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吾若梅還沒把三家輪流的事說清楚,手機又響了。又是陸燕?吾若沒一看不是,猶豫一下,接通電話:“護士長,你好?!?p> 是科室的一個護士長。吾若梅的手機還開著大喇叭。
“吾總,我們科的王護士感冒了,三十七度多,我們現(xiàn)在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調(diào)來一個人,臨時幾天就行。不然我們實在忙不過來了。”
吾若梅輕輕吸口氣,嘴里嘟囔一句:“這回了家也不消停。”
曲春華換外衣,好奇地問:“怎么?護士長是男的?”
吾若梅連忙豎起來食指,邊往廚房里走,邊低頭編輯微信,后來干脆對著手機說話。
“看來挺忙呀,”曲春華一下子陷入沉思狀。他想問吾若梅什么,但顯然吾若梅顧不上他。他也進了廚房,看看地下,收拾垃圾,看見鍋臺上有剩菜葉,拿起來一塊布要擦,吾若梅一把奪過來,扔在臺上。她指指另一個掛在墻上掛鉤墻額抹布。
曲春華顯得無聊,在客廳里左右看看,也就是四五十平吧,他自己嘟囔著,走到圓圓的小單間門口,說:“圓圓,也就是最多五十平吧?客廳其實也不是客廳,最多算個過道?!?p> 圓圓正在桌子旁看什么。忽然一驚,匆忙把抽屜嘩啦推上,站起來,一臉煞白。呆呆第望著爸爸,笑的跟僵硬。
“???什么?”
曲春華沒覺察到女兒的神色變化,唉一聲,悄聲說:“圓圓,”他湊近了些,“你媽問你姑姑說的那啥了?”
“啥?”圓圓一愣,頭往后使勁仰著,像躲一個蚊蟲。
“我是說,你媽媽問你奶奶的事了?”
“我媽媽問我我奶奶的事了?”圓圓使勁皺著鼻子,模仿著爸爸的話,她有時候也鬼精鬼精的,別看今天情緒不穩(wěn)。她豎起來耳朵聽聽廚房,然后雙手推著爸爸到大門的墻角,壓低嗓音說:“最好別現(xiàn)在就說我奶奶的事,我肯定希望我奶奶來咱們家,可是,你沒看見我媽媽現(xiàn)在忙嗎?媽媽……”
“那你媽是不太愿意?”曲春華瞪大眼睛問。
“不是不太愿意,其實還是很愿意。我媽媽怎么能不愿意呢?你想啊,我小時候,你們都忙,還不是多虧我奶奶身體強壯,把我?guī)Т?。不然的話,你們哪有心事上班。我要是淪落為黑心保姆的案上肉,那我還能今天在你們面前活蹦亂跳嗎?”圓圓一臉的可憐兮兮,“所以……”
“所以,你媽媽就應(yīng)該對你奶奶感恩戴德,是吧?”
“對,我媽媽總是念奶奶的好。雖然,媽媽也發(fā)愁……”
“發(fā)愁啥?”曲春華愣愣地望著圓圓,眼睛不僅掙得老大,而且眉毛一跳一跳的跳上去,仿佛圓圓只要說錯一個詞,頃刻間,他的眉毛就會飛出去似的。
他本來就有一肚子大計劃要跟吾若梅談,其中有來上海爭取大魔都創(chuàng)業(yè)政策孵化機會的,然后就是順便把奶奶接來,一家人在一起互相照應(yīng)著。尤其是有吾若梅在,許多事不用他操心。當(dāng)然他需要先試探一下吾若梅再說。
現(xiàn)在,他擔(dān)心妻子變卦,第一步就夭折。
圓圓趕緊向廚房里張望,媽媽剛掛電話。沒好氣地喊一聲:“唉人呢?剛回來就鉆到房間里?你爸爸呢?也不過來幫幫忙,做客來了?”
曲春華哎呦一聲,一步跳這跨出去,連喊戴笑地奔到吾若梅身邊,笑嘻嘻道:“來來了。需要幫什么忙,摘蔥?剝蒜?還是……對了,你腳氣怎么樣了?”
吾若梅忽然一下子笑了,埋怨到:“瞎說什么呀?多少大事不記,單記住個這事?!?p> “誒,這也不是小事呀,前幾個月的時候,你還告我,有幾個女的在醫(yī)院值班,值班室用同一張值班床,不長時間,給你傳染上病了。我問你啥病,你說是腳氣。腳氣有啥事,應(yīng)該沒事?!鼻喝A知道,吾若梅對腳氣特別發(fā)怵。盡管腳氣不算什么病,但她是過敏體質(zhì),夏天一來,她的腳就起水泡。這毛病還是來上海才染上的。
“現(xiàn)在咋樣了?沒事了?不聽你說了?!?p> “我沒事干了,說這些干嗎呀,真是沒事找事。況且,現(xiàn)在又不是夏天?!蔽崛裘菲查_臉,偷偷笑,“你怎么提前不來個信,說來就來了?!?p> “我說了呀。我和圓圓說了,讓她告你一下?!鼻喝A卷起袖子,準(zhǔn)備干點什么。心想,吾若梅也太忙了,她有這個習(xí)慣,容易忘事。
吾若梅不搭理曲春華。她想揭開高壓鍋,高壓鍋的放氣閥被一撥動,頓時嗤嗤噴出水蒸氣來。曲春華說:“來來,我來,這個閥好像和家里的不一樣。家里那個高壓鍋,閥是往上挑的,這個是?”說著,他總手指提那個長出一塊的排氣閥,突然嗶啦一聲,兩人豆嚇一跳,吾若梅忙取出一根筷子,遞給曲春華:“不是用收提的,用筷子提才對?!?p> 曲春華一臉漠然淡定,輕輕觸碰氣閥柄,輕輕一轉(zhuǎn),氣閥轉(zhuǎn)過去,頓時,唰唰的白氣暢快地冒出來,沒幾下,就冒光了氣。曲春華說:“原來你沒弄對,氣閥撥拉道一邊白行,不是往上挑的??矗瓦@樣?!彼貜?fù)著動作。熟練穩(wěn)妥,就像一個老早就熟人熟地的主人。吾若梅笑著有點羞澀,也有點尷尬。
“塊盛出來吃飯吧,明天一早還得早起來呢?!蔽崛裘窂亩孙埖匠燥?,在飯桌上一直在看手機。兩人也許互相太了解了,彼此的內(nèi)心就都默默無語了。
曲春華憋不住,又問:“醫(yī)院怎么樣?看你挺忙的?!?p> “沒啥事,都是扯皮的小事。”好像在和曲春華說話,也好像自言自語,“沒完沒了,原來想,干了一輩子的工作,應(yīng)該沒問題??墒牵莾苫厥?,絕對不一樣?!?p> “怎么不一樣?!鼻喝A乘勢追問。
“沒辦法,現(xiàn)在主要是沖著工資去的。拿著人家工資,就得好好干。”吾若梅的無奈和憂郁,都寫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