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離開

　　沈大毛默然，手指摳了摳碗沿，離別總是容易叫人生出負(fù)面情緒，林羨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朝著門口揚(yáng)下巴：“這個餅冷了可就沒熱的好吃，快給你兩個弟弟拿去吧?！?p>　　沈大毛走到門口，突然回頭，“你今天晚上走嗎？”

　　“不出意外，是這樣?！?p>　　小蘿卜頭得到答案，邁過門檻就走了。

　　林羨用兩張荷葉裹了一疊手抓餅，從灶屋出來，發(fā)現(xiàn)主屋門開著一條縫，一個圓圓的腦袋從里面悄悄窺出來，正是老錢氏的寶貝疙瘩金來寶。

　　林羨駐足，沖著門縫招招手。

　　金來寶是聞到香味后趁老錢氏睡著開的門。

　　也瞧見沈大毛端著一個陶碗回偏屋。

　　碗里裝的，是他沒吃過的烙餅。

　　比他在云記買的燒餅還香。

　　所以，看到林羨叫自己，金來寶只猶豫一瞬，拉開門就出去了。

　　他跑到林羨面前，眼珠子快黏在林羨手里的荷葉包上，毫不客氣地揭穿：“我都看見了，你跟沈大毛在偷家里的白面烙餅！”

　　在鄉(xiāng)下地方，小麥粉是和雞蛋一樣珍貴的東西。

　　平日里，老錢氏也就舍得給兒子烙雞蛋餅。

　　那半袋小麥粉就是沈耀祖吃剩下的。

　　林羨慢條斯理地打開荷葉：“沈大毛看到我烙餅，我才給了他兩個，要不然，我還真舍不得把餅分出去。”

　　荷葉在林羨手心攤開，露出里面金黃松軟的手抓餅。

　　特別是上面幾張，加了蔥花，格外香。

　　金來寶舔了舔嘴巴：“那你也得給我兩張餅，不給我就告訴外婆，說你跟沈大毛偷吃我小叔的白面！”

　　“行。”林羨把手伸到他跟前，“你自己拿吧?！?p>　　金來寶見她這么痛快，怕有詐，卻抵不過嘴饞的毛病，瞅林羨一眼，最終抬手撈了餅，還很有心計(jì)地，撈一張有蔥的，另一張沒蔥的。

　　林羨忽然問：“昨天怎么沒跟你娘回家？”

　　“我娘不讓我回去?！苯饋韺毧兄灒邶X含糊：“我爹現(xiàn)在跟我小娘親，我回去，他會打死我?！?p>　　“無緣無故地，你爹干嘛打你？”

　　金來寶眼神閃躲了下，只吃餅不再作聲。

　　他不說，林羨也能猜個大概。

　　沈大妞把兒子留在娘家，十有八九是金來寶在家闖了禍。

　　這個禍，還與他爹的小老婆有關(guān)。

　　旁人家的內(nèi)宅陰私，林羨沒什么興趣。

　　畢竟是要走的人，倒不至于再跟一個熊孩子多見識。

　　重新包好餅，林羨就回后院。

　　她要帶走的東西不多。

　　除了兩套舊衣裳，也就那把自制的袖珍弩。

　　一個下午，林羨沒再出門。

　　因?yàn)橛?jì)劃是夜里出行，正打算補(bǔ)個覺，柴屋門被輕輕叩響。

　　林羨去開門，發(fā)現(xiàn)來的是沈大毛。

　　“有事？”

　　小家伙把手里的布兜遞過來：“這個給你?！?p>　　林羨摸出里面是銅板，沉甸甸地，不止那天自己給的五十文。

　　想起沈大毛熟知獵戶家的買賣，也就不奇怪了，平時沈大毛去后山拾柴，恐怕沒少弄些小東西與那位裴獵戶做交易。

　　抬頭看著孩子瘦得像一根細(xì)繩的脖子，林羨神情柔和下來，“都給我，你自己不留一些？”

　　沈大毛搖頭：“我不買東西?！?p>　　林羨打開布兜口子，從里面撈出一串銅錢，然后把布兜塞回到沈大毛：“我拿五十文錢，剩下的你自己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說完，轉(zhuǎn)身回屋。

　　再出來，她手里多了截細(xì)竹。

　　只有成年人腕間到中指指尖那么長。

　　青竹上，打著一個圓孔，還有一根小木錐橫穿過小孔。

　　就像一枚啟動機(jī)關(guān)的按鈕。

　　“沒什么好送你的，這個就當(dāng)留個紀(jì)念?！?p>　　“這是什么？”小家伙巴巴看她。

　　林羨給他做了示范。

　　按下那枚木錐，一根竹箭疾射而出，狠扎在地上！

　　沈大毛看得瞳孔微縮，隨即道：“這個跟你那個弩一樣！”可以射野鴨，也可以射鳥兒！

　　“這個叫袖箭?！绷至w蹲下，把東西放在他手里，不忘叮囑：“不可拿它無故傷人，只能用作防身。里面的‘箭’就是竹子，既然你跟那個裴南關(guān)系好，可以請裴獵戶幫你再削一些，以后去山里拾柴，就把這個帶身上。”

　　沈大毛捏著‘袖箭’：“你給我了，那你自己怎么辦？”

　　“我有弩，用不著這個。”

　　小家伙沒再說話，把錢兜往她腿上一放，轉(zhuǎn)身就跑了。

　　這一夜，林羨打開柴屋門，已過亥時。

　　外面天黑透，更是寂寥無人聲。

　　林羨拎著一個包袱，從沈家出來后，踏著月光往村口方向走去。

　　按照她的計(jì)劃，連夜去縣里，天一亮就進(jìn)城，典當(dāng)?shù)敉跣踊ǖ挠耔C，買幾身輕便男裝，再雇一輛馬車南下。

　　然而，林羨還未走到村口，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跟蹤了。

　　一轉(zhuǎn)身，看到的，就是三顆小蘿卜頭。

　　林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