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初逃,梅花香夭,花容月貌,終究會老,唯有著緣系牢,不枉浮塵一遭。
每每月半之時,紅芙梅皆往距雪山五里之遠的落英集,采辦平日所需之物。
行至柳月坡,扁竹蘭花開,悠悠風來,鳶尾輕擺,隨風而埋,千姿百態(tài)。群立有之,半臥有之,翩翩起舞亦有之。
“自我入雪山后,師父便不再外出,慕名求醫(yī)之人,皆由我代為照料。如此色彩繽紛之花,甚是可人,待我折些予師父瞧瞧,晚些時辰再去落英集?!奔t芙梅這般想著,便興高采烈地竄入花海之中。
待紅芙梅攬著五顏六色之花歸來,紅閣卻空無一人。紅芙梅很是吃驚,欲再尋一回。
瞥見紅閣左側(cè)的玄鐵索微微晃動,好奇心乍起,便一手攬花,一手執(zhí)玄鐵索,運起輕功,徐徐攀之。
半柱香后,一偌大的云臺映入眼簾,底部附著少許云梯,鑲嵌于雪山壁中,巧設云墻,既不阻觀景,又可防險墜。
云臺及云梯皆由麒麟玉石所筑,云墻則由琉璃寒冰所砌。紅芙梅自云梯而上,踏云臺而入,煙霧繚繞,愈加深入愈加朦朧,行至三十步,煙霧漸漸少之,與云臺處一般無二。
紅芙梅瞧見紅魅側(cè)坐于正前方,正欲上前,瞥見一公子坐于紅魅前方,玉冠束發(fā),風度翩翩,一襲青衣,儒雅至極,手撫長琴,似是彈奏一曲蒼山洱海。
若那日林中所遇之人似金烏灼灼其華,此人便如明月柔柔之光。無奈其雙目緊閉,似是沉睡,愈加溫和。
其四周被方形寒冰團團圍住,與外界隔絕。紅芙梅大吃一驚,花兒撒落一地。
許是凝神思物過甚,紅魅此時方覺察紅芙梅踏入冰室,失神片刻便問道:“何故未至落英集?”
“芙兒見雪山之外花兒正盛,便折了些許歸來,師父,他是何人?”紅芙梅說罷便將扁竹蘭花悉數(shù)拾起。
“既被你撞見,便盡數(shù)告知于你?!奔t魅望著那沉睡之人,重溫著遙遠之歲月。
“千年之前,如今的風霜雨雪四國還喚風霜雨雪四城,江湖上有一門派喚血盟,令人聞風喪膽,我便是血盟四煞之一紅魅,你的先祖紅魑乃是我的大師兄。
那年我雖剛剛及笄,卻得以接血盟令,執(zhí)行最終任務—盜取風城至寶《九陣護城圖》,事成后便可得噬心蠱解藥離開血盟。
我至風城之時恰聞老城主為少城主陸奕晨選親,便扮做雪城莫府小姐莫芷蘭潛入城主府。
朝夕相處,漸生情愫。我因報陸奕晨替我擋箭之恩,將到手之物歸還,故終身不得離開血盟。
之后我因思慕陸奕晨而叛離血盟,至雪山尋找七翼冰蠶,聽聞其可解噬心蠱之毒,二師兄紅魍見我尋七翼冰蠶不得,恐我久留雪山極寒之地,便將其所得解藥贈予我。
我得到解藥后便去尋陸奕晨,至風城之時恰逢其娶親,傷心欲絕之際將他所贈芙蕖血玉斬碎,也將昔日之情盡數(shù)斬斷。如何離去已漸漸忘卻,只是隱約記著千千葉林千千葉落。
一年后,我將紅閣遷至雪山不久,他便來尋我,并將那日實情告知于我。
原來他早已將少城主之位傳于其弟陸奕風,因是雙生子,相貌無二,故世人大多不知此事。
娶親之日恰逢霜城來襲,送親隊伍及風城內(nèi)皆埋伏有細作,他與其弟欲將敵人一網(wǎng)打盡,便暗中布局。
因陸奕晨善文其弟善武,故他在明其弟在暗,他代其弟著紅衣迎親,其弟便喬裝混于侍衛(wèi)之中,待將外敵誅殺后方調(diào)換身份,是以我至風城之時方誤會于他。
我二人冰釋前嫌后,便至千千葉林尋找芙蕖血玉,無奈只尋得殘玉兩枚。
一枚鑲于追紅劍中,一枚本欲化簪別于發(fā)間,后輾轉(zhuǎn)成為你的及笄之禮。他贊我著紅裝最是妖嬈,故我此生便只為他一人著紅衣。
尋得血玉后我們便回雪山,他教我撫琴我授他武藝,日子過得瀟瀟灑灑。
無奈好景不長,那日我邀他至冰室觀景,偶遇一雙七翼冰蠶,不知何故,其一向我襲來,我避之不及竟誤將其吞入腹中。
他不識冰蠶,視其為毒物,著另一只食入腹中,欲與我共赴黃泉,不離不棄,但期盼西去之前為我再撫琴一曲。
屆時,雪山異動,我二人雙雙陷入沉睡。直至十六年前,雪山再次異動,我漸漸蘇醒,而他卻依舊沉睡??制渖碥|腐敗,我便用千年寒冰將其封于冰室。
醒來之后,我頻頻下山替人看病,鉆研醫(yī)術,不為濟世,只為能令其早日醒來。
十年前,我翻閱師父留下之古籍,上邊記載:七翼冰蠶,雪山之靈,為尋雪山之尊而生,尋之便絕跡,翼如扇,有七翼之多。
食枯蠶者百毒不侵,長生而無華年之貌;食活蠶者則永生沉睡,容顏長存年少而不改;食一枯一活蠶者沉睡千年后便蘇醒,成為雪山之尊,可永生,可得華年之貌,但永世不可踏出雪山十里之外。
我?guī)煹芗t魎癡迷天下奇聞,他曾告知于我,血盟歷代盟主中有一位出自雪山之巔。
醫(yī)卜星相,無不通曉,他曾為血盟煉制天地玄黃四類噬心蠱,而天字類別噬心蠱的解藥正是七翼冰蠶所制。
我曾試圖下山尋藥,剛出雪山十里便劇痛不止,愈加向前愈加疼痛。我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救他不得?!?p> 說罷那傷情之事,紅魅便將烈酒一杯一杯灌入腹中,紅芙梅由驚化悲,將紅魅手中之酒奪去,說道:“師父,芙兒先祖既與血盟有淵源,想必家中尚留蛛絲馬跡,芙兒不日便下山為師父尋藥!”
“不可!此事與你無關,不宜冒險!”“師父之事便是芙兒之事,芙兒心意已決,師父不必再勸?!奔t芙梅說罷便將花兒送予紅魅,轉(zhuǎn)身離去。
一連數(shù)日,紅芙梅將紅閣上下打理妥當,紅魅知其去意已決,便在紅芙梅離去之前攜其至屋檐上飲酒。
星光璀璨,水晶玉瓦之上,白衣女子一手執(zhí)酒杯,一手攬一紅衣少女,其額間血玉光彩奪目,映得入夢之人愈加柔和,絲毫不知世間人心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