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對塵長明來說,空氣仿佛像死了一般的凝滯。
正如林離之前所說的那樣,這里的確跟難民窟沒有什么區(qū)別。
甚至看上去比難民窟更要讓人絕望。
那些人躺在地上,衣衫襤褸,身上到處都沾滿了黑色的泥垢,發(fā)出一股很是刺鼻難聞的味道。
他們半睜著無神的眼眸,神色木然的仰望上方那陰暗的蒼穹,全然不顧在他們身上爬來爬去的那些灰色的老鼠。
他們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否則他們怎么會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像嬰兒一般發(fā)出咿咿呀呀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聲音。
流霜鎮(zhèn)的難民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塊破布一般,就這么被人隨意的丟在了地上。
有的睜著大大的瞳孔一動不動的躺在一邊,竟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死是活。
本來就不是很寬大的街道,現(xiàn)在到處都是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們,幾乎連一個落腳點(diǎn)都很難找得到。
雖然如此,但還是不少人在街上緩緩的走動著,有老人,有小孩,有纏著頭巾抱著嬰兒的婦女,也有低著頭默默走路的男人。
他們弓著腰,目光無神倦容滿面,渾身上下感受不到絲毫的生氣。
地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躺著的人,讓人寸步難行。而那些行人并沒有因此停滯不前,而是神色麻木的直接踩著那些人走了過去,表情沒有一絲的波動,仿佛踩在他們腳下的不是人,而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野貓野狗。
街道旁那些低矮的帳篷之中,里面人影憧憧,時不時的傳出一聲聲幼兒的哭啼聲。
塵長明已經(jīng)怔住了,他沒有想到在帝國管轄的范圍之內(nèi),居然還存在著這樣悲慘如同煉獄一般的地方。
流霜鎮(zhèn)算是比較大的城鎮(zhèn),像這樣縱橫交錯的街道數(shù)也數(shù)不清。
而塵長明他們此時所處的街道,只是其中比較小的一條。
幾年前,這里曾經(jīng)繁花似錦,居民富余安康,可如今一切都變了,這里已經(jīng)淪為了讓人絕望的死鎮(zhèn)。
“怎么樣,這里恐怖吧?”
林離踮起腳尖,在塵長明的耳邊輕語。
這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來到這個小鎮(zhèn)了,所以她對這個地方還算有些了解。
上一次林離來到這里時,只在此短短停留了兩天,便再也待不下去了。
不是因?yàn)檫@里太過骯臟
而是因?yàn)樗?dāng)時嘗試幫助這里的人們,卻不小心被青之獠牙的一個成員給盯上了,如果繼續(xù)停留的話,她敢斷定自己會難逃一死。
所以她只能離開了。
林離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是一個會讓人感到極度恐懼的家伙。
他的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斜斜的穿過他的左眼,是的,他的左眼球已經(jīng)沒有了,只剩下眼皮在耷拉著。
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體型跟人類無異,甚至看起來很瘦,他的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黑皮鎧甲,左手手里拿著一把呈鋸狀的橢圓形寬刀,雙手手肘的位置,長著兩根又長又彎的弧形尖刺。
這些在林離眼里還不算什么,真正讓她感到恐懼的是那個人的獨(dú)眼。
那天他出現(xiàn)在流霜鎮(zhèn)的街道上大開殺戒,他舉起手中那把鋸狀的寬刀,像瘋了一樣朝流霜鎮(zhèn)的居民揮砍而去。
“血千刃大人,求求你饒了我們吧......”
人群中哀聲一片。
但那人絲毫沒有理會,反倒是砍得更歡了。
那鋸狀的寬刀狠狠的刺進(jìn)人的身體之中,然后那人再往上用力一提,無數(shù)的血肉便四濺開來。
連周圍的空氣中都開始彌漫一層淡淡的血霧,讓人恐懼不已。
他臉上獰笑著,神情充滿著快意和癲狂。
而林離躲在一旁,卻不小心與他對視了一眼。
那是怎樣的一個眼眸啊。
癲狂,殺戮,野心,毀滅......
從他那只黑色的眼眸中,林離已經(jīng)看不到絲毫的善意和人性。
雖然他本來就不是人,他是妖獸。
除此之外,林離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他是一只只知道嗜血的怪物,一個視人命如同草芥的怪物。
他很危險!
當(dāng)時得出這一個結(jié)論的林離拔腿就跑。
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樗艿煤芸斓脑颍?dāng)時那人并沒有朝林離追過去。
之后她便離開了流霜鎮(zhèn),去到塵長明的故鄉(xiāng),也就是鳴山的附近冒險。
林離回想到這里,想起那男人那只黑色的獨(dú)眼,她還覺得很是后怕。
但愿這次回來不要再碰上他才好。
轟轟轟!
一道道金色的駭人電光劃過天穹。
天空越來越暗了,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積云不住的翻滾著。
在昏暗的光線之中,這時躺在地上的那些難民,發(fā)現(xiàn)了站在街道出口的塵長明和林離。
他們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響,聽不清在說些什么,那些難民舉起一雙雙看起來瘦骨嶙峋的手臂,向塵長明和林離顫抖的伸過去。
看起來就像是在地獄之中苦苦掙扎的鬼魂。
仿佛是在說,“快救救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