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秋天似乎只是個不具實際意義的名詞,兩場秋風,三場秋雨,有一天黃綠斑駁的梧桐落葉鋪滿地面,就算是結束了。城市里沒有色彩斑斕的田野,也沒有綿延茂密的樹林,讓人絲毫感覺不到秋天本應具有的收獲的幸福感。
對祁震來說,這個秋天短暫得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為了年底不得不面對的董事會,他和徐奚文投入了全部精力,新的置地構想,年底各種業(yè)務報表,數(shù)據(jù)分析,逼著兩人幾乎不眠不休地工作著。徐敏的病一直“遷延未愈”,因此更少到公司去,祁震便因著照顧母親的緣故常常留宿在莊園里,兩人之間細微的關系改善也讓莊園有了些新氣象,每個人都猜測真正的男主人終將回歸。陳嬌尤其對祁震的歸來感到驚奇和滿足,她本以為失誤是不會被原諒的,卻意外地被祁總“寬恕”,這讓她對祁震原本的好感更加升級,也因此不再偷懶,工作得格外賣力。然而,另一方面,春曉卻失去了往日的熱情,莊園里的鮮花依舊絢爛奪目,卻總讓人有種浮艷之感,再沒有最初的清純和熱烈。這一切,都被吳媽看在眼里,她沒有責怪春曉,在她看來那些用于裝飾的鮮花本就不該過于靚麗。
“祁總早!”春曉抱著一束花走進房間。
祁震剛剛從床上爬起來,兩個月來的熬夜讓他覺得十分疲憊。他懶懶地披上一件棉夾克,看見春曉的眉睫和頭發(fā)上仿佛染著一層薄霜。
“外面很冷嗎?”
“嗯,今天好冷,還有霧。”春曉把花束放在裝飾柜上,用手輕輕揉搓著凍得通紅的耳朵。
祁震瞟了一眼春曉凍得泛紫的臉蛋,“既然冷,就不要弄了,反正是些無所謂的東西?!?p> 春曉仿佛充耳不聞,默默地握住手里的花。
“那是什么?”祁震遠遠地瞇著眼睛問道。
春曉一愣,“哦,這個,樹枝。”
祁震好奇地走過去,春曉低頭撫弄著花葉,解釋道:“這幾天的花材不多,我看見這幾只松枝很好,可是配了幾片繡球葉子還是覺得單調(diào),就去找了一把樹枝?!逼钫鹞⑿χc了點頭,那一把枯枝,雖有些突兀卻為這簡單的組合增添了幾分特別的層次感。
春曉把花瓶拿來,可是插進去的時候,頗有些費力。祁震看春曉皺著眉弄了半天,便走過去,幫她扶住花瓶,然而,那一截枯枝實在有些嶙峋,春曉嘗試了好幾種方式,猶豫再三還是不得已用小刀把兩個旁出的側(cè)枝切掉才勉強放進去。
“你倒是真有耐心擺弄這些?!逼钫鹳澰S地對春曉道。
春曉抬頭,笑得很明媚。
“你也挺有耐心的么!誰能想到朝暉集團總經(jīng)理有興趣幫人插花?!”徐奚文斜倚在門框上,冷冷地看著兩個人。
春曉燦爛的笑容瞬間凝固。祁震轉(zhuǎn)身,淡淡地看了一眼徐奚文,這家伙最近說話總有些夾槍帶棒,不知是哪根筋不對。
徐奚文盯著春曉發(fā)白的臉,徑直走到兩人中間,一把奪過花瓶,盯著春曉道:“果然好看啊,只要是經(jīng)了你的手,連枯枝都別有一番——意境?”
祁震懶得看徐奚文陰陽怪氣的模樣,走到沙發(fā)邊坐下,“你喜歡就拿走?!?p> 徐奚文淡淡一笑,把花瓶扔給春曉,“我怎么可能對這種沒用的東西感興趣?!?p> 春曉臉色更加慘白,頭低到不能再低,“祁總,我先去忙別的了?!闭f著便逃也似的跑出去。
徐奚文惱恨地看著春曉的逃走的背影,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怎么得罪你了?”祁震瞇著眼睛問道,他早看出兩人之間有些什么,原本并不想過問,只是覺得阿文這樣下去只會丟了自己的身份。
徐奚文坐在祁震對面,沉默地盯著桌面上的一粒極細小的灰塵。
“我跟你說過,無欲則剛。”
徐奚文眉間皺了一下,“我沒你那么厲害,還能自絕了七情六欲?!?p> 祁震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峻:“她只是個傭人,就算有三分姿色,你也不至于到了放不下的程度吧?”
徐奚文厭煩地瞪了一眼祁震,“什么姿色!你從哪兒看出我對她放不下的?我不過是討厭她?!?p> “是嗎?你要真看她不順眼,讓她走就是了?!逼钫饏柭晫π燹晌牡溃骸澳銈兏静辉谕粋€世界,別把自己當什么癡情少爺!這段時間很關鍵,不要給我出任何差錯。”
徐奚文抬眼鄙夷地瞪著祁震,把攥在手里的U盤扔過去,“資料我整理好了,你自己看吧。”
祁震暗暗吃驚,昨晚他們從公司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這家伙難道又是熬了一個通宵么?
徐奚文揉著脖子,慢悠悠地站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頭也不回道:“我今天不去公司,休息一天!”
四季酒店華麗靜謐的大廳里,徐奚文和兩個從香港來的中年男人相對而坐。巨大的落地窗外有著明媚的陽光和修剪得格外漂亮整齊的植物,他神情淡漠地在一個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對面的兩個人看起來有些激動,他們仔細核對著每一個需要簽字的地方,確認完全沒有問題之后,十分禮貌地向?qū)Ψ缴斐鍪帧P燹晌臎]有回應,他面無表情地把手揣進休閑服的口袋,無視兩個人尷尬的微笑,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