
電話那頭,墨依眉的聲音模模糊糊聽不清楚,成安素只能判斷出來她和杜航發(fā)生了什么爭執(zhí),以至于頻頻打斷杜航所說的話。
張著嘴吸了口涼氣,成安素原本有個邪惡的想法,她甚至想過撲過去把這個討人厭的手機奪下來,但最后,她也只能吐出剛才那口濁氣,悶悶地看著前方,等杜航打完這種對她而言沒有盡頭一般的電話。
“你冷靜一點兒,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杜航像是想到了什么,說這句話的時候側(cè)頭看了一眼成安素,“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所以,還是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
另一邊的墨依眉像是被掐滅了引線的鞭炮,突然之間什么聲音都沒有了。在這樣的沉默中,杜航嘆了口氣,低聲道了“再見”后掛斷了電話。他在轉(zhuǎn)過頭去看成安素的時候,后者正瞪大了眼睛,帶著十二萬分不解看著他。
“你……”
成安素的手在他和手機之間比劃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又怪誕又好笑,就好像剛剛看懂一出披著喜劇外表的荒誕悲劇一般,“你這又是演得哪一出?”
回應她的是一對毫不客氣的白眼,杜航換了檔位將車退出了停車位:“去哪家醫(yī)院?”
好像剛剛掛了電話的人不是他,限制成安素人身自由的也不是他一眼,杜航只是看著前面,同時提醒道:“安全帶?!?p> 趁著成安素扭頭去夠安全帶的時候,杜航偏頭看了一眼她,現(xiàn)在的成安素又變回了他所認識、所熟悉的那個,臉上沒有更多的表情,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
杜航盡量讓自己的語調(diào)顯得不要那么奇怪:“今天那個伴郎,和你關(guān)系很好?!?p> 雖然不明白杜航為什么會提起這個,閉目養(yǎng)神的成安素還是點了一下腦袋,悶聲應著:“是我初中的同學。”
“初中?”杜航對這十幾年的時間跨度感到有些驚愕,“你們一直有聯(lián)系?”畢竟兩個人說話時的樣子,怎么看都不像只是初中同學那么簡單。
這一次,成安素搖了幾下頭,后來干脆偏著腦袋看向開車的杜航:“沒有,初中之后就沒有聯(lián)系了,這次是…”抿了一下嘴唇,成安素還是選擇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一聯(lián)系上他,也是因為他們工作的地方需要字畫,一來二去就和她爸認識,又被她知道了這么一層關(guān)系。”
心間一動,后面的話像是不由大腦控制一般,自己跑出了喉嚨:“可能是最近一看我過得太苦了,希望能找個老朋友,讓我開心一下?!?p> 她也不明白自己出于何種目的,又是基于什么理由,才敢在杜航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或許是他剛剛掛了墨依眉的電話,或許是他留住了自己沒讓自己離開,或許是這些事情加在一起,給了成安素說不清道不明的勇氣。
杜航愣了一下,隨后快速用余光瞟了一眼成安素,沉聲問到:“那你見到他,開心了嗎?”
簡直就是一道送命題…成安素腹誹的同時,干脆轉(zhuǎn)過頭去,找了個舒服的角度繼續(xù)靠在椅背兒上,不想去回答這個問題。
但不回答歸不回答,這個問題應得的答案卻像是季堂祎身上不常聞到的冷香一般,再次將她的大腦包裹了起來,讓她根本無法聽到更多的聲音,也沒辦法看到更多。
開心,是毋庸置疑的,成安素覺得自己恐怕無論什么時候見到季堂祎,都會是開心的??涩F(xiàn)在畢竟年紀大了,很多時候她看著季堂祎,反倒有些懷念以前,那些她還不懂什么叫趨利避害,不懂什么叫及時止損的小時候。
那個時候,只知道看到他就很開心,為了那種開心,小時候的他們甚至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這種異樣的沉默一直持續(xù)到了醫(yī)院,季堂祎沒有繼續(xù)跟來,只是給成安素發(fā)了條短信,詢問檢查的結(jié)果。
坐在特殊病房的床沿邊兒,成安素把自己的一只腳壓在大腿下面,另一只腳垂在床邊晃來晃去,一邊思考著該怎么回這一條短信。
季堂祎在詢問結(jié)果同時,還發(fā)了另外兩條短信過來。
【如果檢查結(jié)果沒問題,下周五,我們可以出去逛逛,我知道有一家影院會上修復后的《泰坦尼克號》】
【如果檢查結(jié)果不好,我可以提著水果去看你】
眼前的光突然被擋住了一般,成安素瞇著眼睛抬起頭,目光正正撞進了杜航探索的眼神中:“你…和他約了出去?”
做賊心虛,發(fā)現(xiàn)自己偷看被發(fā)現(xiàn)的杜航連忙向后退了兩步,甚至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這種典型心虛的動作,讓成安素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嗯,正在約?!?p> 她重新低下頭后,杜航的眼神也重新落回了亮著的手機屏幕上,剛剛太匆忙,他只來得及看到前面幾個字,所以才直接來問。沒想到成安素回答得也是如此坦然,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
“對了,”放下手機,成安素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頭重新看向杜航,“我爸想讓咱們回去吃一次飯,你想去嗎?”
沒等杜航反應,成安素半是自嘲地又搖了搖頭:“算了,我自己回去就行,知道你不愿意見成家的人,你不管了?!?p> 半張著嘴的杜航感覺自己現(xiàn)在就是一個傻子,他想回應的那句“好”,現(xiàn)在就像是一塊石頭,死死地卡在他的喉嚨里,讓他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腦子轉(zhuǎn)了兩圈,杜航終于找到了一個理由:“我、我也跟你回去吧,總不回去,他們會覺得有問題的?!?p> 不知道這句話哪兒又戳中了成安素的笑點,她抬起頭,臉上譏諷的笑意根本不加掩飾:“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我們有問題嗎?你和墨依眉的事兒,估計已經(jīng)傳遍了我們這個圈子,只是有我爸和裴家壓著,沒人敢在明面兒上議論而已?!?p> 杜航的臉就像是醫(yī)院門口的紅綠燈,紅了又黃,黃了又綠,他自己也被成安素的冷嘲懟地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xù)到了家里,杜航看著只顧著低頭邊回手機邊往樓上走的成安素,心頭突然酸軟了一下,逼得他不得不低下頭去。等再抬起來的時候,成安素已經(jīng)回了她自己的房間。
偌大的房子,空落落地,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