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輝難得休息半天陪曾榮一起看店，卻聽周茉莉發(fā)了一早上脾氣。
她升級形象代言的野心加夢想打了水漂，廣告公司給星航找了個英語專業(yè)的?；ㄅ挠舱眨惹啻河謨?yōu)雅，一句話不用說，貨真價實的英語水平如同寫在那張自信的臉上，在大學生群里口口相傳就足以產生宣傳效果。
“余總根本就沒幫忙嘛！”茉莉雖然輸?shù)梅猓X得整個試鏡過程都很敷衍，全沒把自己當成重點考慮對象。
時輝把手頭的書先放下，開導說：“各人有各人該吃的飯，你就是適合拍衣服，最多再加些化妝品包包什么的，如果讓那個講英語的大學生跟你搶這些飯碗，肯定也搶不過你，對吧？”
周茉莉沒精打采地說：“我以前做群演搶機會搶不過人家，才來做模特的，本來這行的活就夠多人搶了，現(xiàn)在連不是這行的也來爭，簡直看不到出頭之日……”
“茉莉，給余總做推廣你就沒點別的收獲么？我現(xiàn)在對網(wǎng)上的這些個門道是琢磨得七七八八了，你放心，就憑你這模樣這身材，以后我準有辦法能把你捧紅?！痹鴺s拍著胸脯毫不心虛地說大話。
周茉莉鼻孔出氣說：“等你的彩票能中了，我再指望你把我捧紅吧?！?p> 她拍拍時輝說：“輝哥，你爭氣一點兒，要是以后你成了什么CTO，誰還敢把你的話不當回事兒，你說用我就得用我?！?p> 曾榮忿忿地說她“幼稚”。時輝笑說：“你倒是會抬舉我，我現(xiàn)在都覺得之前業(yè)余儲存的那點東西不夠用，為了幫你實現(xiàn)理想，我也得提升提升。”
說罷他又回頭看書。時輝從前在學校念書時對計算機專業(yè)的十幾門核心基礎課程就掌握得還算扎實，欣陽出國之后他實在寂寞無聊，也經常業(yè)余編程玩兒。
自從答應給余航做技術搭檔，他常跟余航說從前的老本不太夠用，是不是該去讀個研，被余航否定了，建議他把那些絕大部分程序員都認可的專業(yè)書籍連讀帶實踐地深耕幾遍。
曾榮對茉莉說：“你輝哥現(xiàn)在成天要么抱著書，要么抱著機器，一點意思都沒有?！?p> 時輝用書敲了他一下，說：“你都多大了還瞎混？說了讓你每天拿1個小時練編程，1年就是300多個小時，3年下來你不就成編程牛人了，至少有個防身的技術，不用成天想著買彩票?！?p> 曾榮說：“我現(xiàn)在對編程沒啥興趣，互聯(lián)網(wǎng)上比編程好玩兒的事情太多了。”
他抬眼竟看見余航正朝柜臺走過來，忙走上去說：“余總，有什么事情打個招呼唄，還用專門跑一趟過來？”
余航說正好經過，走至柜臺前問：“時輝在用功呢？”時輝說他下午就回公司的，是不是有啥急事。
周茉莉勉強跟余航打了個招呼，便掏出小鏡子自顧自地照，不想說話。余航倒主動解釋了一番自己主抓課程產品不管廣告代言，合伙人趙總有他的想法之類的，希望茉莉別介意，她特別優(yōu)秀，只是每個人的審美偏好不一樣。
周茉莉說：“正是呢，我前兩天碰巧還看見余總身邊有個好美的大美女，余總、趙總見過的美女多了，我這模樣是真入不了眼，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去迎合廣大普通群眾吧?！闭f罷撅著嘴走開。
余航無奈地笑笑，問店里有沒有電腦耳麥拿幾個樣板給他看看，說新的投資人考慮把課程配套設備也一起做了。
曾榮找了幾款最好賣的耳麥裝好，時輝拿上說：“我跟余總一起回公司吧，享受一下余總的新車?！?p> 余航最近買了輛挺拉風的車，還貸了款。他平時除了星航還做不少英語方面的工作，收入比時輝高得多，但也還不到買這車的程度，時輝感覺他不像是這種不理智提前消費的人，余航也不解釋啥，只說他每次開這輛車，都更堅定要把星航做成非凡企業(yè)的決心，說得時輝也能熱血沸騰半分鐘。
曾榮暗戳戳說余航就是個熱衷美女香車的俗人，恐怕他們以前看走眼了。
時輝拉開余航的車門，一眼看見副駕駛座放腳的位置竟然有個女生束頭發(fā)用的紫色發(fā)圈，他本想佯裝看不見，想想還是拾了起來。他坐到座位上，把發(fā)圈遞到余航面前。
余航掃了一眼，淡淡說：“等下下車的時候扔了吧?！蹦钦Z氣里莫名的怪異，讓時輝一個激靈。
“這是……丁蓓蓓的吧？”他問。
“是的，”余航仍是漠然地說，“她總喜歡在我車上耍這些自作聰明的小花樣?！?p> 時輝噤聲不語，余航默默開了會兒車，等紅燈的時候，他說：“有個消息，不知道對你還算不算重要。程成昨天來電話說，你那位前女友下個星期要回國了?！?p> “欣陽嗎？”時輝如同腦子被擊打了一下，傻傻地僵在那里。
“你還有幾個前女友在美國？”余航笑說，“是真的，機票是程成幫她訂的，紐約到香港，等下我把航班信息發(fā)給你?！?p> “好啊。”時輝機械地回應，仍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準備去香港接機么？但你現(xiàn)在辦證也來不及了?！庇嗪捷p輕踩下油門，慢慢說：“程成說，她也準備回來了。當初她去美國的時候，我真沒想過她會回來?！?p> 說到程成，余航的目光有些閃爍不定。
時輝露出傻笑：“我當初就跟人打過賭，欣陽她一定會回來的，我賭贏了?！?p> 余航笑看他一眼，說：“你賭的是你女朋友一定會回來吧，她現(xiàn)在是為你回來的嗎？”
時輝低頭不語，像在等余航繼續(xù)說。
“我就是隨口一說，程成不愛八卦這些，我也不打聽的，我們畢竟是外人，不摻合為宜?！庇嗪桨参克?p> 余航的電話在包里響起來，響鈴聲被設置成了挺特別的音樂，響了又響?！耙獛湍憬訂幔俊睍r輝問。
“不用。”余航冷冷答。
晚上回到家，時輝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沖進衛(wèi)生間照鏡子，他已經許久都是隨便擦把臉就出門，識別不了自己的模樣有沒有變化。這么久沒見了，他尋思著倘若見了面，欣陽應該能認得出他吧？
他沒關衛(wèi)生間門，時琳經過時一眼瞧見她哥正在認真照鏡子，驚奇地問：“哥，你怎么突然關心起你這張老臉啦？”她腦袋一轉，大呼小叫道：“哥，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有第二春了！媽，我哥他有第二春啦！”
時輝沖出衛(wèi)生間要去追打已經跑到客廳的時琳，媽媽卻已聽到動靜從房間里走出來，不滿地說：“別氣我了，他連正經的第一春都不知道啥時候能解決呢，還第二春？”
時琳抱著媽媽坐沙發(fā)上，媽媽生著悶氣說：“今天那個王緒紅非要顯擺帶我去看她給小方新買的房子，小方后來談的男朋友可是個有眼力的，就快準備結婚了。女婿家買了個小婚房，王緒紅給女兒送的嫁妝房子比女婿家買的還大一倍，說是連2個外孫的房間也要預備夠。這以后日子過得多滋潤?！?p> 時琳看著時輝嘖嘖道：“哥，太可惜啦，你一夜暴富的機會就這么送給別人了?！?p> 時輝損她一句：“讓咱家一夜暴富的機會就留給你這種愿意賣身求榮的人吧?！?p> 時琳“哼”一聲，媽媽倒是被提醒了：“時琳，我以前老操心你哥的煩心事，都把你給忘了，算算你馬上就滿二十五了，怎么還沒找男朋友？”
“媽，我還小吧，而且周圍沒啥優(yōu)秀的……”時琳支吾著。
“還小？”媽媽提高了音量，“我聽說好多優(yōu)秀的男的在大學里就被人訂完了，音樂學院那么多學生，你就沒遇到優(yōu)秀的？”
時琳語塞，難不成跟媽說遇到了，可是還在苦苦排隊等機會？
她知道自己在家里的瀟灑日子結束了，恨恨地看看時輝。時輝得意于成功轉移了媽媽的注意力，笑得齜牙咧嘴回了自己房間。
桌上電腦的屏保曾經一直是欣陽的照片，如今已經被他換成了平庸的風景照。他點擊打開了許久沒有動過的照片文件夾，欣陽的一張張笑臉像春天的花一般向他綻放。
他有多久沒有見過欣陽這樣對他笑了？欣陽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子呢，從美國學成歸來的她還會這樣笑著，像一只小熊那樣抱抱自己嗎？正如余航說的，欣陽不是為他回來的。
“我已經不愛你了?！倍呿懫鹦狸柕穆曇簟Ｋ肫鹉翘焖陔娫捓锟嗫喟笮狸柣匦霓D意，不要因為自己一無所有就離開的時候，欣陽對他生硬甩過來的那句話，然后電話就斷了。
他在最悲傷絕望的時候，也從未否定過他們之間的愛情。結論是她下的，命運是她裁定的。她說她已經不愛他了。
只要她還沒嫁人，或許他還可以再努力努力？但此時此刻的他，有什么是從前沒有而現(xiàn)在有了的呢？他竟想不出來。
在許多的問號中，他又看了一遍余航發(fā)給他的航班信息。每次經過關境外的廣場，他都仿佛能感覺到生命里有一個殘缺的圓，那殘缺是他自己挖的，無論如何，他想把那個缺口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