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院因為李甜的到來,生意漸漸有了起色。
這天,張常梅見李甜情緒不高,以為還在想著郭佳沫的事。
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決定放她半天假,讓她干脆出去逛逛漢市,散散心。
一晃五年,李甜不斷地在報紙、網(wǎng)絡(luò)上看到漢市的變化,多少次她做夢都夢到自己回來,只是可惜,她缺乏勇氣。
那么現(xiàn)在,她終于回來了,也的確,是應(yīng)該在漢市走走看看。
出了圍墻,她招手攔了輛出租。
由于不知道去哪兒,便讓司機徑直往前開,司機倒是很熱情,以為她不認識路,提示性的說了幾個地方,李甜不知怎地,感覺那些地名都像與她沒有緣份似的,毫無興趣。
一個十字路口,剛被紅燈攔下,李甜突然一個閃神,大喊。
“這是哪兒?等等,就在這兒停!”
怎么會到這兒?一下車,李甜整個人呆立了兩秒。
沒有想到,車子竟開到了上次碰到郭佳沫的南寧路口。
她深吐了一口氣,習慣性地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鏡,心想,竟然到了,索性隨便走走。
這幾年,忙著讀書工作,每天累得像個陀螺,像這樣漫無目的一個人在街上游走的次數(shù),實在是屈指可數(shù)。
順著那天郭佳沫的路線,她一步步地前行,往事也一點點地在眼前浮現(xiàn)。
她記起,高二那年夏天,也是熱得不行,有天她家里的電扇壞了,她去商店買,碰巧遇到他,結(jié)果是他幫她搬回家。
還有一次,她肚子疼,在教室吐了一地,也是他,第一個去拿拖把清理……。
盛夏的下午,熱浪滾滾,李甜卻渾然不覺,這一路,她低垂著頭,仿佛與這個世界隔絕。
等抬起,一看,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尚新街。
突然,一個聲音從左前方傳來。
“李甜,是你嗎?”
“周,院長?!”
“呀,真的是你呀。”
說話人激動不已,“剛剛我從后面看就很像你,但不敢認,走快了兩步,一回頭,沒想,還真是呀!什么時候回來的,快,快,里面坐,學員們看到你呀肯定高興壞了?!?p> 周院長邊說邊拉著李甜往里走。
怎么到了晨光福利院了?李甜愣了愣神,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不過,很快,在周院長的熱情感染下,迅速調(diào)整好情緒,等到入院時,臉上已是滿滿的只有欣喜全無其他。
周院長指的學員是這所殘疾人服務(wù)中心的幫扶對象。
為了體現(xiàn)對殘疾朋友們的關(guān)愛,政府將服務(wù)中心稱為晨光福利院,將幫扶的殘疾對象稱為學員。
一般一個福利院,可以輻射一個街道的殘疾朋友,定期為他們提供康復、就業(yè)、文娛等各項服務(wù)。
而對于那些精神的、智障的殘疾朋友,則采取學員白天托養(yǎng)的形式,通常一個院可以托養(yǎng)二三十名學員。
進院,周院長讓李甜先到辦公室坐,自己則去廚房切水果。
那些水果是學員們下午茶,五年前,采購分發(fā)都是李甜工作的日常。
“李甜姐姐……。你怎么來了?”
“李甜姐姐,我好想你呀!”
“李甜姐姐,李甜姐姐……”
結(jié)果,人還沒落座,一群學員們便齊刷刷地跑到了辦公室。前呼后擁地把李甜團團圍住。
“紅娃、美娃、芳娃……,喲喲,越長越漂亮了,”李甜親切與學員們打著招呼,“這是……阿劉、阿何、阿張……”
“是,是,是我們,李甜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呀?!?p> “記得,當然記得!”
不說別的,就說這些名字,想來也是福利院剛開時,她和周院長商議后起的,男學員一律以阿開頭,女學員一律以娃結(jié)尾。
時間過得真快,當時,她就是從這里離開到BJ的。
現(xiàn)在,一晃五年,再回來竟然有點像是回娘家,份外親熱。
她當然記得他們,這些孩子,她曾經(jīng)每一個都辛勤付出,研究病情、制定方案、跟蹤回訪,一天天一步步,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記得芳娃初入園是個夏天,因為連續(xù)三年高考失利,整個人都垮掉了。當時,已經(jīng)確診為狂躁抑郁癥。
還有美娃,當時因為失戀,幾次自殺未遂,處于生死線邊緣……。
也記得阿劉來時,由于無法抹去小時候,作為超生兒躲躲藏藏的心里陰影,有極其嚴重的恐懼癥……
這些孩子,本應(yīng)是陽光奔放的年紀,因為成長道路上出現(xiàn)問題,結(jié)果生活得異常痛苦。
不僅他們自己,他們的家人,生活中也再無陽光。
不過現(xiàn)在,李甜看到他們一個個精神抖擻,形同常人,顯然病情穩(wěn)定,又激動又欣喜。
“好了好了,不站在這兒了,我們一起帶李甜到園內(nèi)走走看看?!?p> 周院長對學員們說完,轉(zhuǎn)過身又對李甜微笑道,“去看看吧,當初你走的時候,這兒還是新建,這一晃有幾年了,變化還真不少。”
又一次進入自己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果然,變化不少。
安裝了電梯,更方便殘疾朋友到二樓活動室參加活動了。
配備了全套的健身器材,作為殘疾朋友提供康復基地。
還有一系列的培訓,剪紙、聲樂、繪畫……,就連廚房,也是增添了破壁機、空氣炸鍋等新型設(shè)備。
“這些都是活動相片嗎?”
李甜見一面墻上滿滿的都是照片,不禁駐足。
“是的,這個是記憶墻,放的全都是我們活動中的精彩集錦?!?p> 美娃笑著回答,“看,這是我們前年組織去海洋館的照片,這張是去年吃年飯時的,還有這張,是我們音樂老師帶領(lǐng)我們在今年的五一勞動節(jié)上唱歌的……”。
“音樂老師?”
“對,我們這個音樂老師是志愿者,不收費,純屬義務(wù)行為。”
李甜聽罷,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相片不大,老師又是側(cè)影,她不由架了架眼鏡,提了提神,結(jié)果,就因為這多看的一眼,她整個人瞬間呆住。
竟然是他?
郭佳沫!是他!真的是他?!
他竟然陰差陽錯地到她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來當志愿者。
一瞬間,李甜的心撲撲跳地都要蹦了出來。
“天啊,我為什么要去BJ?為什么不在這兒等他?而他,這幾年在這兒絕對聽說過她吧,又甚至看過她的相片,那么,他為什么不打聽她呢?為什么,為什么……”
一連串的問題,讓李甜思緒混亂得要發(fā)狂。
“李甜,提到這個陶老師,我還真是很感謝,每周二來,有一年多了,從來是風雨無阻……,”
周院長的話剛起了個頭,李甜如同觸電一般,驚恐地打斷道,“陶老師?”
“對呀,陶遠鳴,陶老師。”周院長應(yīng)聲回說。
陶遠鳴?怎么不是郭佳沫?李甜深吐了口氣,竭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靜。
作為一名心理學博士,她知道她剛才的反應(yīng)極不正常,她不能在學員們面前有什么異樣。
這些孩子,好不容易逃離了激動、興奮、驚恐,現(xiàn)在如果在她這個輔導老師身上有所顯現(xiàn),指不定會像一個火苗蔓延開來。
“李甜,你沒事吧?”
周院長觀察力強,攙了攙昏昏欲倒的李甜問。
李甜咬了咬嘴唇。
“哦,沒,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