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韓元徽又向莫粦等人講了講其余兩大熊骨大族薄氏和赫氏的舊事,當聽到赫氏當年“深明大義”、反戈一擊,與韓氏一起推翻戈氏武人政權時,使得莫粦不由得想起了速勒都部,當年速勒都部卓顏瑪邁,在父親巴勒臺死后拋棄莫粦等遺孤,毫不猶豫的帶領著速勒都部投向了赤納思部和額里丹部的聯(lián)盟,跪在了施邏歡和廓端的面前,而這赫氏在其族長赫銘錄的帶領下同樣背叛了舊日的盟友戈氏,速勒都部與赫氏,瑪邁與赫銘錄,他們雖然分屬兩族,但做過的事卻有相同之處,都是一樣的背離和背叛!
因此,哪怕是在韓元徽口中再怎么稱赫氏“深明大義”,但在莫粦的心中還是本能的不喜這個家族。
當聽到薄氏堅定一心,三代族長都大公無私,各個剛正不阿,忠心為國時,則使得莫粦將薄氏與兀魯特氏的鞠延海、勿良哈氏的雪不臺還有在危難時幫助過奇駱溫部的達烈圖聯(lián)系在了一起,進而使得他雖未見到薄氏之人,但卻已然在心中對薄氏存了一份好感。
看來無論是游牧之族還是城居之民,風俗或許不同,但人心都是同樣的,都有善惡忠奸,都有忠誠和背叛,莫粦心中默默想到。
聽完了赫氏與薄氏之事,眾人且食且飲,韓元徽和兆騫又相繼給莫粦幾人粗略的講了講海平國的風俗、節(jié)日、衣食、禮節(jié)、典章等,以及諸多的民間趣事,雅室之內氣氛和諧,來自鐵炎、速慎兩族的少年們歡聚一堂,其樂融融。
宴至過半,已然飲了數杯,臉色微醺的韓元徽突然一拍腦門,看著莫粦呼出了一口熱氣,而后慢慢開口道:“只顧著與諸位暢飲,徽差點忘了一事?!?p> “韓胤何在?”他沖著雅室門口喊了一聲。
“韓胤在!”只聽門外立即傳來了應答聲。
“入雅室!”韓元徽點了點頭,繼續(xù)道。
“喏!”
門外有人應命,隨即便輕輕的推門走了進來。
莫粦抬眼一看,確正是那傍晚時便跟在韓元徽身后,貌似護衛(wèi)的身背條形木盒的勁裝男子。
“將刀匣拿過來放于那小幾上?!表n元徽招了招手,示意護衛(wèi)將盒子放在酒桌東面羅漢床中央的小幾之上。
“小人告退。”待恭敬的放好了木盒后,叫韓胤的護衛(wèi)低頭向韓元徽行禮道。
“有勞了,你去吧?!表n元徽揮了揮手道。
“莫粦兄,諸位,隨我移步?!表n元徽慢慢的自椅上起身,他畢竟酒量不佳,起身時一個踉蹌,若不是身側的兆騫扶的及時,他差點兒便摔倒在了地上。
在兆騫的微微攙扶下,韓元徽帶著莫粦幾人到了一精致的羅漢床旁。
剛才韓元徽稱這盒子為“刀匣”,看來,那里面是裝著一把刀了?
莫粦看著羅漢床中央小幾上放著的條形木盒,心道。
韓元徽將條形木盒打了開來,他伸手入盒中,緩緩的將里面的物什拿了出來。
通體漆黑的革鞘、狹長的身形、古樸的刀柄,“噌!”,隨著韓元徽將手中的兵刃抽出了革鞘,磨擦間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出鞘聲。
“好刀!”
看著已然出鞘,被韓元徽橫置在手中的刀,刀光閃耀,近距離之下,使得莫粦仿佛感受到了刀身上透出的森然寒氣,雖然仍未見此刀的真實威力如何,但看著此刀出鞘時的情景,便讓他直覺的認為面前的是把好刀。
“還請莫粦兄握刀一觀!”韓元徽將刀遞給了莫粦,認真道。
“好!”莫粦也不客氣,他鄭重的接過了韓元徽手中的刀,他用手親親的撫摸刀身,雙目則由刀柄往上細細的查看向刀鋒盡頭。
筆直狹窄,厚脊窄刃,卻是和今日穆聞沖所用之刀有幾分相似呢。
而莫粦注意到,此刀的刀身兩面并無繁復花紋點綴,只是刀身在靠近刀柄的底端有數個圓圈圖案環(huán)環(huán)相套,最里面也是最小的一個圓圈是一個被蕭老頭兒稱為“太極”的圖案,再向外延展,則每兩個圓圈相套形成的間隙都散布著大小不一的夏文,刻印頗為精巧。
“莫粦兄,諸位,徽為你們一試此刀鋒銳!”韓元徽說著,便重新走到酒桌旁拿了一把小刀過來,看他樣子,是想要割下一縷頭發(fā)。
“藏鋒,豈可如此,你醉了,小刀亦鋒利,為兄來便可。”看到韓元徽要割自己的頭發(fā),兆騫眉頭一皺,他怕韓元徽酒醉傷到身體,便出言阻止,并迅捷的出手將小刀奪了過來,而后,他麻利的以刀割下了自己的一縷頭發(fā)。
“博約你真是多慮了呢,我沒事,清醒的很。”韓元徽無奈的搖了搖頭。
接著,他自兆騫手中接過了那一縷斷發(fā),示意莫粦平舉刀身,將一縷斷發(fā)親親的挨在了刀刃上。
只見,那一縷斷發(fā)剛剛挨上刀刃,瞬間便被根根割斷,慢慢的飄落在了地上。
“吹毛斷發(fā)!此刀竟鋒銳至此!”兆騫看著透著寒光的刀身,驚奇道。
“果然好刀!”莫粦雙目中精光一閃,大聲道。
“好厲害!”辛藍和勿良合臺齊聲道。
“哦吼!利器啊,真是利器?。 焙山鸾柚苿艃?,大聲嚷嚷了一句。
“此刀名為三才,全長三尺五寸,刃長兩尺七寸,刀身底部兩面皆繪有三才太極圖,圈圈紋理之間刻有中土四象、二十四節(jié)氣、十二時辰等字樣,亦是大橫刀。此刀乃中土名匠之族冶氏取我海平國鐵州精鐵所鑄,是我二哥在我十五歲生辰時贈予我的生辰之禮,我二哥名韓元昭,自幼喜武不喜文,少入禁軍,酷愛名刀名馬,故而我生辰時,他便以刀相贈,當時他對我說的是:韓氏子弟豈能只習文而不習武?便不由分說的將這把刀硬塞給了我。想我韓元徽雖不善刀術武藝,但以弩箭射敵尚可,騎馬也尚可,也沒有我二哥說的那么不堪吧?既然是兄長所贈,拒絕不得,我便給這把刀取了個名字稱作三才。但此刀在我手中終究是有些埋沒了,一來我不善用刀,二來讀書課業(yè)太緊,故而一年多來就只能將這三才刀束之高閣了?!表n元徽指著莫粦手中的刀,笑道。
“三才者,天、地、人,中土《易傳·系辭下》有云:“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刀者霸道也,藏鋒以道家三才為刀名,莫不是想要以之抵消這橫刀的霸道之氣?”兆騫笑道。
“博約兄的解釋倒也有趣,我倒沒想那么多,只是當時臨時起意,覺得該叫它三才罷了?!表n元徽聽了兆騫的解釋,笑著搖了搖頭道。
“莫粦兄,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若非莫粦兄的箭,我可能早就命喪賊寇檀食奎之手了,今日在云霄樓,你與那穆聞沖大戰(zhàn),彎刀折斷,好不可惜,兄乃年少豪杰,身側豈能沒有名刀相伴?我今日要以此三才刀相贈,請莫粦兄不要拒絕!”韓元徽說著鄭重的向莫粦作揖,堅定道。
一旁的兆騫以手虛扶,生怕飲多了酒的韓元徽摔倒。
“藏鋒你喝多了,這樣的好刀又是你哥哥送你的生辰之禮,我怎么能趁你酒醉,奪人所愛呢?恕我不能收下!”莫粦看了韓元徽一眼,搖了搖頭,他還刀入鞘,開口道。
“莫粦兄勿慮,此刀我今日宴前便有相贈于你的打算,想來你也看到了,在今日傍晚都亭西驛時,韓胤就身背刀匣跟隨著我們,這刀請你一定收下!”看到莫粦將刀回遞過來,韓元徽將刀鞘往外一推,固執(zhí)的搖頭道。
“莫粦吶,你就收下吧,藏鋒恩仇必報,他是真要贈刀于你,結交你這個朋友啊?!闭昨q看了韓元徽一眼,繼而對莫粦道。
“是啊,莫粦,我看韓老兄清醒的很,哪里醉了?你若不要,我可要了???”胡律金亦是嚷嚷道。
莫粦認真的看了看韓元徽,又看了看兆騫,隨即他颯然一笑道:“好,這三才刀我收下了,藏鋒放心,我會用好它的!”
說著,他握緊了刀鞘,向韓元徽致謝道。
“名刀配豪杰!我相信此刀在莫粦兄手中,定能在日后大放異彩!為此,你我當再浮一大白!”韓元徽說著就要走向酒桌。
“我看今日是飲夠了,不能再飲了,這杯我們改日再喝,改日再喝?!闭昨q看著臉頰通紅的韓元徽,向莫粦使了個眼色,阻攔道。
“是啊,藏鋒,我和胡律他們也飲的多了,明日清晨還要學習你們速慎人王宮的禮儀,再飲就要誤事了,我看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莫粦看了韓元徽一眼,繼而看向胡律金等人道。
“誰說的?我——”胡律金剛要嚷嚷,就被身側的辛藍狠狠地在他腳上踩了一下,胡律金頓時咧嘴吃痛,在莫粦和辛藍狠厲地眼神威脅下,抽痛著收住了話頭。
他轉而改口道:“我也飲多了,飲多了,話說我們快回去吧,再晚我就要躺在這里了!”
“是啊,我們飲夠了,是時候該走了!”辛藍和勿良合臺紛紛點頭道。
看眾人皆有去意,韓元徽呼出一口氣,醉意微醺的無奈道:“好吧,徽認識諸位很是高興,我們改日定當再飲!”
“好好好,再飲,再飲!”莫粦和兆騫架著韓元徽,胡律金等人緊隨其后,一步步向雅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