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群星漸漸閃耀,殘月掛在當(dāng)空,溫和的光暈似乎預(yù)示著明日將會是個晴天。
中山國第一豪族世家,甄氏的庭院內(nèi),戲志才已經(jīng)是顯得有些迷醉,雙眼朦朧。旁邊的甄逸從沉思中緩過神來,看了看戲志才,輕聲詢問:“文正所說的太行山叛匪之禍,我亦有同感。只是之前所言,讓我舉家先避禍到甘陵,又是何意?”
戲志才笑著瞟了一眼跟田豐坐在一側(cè)的劉和,壓低了聲音在甄逸耳邊說道:“我出身寒微,有些事情說的太過,容易失禮。此事安國兄可再與元皓先生商議,相信必能解惑。”
對面的劉和一直想著飲宴之前田豐和戲志才的那番話,若是形勢跟判斷無誤,那么中山國確實將陷入險境,在自己這邊布局還未成的情況下,繼續(xù)滯留在中山國,極有可能把自己當(dāng)前手下的五千部卒全部折損在中山國。
劉和有些心憂,恨不得立刻就能得到太行山上細作給的最新情報,也好做出決斷。
夜?jié)u深,席間的舞樂也到了尾聲,劉和再無心飲宴,起身拱手告辭。
甄逸一再挽留,劉和只說軍營中還有要事,故而推脫。倒是田豐答應(yīng)了在甄逸府中過夜,出門時劉和想起安熹縣的劉備,還囑咐田豐一定要給中山國的守相寫信,讓他調(diào)派劉備到自己麾下,說到時候要一起剿匪。
看到田豐答應(yīng)的有些心不在焉,劉和又特意囑咐了兩遍,生怕田豐忘記。
田豐皺了皺眉,不解的問道:“校尉為何如此看重這個安熹縣的縣尉,莫非此人也是武技不輸顏善之(顏良字)和文惡牛(文丑字)的悍勇猛士?”
劉和笑了笑,也不知如何解釋,只能硬著頭皮,意味聲長的解釋道:“那劉備……不錯,確實是一名悍將,而且……或許不僅僅是一名悍將啊!”
而此時,安熹縣的驛站之內(nèi),中山國督郵安逸的側(cè)臥床榻,只聽仆役稟報說安熹縣的縣尉劉備依舊在門外恭候等待。
督郵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趕走!趕走!上任的時候不知道送些財禮,現(xiàn)在了耗在門外有什么用。讓他趕緊滾……”
仆役舔著臉多說了句?!斑@個劉備,似乎……”
“似乎甚?”督郵瞅了仆役一眼?!澳闶杖思义X財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仆哪里敢做這種事?!逼鸵奂泵φ~媚的解釋。
督郵沒好氣的說道:“我告訴你,這次是張守相下了死命令。這些軍功受封的縣尉,要全部罷職。原先冀州本地的幾個背后有門閥支持的人都被開革了,別說他劉備這種……”
話還沒說完,就看那叫劉備的縣尉已經(jīng)站在內(nèi)堂門外。應(yīng)該是都聽到了督郵的話,面色憋的通紅,雙手緊緊握拳,青筋迸出。
這督郵看到劉備稍微尷尬了一下后,立即揮了揮手?!澳慊厝グ桑耸履耸鞘叵嗟拿?,我也只是奉命辦事。你只能先停職,后面再有安排了自會通知爾等?!?p> 劉備強忍著怒氣,沉聲問道:“不知督郵可否告知何時會有安排?還是不會再有安排?”
“放肆!”那督郵坐起身來,指了指劉備呵罵道:“你區(qū)區(qū)一個縣尉,難道還敢質(zhì)疑上官的命令?小心我給你關(guān)到大獄之中……”
咣當(dāng)一聲,劉備一腳把旁邊的門踹倒在地,喘著粗氣盯著面前的這名督郵,恨聲道:“我隨軍征戰(zhàn),殺敵數(shù)百人,負傷數(shù)十處,才堪堪得一縣尉之職。這本就是我拿命換來的功勞,現(xiàn)如今卻還要受你這豎子侮辱?!?p> 劉備怒火中燒,朝著那督郵走近了兩步。
“你……你要干什么?”看到氣勢洶洶的劉備,那督郵頓時慌了?!澳恪悴灰獊y來啊!我告訴你,我……我只要一彈劾你,你就……”
劉備二話不說,一把拽起那督郵,狠狠扔到墻角。順手拿起桌上的鞭子,盯著那督郵繼續(xù)一步一步的靠近。
那督郵嚇的渾身發(fā)軟,趕忙出聲求饒。
劉備恨聲怒吼,舉起長鞭。
“我等兄弟們出生入死,捍衛(wèi)國家,平定叛賊,安靖民生。卻要受爾等豬狗之輩的侮辱。今日即便這官不當(dāng)了,也要出了這口惡氣?!?p> 長鞭應(yīng)聲飛起,狠狠抽在那督郵身上。
那督郵慘叫的呼嚎聲驚醒了驛站內(nèi)所有人,不一會兒便有數(shù)十名驛卒沖了進來。一直跟著劉備的關(guān)羽和張飛二人盯著闖進來的驛卒,毫無懼色。
兩人幾乎同時拔出兵刃,各自手持一柄環(huán)首刀,傲然而立。
關(guān)羽瞇了瞇眼睛,冷聲說道:“再向前一步者,死!”
有兩名驛卒忍不住持刀向前,而他們邁出的那只腳剛剛落地,只見關(guān)羽瞬間奔射而來,飛起一刀猶如驚雷,橫刀而起恍如一道劃破天幕的閃電,一刀閃過之后,兩顆人頭沖天而起。
所有人被震撼當(dāng)場,呆立原地,心中恐懼萬分。
關(guān)羽展臂橫刀,胸前長髯微微擺動。
張飛側(cè)移一步,輕蔑的掃視眾人一眼?!斑€有誰?”
屋內(nèi)的呼嚎聲持續(xù)不斷,屋外數(shù)十人堵在院門,半包圍著關(guān)羽和張飛兩人。
劉備緩緩從邁出屋門,看著院內(nèi)神情冷漠的關(guān)羽和張飛二人,又看了看那些顫抖著持刀包圍他們的驛卒。
“不想死,就讓開吧。”
劉備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同時關(guān)羽和張飛走向堵在院門的眾人。
這些驛卒畏懼的逐步后退,其中前面的一人壯著膽子喊道:“你們……”
剛剛開口說了兩個字,卻見張飛突然間從下而上一刀側(cè)劈,那人順著刀勢飛身而起,左邊的肩膀被削掉,前胸還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血槽。
張飛單手持刀,指向眾人?!巴?!”
眾人驚懼,無不退散。
劉備面色陰沉的跟在關(guān)羽和張飛二人身后,走到院門口時,扭頭看了看。屋內(nèi)呼嚎的聲音漸漸衰弱,劉備忍不住面露憤恨之色。
“走!”
劉關(guān)張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奔逃出城,至始至終那群驛卒都不敢前去追殺。
天色微亮,凌晨的空氣沁人心扉。
劉備看了看身邊的人,除了關(guān)羽和張飛外,還有十幾個一直從涿郡跟著自己的兄弟部曲。這十幾人聽到劉備鞭打了郡國的守相后,立即前去尋找,得知劉備已經(jīng)出城,便沖出城門外一路追尋。
找到劉備后,大聲呼喊,要求跟劉備同行。劉備異常感動,想到這些人都信任自己,即便現(xiàn)在自己棄官而逃,也不離不棄。
劉備眼眶微紅,沖眾人拱了拱手?!拔液蔚潞文?,讓眾兄弟……”
“咱們兄弟出生入死,這里的兄弟哪個命不是玄德你救的。既然他貪官要罷免你縣尉之職,兄弟們也不干了,你去哪兒,咱兄弟們?nèi)ツ膬?。”說話的人正是從小跟劉備一起長大的同鄉(xiāng)好友。叫張長生,乃是中山國的大商人張世平的同宗族子,早年間也是燕趙之地頗有名氣的游俠。后來隨叔父張世平經(jīng)過涿郡時認識劉備,兩人一見如故,交情頗深。
“大兄,咱們?nèi)ツ膬??”問話的是劉備同宗的子弟,比劉備小兩歲,叫劉武,是族叔家中庶出的幼子,從小就跟在劉備屁股后面混,對劉備十分信服。
劉備看著眾人期待的目光,嘆了口氣說道:“我們?nèi)バ熘輺|海?!?p> “大兄,不回幽州了?”
劉備搖了搖頭?!拔冶薮蚨洁],還殺了驛卒。朝廷肯定會發(fā)榜通緝,幽州是我們家鄉(xiāng),回那里容易被認出來?!?p> 這時張飛站出來說道:“人是我殺的,我去頂罪?!?p> 劉備瞪了張飛一眼,怒而喊道:“翼德你胡說什么!你和云長為何殺人?還不是為了我!咱們兄弟一場,你殺了人就如同我殺了人一樣,以后別再說這種話!我劉備就是死,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去替自己頂罪?!?p> 張飛、關(guān)羽頓時跪地而拜。
劉備掃視眾人,仰頭吼道:“我劉備今生今世,有幸得眾兄弟生死相隨。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容身之處?此生此世,若有負兄弟一人,必定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十余人同時高喝:“同生共死,此生不相負!”
高昂的吼聲響徹山谷,劉備等十余人再次啟程。
走出山谷后,張飛靠近劉備身邊,小心的問道:“上次那個校尉劉和不是說讓咱們?nèi)ジ黄鹧步思街菝??要不……?p> 劉備搖了搖頭?!拔乙膊皇菦]想過,只是我們現(xiàn)在是逃犯,人家是官軍。那人與我們畢竟只見過一面,沒那么深的交情,在其巡守之地犯了事,也不知會不會幫我們,還是不去冒險了。我們先找個地方躲避些時日,過了這段時間之后,我們就回幽州。遼西令支的公孫瓚是我同窗好友,以前我倆在子干先生門下求學(xué)時關(guān)系非常親近,到時候我們回幽州投奔他?!?p> 這時關(guān)羽出聲說道:“要么我們?nèi)ズ訓(xùn)|如何?”
劉備疑惑的看向關(guān)羽,不等劉備等人詢問,關(guān)羽便接著解釋道:“不知是否還記得之前平滅黃巾后,遇到的我那故鄉(xiāng)舊友?此人與我乃總角之交,值得信任?,F(xiàn)在他在毌丘毅麾下任職,聽聞那毌丘毅現(xiàn)如今深受大將軍何進賞識,我們不妨先去找他,若有機會舉薦給毌丘毅,或許能讓其助我們脫罪?!?p> 劉備想了想,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更好的去處,倒是可以去試一試。
“好,就如云長所言?!?p> 隨后領(lǐng)著一行人晝伏夜出,直奔河?xùn)|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