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朵顏營寨,中央大帳內(nèi)。
脫朵顏仍在睡夢之中,昨晚的宴會上他多喝了些烈性的馬奶酒,又在速慎女人的肚皮上消耗了過多的精力。
他的臉上露出著享受的笑容。
在夢中,他率領著部眾攻入了鐵炎人的部落,殺戮著他們的男人,搶掠著他們的女人和牛羊,正在收割著一切勝利的果實。
只是,自己耳邊的馬蹄聲為何越來越大?像是有馬群就在自己的耳邊跑過?自己的隊伍不是大半都沖入了鐵炎人的營地去了嗎?自己不是在一處離鐵炎人營地不遠的高坡上看著這美好的一切嗎?怎么會有馬群?
“父親!父親!快醒醒!”
脫朵顏感到有人在用力的推搡他。
他本能的朝那只推搡他的手拍了一下,然后他翻了個身,企圖讓驚擾他美夢的家伙知難而退。
“父親!我可憐的父親吶,快快起來吧!有大股兵馬攻入寨中了!您怎能還在這里像野豬般死睡!”
脫朵顏感到刺骨的冰涼猛地潑在了自己的臉上,他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骨碌從身下華貴的白狐皮毯子上坐了起來。
“誰!”
被驚醒的他,一時間沒有搞清楚狀況,于是本能的怒吼了一聲。
片刻過后,他看清了賬內(nèi)的情況,他的兩個兒子忽都和吉桑正站在他的身旁,此刻忽都的手中正拿著一個裝水的木盆,顯然自己臉上的冰涼正是來自于他們。
他的兒子們此刻神色焦急,而昨晚陪著自己的兩個速慎美人兒,則各自裹著一條毯子在氈帳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隆?。 ?p> “?。○埩宋野?!不要!”
“烏拉!”
“哈!”
清醒之后,他聽到了賬外傳來的陣陣馬蹄聲、尖叫聲和震天的喊殺聲。
一股巨大的恐懼感向他襲來!
他顫抖的問他的兒子們:“是誰的人馬?是大博烈堅嗎?”他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施烈門率領兵馬打來了。
因為在今年秋天的劫掠戰(zhàn)爭中,自己不滿施烈門分配戰(zhàn)利品的決策,因為分贓不均,便與施烈門產(chǎn)生了巨大的矛盾。自己大鬧了一場,一氣之下,在冬日里便帶著部眾離開了施烈門,未曾跟著他前往合勒河下游附近駐冬。
若真的是施烈門,以他的性格,既然發(fā)動了奇襲,就絕不會寬恕自己的,等待自己的將是殘忍的死亡!
上一個得罪施烈門的人是什么下場?那個人的頭蓋骨被施烈門用來當作乘馬奶的酒器了啊。
“現(xiàn)在寨內(nèi)一片混亂,敵人是誰還不清楚呢?!彼膬鹤雍龆蓟卮鸬馈?p> 不管是誰,都要逃出去!只要逃出去,就有重新聚攏部眾的希望!
逃,只有逃了!
想到此,脫朵顏飛快的胡亂穿上了皮袍。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兩個美貌速慎女子,不能把她們留給敵人!無論他是誰,我享受不了的,敵人也休想!
于是他取下彎刀,不顧那兩個可憐女子的哭泣哀求,手起刀落,快速而無情的奪去了她們的性命。
“走吧!”他提著刀對他的兒子們道。
脫朵顏挑開大帳的正門門簾一角,向外小心的查看了一番。從大帳高臺往下看去,此時的寨中已是一片火海,部眾們正在四散奔逃,遠處,則有無數(shù)的騎兵正在縱橫殺戮!
得益于中央大帳周圍的眾多氈帳,且這些氈帳中住的多是他部眾中最是彪悍善戰(zhàn)、打老了仗的部眾。此刻,他們結成圓陣,正在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頑強的抵抗著,故而鐵炎騎兵們在此處被稍稍阻隔了一陣兒,也便給了脫朵顏父子三人緩沖的時機。
脫朵顏顧不得多看,他知道,再是善戰(zhàn)的部眾,在這樣毫無準備、遭到奇襲的情況下,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他帶著兒子們迅速走向了大帳正門正對著的賬內(nèi)最里側,在他的胡床后面,一個僅可供人屈身鉆出的小門出現(xiàn)在了眼前,從這小門中鉆出,可以到達大帳的后面。
這是脫朵顏為了防止萬一被人偷襲而逃生用的,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場!
他帶著兒子們快速的從小門中鉆出,在短暫的思考后,他決定從東門而出,因為此時的他仍然想著東門附近馬圈中的馬匹,那可都是好馬!只要抓上幾匹,他們父子三人換乘之下,定然可以加快速度,逃出生天!
于是,脫朵顏帶著兒子們趁著混亂,快速而隱秘的向東門摸去。
途中,他的一個牧馬人在逃奔中認出了他,牧馬人告訴他,東門馬圈的馬匹已然被人趕走了,那里現(xiàn)在連一匹馬也沒有!
看來只有趁機搶了!
憑著多年劫掠的經(jīng)驗,他在一處較大的氈帳附近,看到了三個在戰(zhàn)馬旁站立的騎兵,此時他們的身上、手上掛滿了戰(zhàn)利品,想是剛從那氈帳中劫掠而出。
于是他和兒子們出其不意的迅速撲了上去,利落的殺掉了那三個騎兵。
脫朵顏看了下自己父子三人所穿的衣物,太顯眼華貴了!這可不是好事!
于是他又指揮著兒子們把那三個騎兵快速的拖入到那頂較大的氈帳內(nèi),飛快的剝下了那三人破舊的皮袍換上,并取下了他們的弓箭。接著又在賬中的地面上抓了幾把泥土抹在了臉上。
而后脫朵顏父子三人才小心的出了賬外,翻身爬上了三匹搶來的戰(zhàn)馬,朝著營寨東門疾馳而去。
在向東門而進的途中,脫朵顏遠遠瞥見了一桿飄帶大旗,它是以裁剪的倒三角羊皮為旗面,上面則印有鷹頭!
他的目力極好,所以他瞬間就認出來了!
那大旗他再熟悉不過,他終于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那不是施烈門,而是鐵炎人!那些他認為永遠不會團結一心,永遠只會自相攻伐的軟弱可欺的鐵炎人!
他們不是數(shù)年來都不曾會盟了嗎?他們不是沒有大博烈堅嗎?他們怎么會有如此膽量敢于攻伐自己!
想到此,他知道,他和兒子們要逃往哪里了,只能卑微的前往施烈門處避難了啊,并且要盡快將消息告訴施烈門。但愿他能看在自己提前報信的功勞上,在打敗這些卑賤狡猾的鐵炎人后寬恕自己,幫自己稍稍恢復部眾吧。
在脫朵顏的心中,鐵炎人去攻打施烈門?就像綿羊發(fā)了瘋去送死般的蹬踢豺狼,他們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但至少自己提前報信會使施烈門減少兵馬的損失不是嗎?他自我安慰著。
突然,他又想到,東門萬一有鐵炎人大量的兵馬把守呢?
不行!必須分開走!即便自己無法逃離,他的兒子們也許還能逃出去,還能到施烈門處保全性命,只要他的兒子們還活著,奎因·塔依爾部的塔契氏氏族就不會絕種!
于是他在馬背上偏頭對兩個兒子道:“分開走!我們分開走!忽都你和及?,F(xiàn)在調(diào)轉馬頭往西門去,出西門往大博烈堅處報信,我從東門走,若是騰格里護佑,我們父子三人將在合勒河附近的大博烈堅營地重聚,你們快走吧!”
“父親!我們死都跟著你!”忽都和吉桑不答應的喊道。
“胡說什么!你們這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敢反抗我了嗎?沒時間了!快滾吧!去找大博烈堅!跪倒在他的面前,去乞求他讓你們活命吧!”脫朵顏側頭沖著兩個兒子大聲吼道。
忽都和吉桑對視一眼,而后他們看向脫朵顏含淚道:“是!父親,您可一定要活著?。 ?p> 說罷,他們最后不舍的看了脫朵顏一眼,在父親眼神的“威逼”下,終是調(diào)轉馬頭往西門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