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將近午夜了，吾若梅還在廚房和過道悉悉索索忙乎著。
曲春華坐在過道一角的簡易桌子旁，望著電腦出神。他身后剛才是一陣兒拆啦啦聲，這陣兒又發(fā)出咯嘣咯嘣聲響，他止不住回頭看一眼。一瞥眼間，只見吾若梅正一手拿剪刀，一手緊緊抓一長長圓圓的飲料瓶，正用剪刀戳飲料瓶。又干啥？他不好意思去細(xì)致看，佯裝專注地研究電腦里的內(nèi)容。他剛剛與吾若梅發(fā)生過一次爭吵。不過不是大吵，是拌嘴。也不是簡單的拌嘴，嚴(yán)重點說，是心理戰(zhàn)。比冷戰(zhàn)要明火執(zhí)仗，但又不同于大吵架。因為在圓圓沒回到家之前，兩人已經(jīng)拌嘴了。實際上是吾若梅拉著臉質(zhì)問曲春華再前，曲春華回答在后。曲春華不可能與吾若梅平等著對話，更別說吵架了。
曲春華本來就緊張自卑的神經(jīng)，在吾若梅面前近乎于諾諾地述說時，顯得有點可憐。
他和吾若梅一起進(jìn)門，手里空提著吾若梅下本路上買的菜。他一手提著塑料袋，一邊騰出右手掏口袋。半天掏口袋掏不出來。
吾若梅的臉拉下來了。他沒去看。
“早點掏出來別到跟前了白掏，”說著催促，“快點！我手指頭快勒斷了。掏出來了沒有？嗨呀，早干啥去了。啥事也是這樣，總要等到節(jié)骨眼墻白去弄?！?p> 曲春華不吭氣，感后背上長著眼睛，能感覺著身后吾若梅的催促像那只樓下沖著樓門的垃圾桶。垃圾桶長著大牙齒，不時地狠狠瞪眼睛逼迫曲春華使勁往前爬。
曲春華本想辯駁一句什么，一想到手里的菜沒有一樣是自己買的，自己下午只是乘著下班的逆流下樓，在街上走走，盲目地胡亂走，想到這里，他就默然不吱聲了。
把東西放到廚房地上，吾若梅開始審問了：“要五百干啥？不賺錢不說了，還往外倒騰。是不是又弄什么公司？”
曲春華被問和正著，匆匆地卻是正常說到：“嗷，沒事。上海畢竟不是咱們那小地方。上海人家專門鼓勵創(chuàng)業(yè)呢。而且最主要的就是有太多的投資渠道。”
吾若梅沒吱聲。她并非沒注意聽，而是正接一個電話，她的臉上頓時像變戲法一樣，也像是換臉一樣，笑呵呵第對手機(jī)說：“唉王主任，我剛才沒接上電話，沒街上。您說，您說”是要我給供應(yīng)室的一個小孩說說，嗷，讓她調(diào)到二部內(nèi)科去。哎呀，那小孩我倒是大概了解，一直在供應(yīng)室。她們主任知道了吧？知道。好的，那我就跟它說一下?！彪S后，吾若梅又半句半句地和說著什么，似乎想讓吾若梅聽清，又遮遮掩掩地不便于說清：“嗷，我覺得機(jī)會肯定是會更多。今天上午我參加的投資會議，見那些項目，有的根本不怎么樣，我，咱們的項目，比他們額好多了。只要堅持住，弄起來，再多和投資公司接觸，肯定沒問題?！鼻喝A說這些話時，底氣越來越足了，聲調(diào)也越來越好起來。
吾若梅停頓了不到一分鐘。她幾乎能從曲春華所有的話里，判斷出那句話是真實可靠的，那句話是不可靠的。她已經(jīng)換了衣服，去廚房準(zhǔn)備做飯。好像有些松口了。但是，緊接著曲春華的下面幾句話，把吾若梅說急了。
曲春華自己也感到了自己的不善于表達(dá)。他本來想稍微轉(zhuǎn)移一下吾若梅的注意力，說：“奧對了，今天我姐給我來個電話。說，問我單上海了？我……”
“她怎么知道擬來上海了？”與吾若梅急忙問。
“嗨，”曲春華也不知道曲夏華怎么知道的，他覺得很自然，沒必要糾結(jié)怎么知道的，“肯定會知道的，那還能不知道。她說，來上海這么長時間了，連老媽都想你們了，你們也不主動問問老媽？”曲春華沒完全把曲夏華責(zé)怪的口氣照搬過來，他已經(jīng)歪曲了不少。當(dāng)然是歪曲的好聽了。但盡管這樣，吾若梅還是，馬上拉下來臉，高聲道：“什么叫不主動問問？你們，在杭州，我們原來帶著你媽再濟(jì)南時候，她們也沒有主動問呀?！?p> 曲春華趕緊解釋，他有點怪自己不會說話，人家有的會說話額老公，把老婆哄的挺高興：“不是，她也沒說啥，就是說，我媽想問問咱們……”
“問問，問問也是她們標(biāo)出來的。你媽肯定是問了，但并不一定這么說。她們就是一個目的，就是想想讓咱們接走。誰不知道呢，真是。你怎么說的？”
“我說，我這兩天就去看我媽，這次能接，就接……”
“你這人，怎么說你呢，你應(yīng)該和我商量一下，再和她們說?！蔽崛裘氛f著，把手里炒菜的勺子瓶里怕啦摔的亂響，“明明知道，住不開，非要瞎亂答應(yīng)。連自己住還擠么，還想把老人接過來，開什么玩笑。”
對于曲春華來說，他也并非一點也沒有腦子。他這兩天也曾經(jīng)想過，既然姐妹兩人都知道自己來上海了，也知道吾若梅在上海，她們就肯定會想，憑吾若梅的精明，肯定會有辦法住開。不光是能住開，還在老大不小的年齡找到工作干。所以，吾若梅能讓曲春華來上海，就一定能有辦法多住一個老媽。
曲春華對于最近乎的幾個女人，他都了解。他甚至能想象到，夏華會以一臉的刻薄表情對秋華說：“就對春華這么說，要想孝敬老媽，就抓緊孝敬。別光說嘴皮子。別玩虛的。這次，先讓春華開杭州，若梅能來更好。先商量好三家輪流看老媽額計劃。然后，乘這次她們一家子都在上海，這次就讓春華接走。”
不僅僅如此，夏華還會以讓人信服的口氣解釋：“倒不是咱們就對老媽怎么樣。實際上，我這么說，心里也可難受呢。媽媽那么大年齡了，還在兒女家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折騰。本身折騰也受罪?？墒?，沒辦法。都是兒女，應(yīng)該講和平等。況且，輪流開，大家都能休息好。階段性輪流住，對誰都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