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今天,吾若梅算是按時下班的。她倒不是不想加班了,而是因為一方面今早起的早,天蒙蒙亮就往地鐵站趕,走的急了。在醫(yī)院又一刻也沒歇下來。下午下班時,手機(jī)還有幾個材料沒整理出來,身上忽然感到累了。另一方面,圓圓下午微信告訴她,如果歐陽豫來家里,就說我沒回來,也別讓他進(jìn)門。
嘿,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說出這樣的話。吾若梅這時候覺得有一股疲憊,像一股水蒸氣拂面而來,不是那種春風(fēng)的涼爽,而是像熱騰騰的黏糊糊的潮濕感。一點也不好受。甚至她連天天路過大超市,進(jìn)去掃蕩一遍特價菜的心事也沒有。她主要是不放心圓圓說的那番話。孩子這段時間不高興,吾若梅和曲春華都知道原因在圓圓與歐陽豫鬧別扭。但一直不讓問。她們也不敢問。到底因為什么,其實不用問,也能猜出七八分。她順便哼起來她們這個年齡印象中的老京劇臺詞:“這里的奧妙,我也能猜出幾分,他們和爹爹都一樣,都有一顆紅亮的心?!?p> 可下午圓圓的一番提醒,讓吾若梅不放心了。她乘地鐵很快到了嘉定北。
從嘉定北出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課。她跟著年輕人地鐵隊伍走出地鐵口,然后突然想站在路邊發(fā)一會呆。說不清為什么。就覺得,嘉定北是個讓她發(fā)現(xiàn)許多的地方。距離家門口很近,卻又不是自己的家。每天這里,便覺得越來越有勁頭了。因為家里有自己的寶貝女兒,寶貝女兒是她額全部希望。所以,來上海工作的意義,全部來自女兒。朦朧中的計劃,是很清晰的。那就是原來不敢想,現(xiàn)在越來越敢于想想幾個大計劃,買房子,落戶口。她和曲春華聊天中,斗膽說出來自己的夢想。曲春華滿口稱贊,說應(yīng)該有信心。別人能做到,我們也能做到。盡管吾若梅苦笑,可苦笑過后,她馬上就自我安慰只要等,肯定能做到。她沒好意思說買這個詞,話到嘴邊,改成了“做到”。
圓圓說歐陽豫今晚要去家里找她,顯然是圓圓和歐陽豫鬧變扭后,歐陽豫與圓圓的聯(lián)系方式都被圓圓列入黑名單了。歐陽豫一準(zhǔn)是通過某種渠道,通知了圓圓。
兩個驢脾氣。吾若梅心說。圓圓這孩子已經(jīng)夠倔的,一個男孩子家也這么倔,難怪要吵架呢。歐陽豫去年一年一直是圓圓掛在嘴上的專用詞。好像她那張嘴生來就是為叨叨歐陽豫而聲的?,F(xiàn)在到好,一個月了,不提歐陽豫則巴,一提就是像仇人一樣的防范。既然防范,還不直接拒絕他就算了唄,還拉呱什么。
吾若梅心想,歐陽豫沒去過家里,怎么可以找到家?剛這么想過,忽然她又被自己幼稚想法帕斯掉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哪能和自己年輕時候一樣,自己沒來上海前,誰能相信歐陽豫沒來過嘉定北?別說是來過,何止呢,現(xiàn)在年輕人動輒同居,不早已經(jīng)是事實了嘛。
吾若梅呆呆地望著車來車往,路燈霓虹燈閃爍額馬路。她想,別外這里碰到歐陽豫吧。她見過歐陽豫。對了,快回吧,假若讓歐陽豫趕在自己前面去家里了,那怎么辦。歐陽豫這小伙有這種掘勁。
想著想著,她向一堆單車走去。剛拐過地鐵出口,存放單車的一片昏暗里,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路邊閃過。嘿,那不是那個與自己有過兩三次偶遇緣分的姑娘嗎,姓什么來著?忘了。只見那個高挑身材的姑娘,手里抱著一大鮮花,正從馬路對面走過來。走到地鐵口靠近馬路的一邊,站在那不動了,開始向出去地鐵口的年輕人叫賣鮮花。吾若梅注意到,出賣鮮花的不止一人。吾若梅頓一下,馬上背過臉去。她想馬上找小紅車回家,否則,那小姑娘見到她,一準(zhǔn)會送自己一束花。那女孩子會這么干的。那是一個很善良漂亮的姑娘。
吾若梅找到小紅車后,沒有再去看一眼那個姑娘,急忙閃腿上車,加速消失在路燈里。吾若梅騎車沖出一段路,忽然想起來,嗷對了,那姑娘叫魏鳴。加過微信。
叫魏鳴的姑娘剛才沒看見吾若梅。她把盛開著的一大捧鮮花高高地貼在自己胸前。遠(yuǎn)遠(yuǎn)望去,好像從她胳膊臂彎里長出了一大束花叢。而她則像一棵頎長挺拔的白楊樹??床怀龅降资前讞顦湟锌恐淮蟠鼗ǎ€是花稱托著樹。她今晚穿著一身牛仔褲,牛仔褲也許太過于貼身了,以至于青白色的褲子把她長長的兩條腿勾勒得太過于優(yōu)美。從背部看去,略顯得寬闊的胯部,像矯健的運(yùn)動員。從側(cè)面望去時,一種渾圓的波浪線條,起伏有致地呈現(xiàn)在眼前,簡直可以攝人心魄。這是每一個經(jīng)過魏鳴身邊的小伙子都要忍不住回頭望一眼的原由。
從地鐵口剛出來的歐陽豫,本來沒有心事去瞄一眼賣花的人。但他被走近來一邊笑吟吟一邊伸出一支玫瑰的姑娘擋住時,他愣怔一下,淡淡地笑了。他也正想問問周邊有沒有小紅車。盡管他半年一年前常來這里。
“您好,先生,買一支玫瑰吧。送你的朋友?!蔽壶Q依然笑吟吟地,眼睛笑成一彎新月。
要不說,姑娘像花兒一樣呢。
歐陽豫突然注意到,眼前的姑娘有一臉的清新和精致的五官。他暗自驚訝。隨即,他迅速再瞄一眼魏鳴胸前的一大捧花時,花以下的兩條優(yōu)美長腿,像小白楊一樣,生生地將他的眼睛勾了過去。他沒好意思多低頭看。倒不是他的眼睛被花擋著了視線,而是如此近距離,上下端詳一個像鮮花一樣的女孩,不是他的習(xí)慣。
他不忍心不給魏鳴面子,不知道為什么。就當(dāng)作欣賞美女的欣賞費(fèi)吧。他點點頭,把眼睛再圓睜一下,不知是為了看清楚些眼前的花,還是看清楚些女孩的眼睛。他故作鎮(zhèn)定地問:“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怎么這么多賣花的?”
魏鳴似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略顯羞怯地說:“嗯,周末呀,周末總得要祝賀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