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厚顏無恥

　　退燒后的沈大毛，經(jīng)過一夜休息，精神還有些懨懨，身體卻已好轉(zhuǎn)。

　　林羨又給孩子喂了碗湯藥，繼續(xù)留在回春堂觀察一上午，確定病情不會再反復(fù)，才帶著沈大毛去租車行接另外倆孩子。

　　離開回春堂前，林羨把自己知道的部分針灸理法背給了竇少東家。

　　針灸之術(shù)，在本朝尚未得到充分發(fā)展。

　　譬如那位百草堂的胡大夫，說是擅長針灸之術(shù)，然而，比起后世那套完善的針灸療法，這些民間大夫懂的，不過是些皮毛。

　　林羨要走的時候，竇少東家又抓了幾包治咳嗽的藥遞過來：“我看小公子偶爾還會咳嗽，這些藥您一并捎上?！?p>　　林羨沒回絕對方好意。

　　如今的她，囊中確實(shí)羞澀。

　　沒走成不說，身上還只剩幾十文錢。

　　想著自己暫時不會再離開靖陽縣，林羨接過藥包，致謝：“我就住在下塘村，少東家日后若遇到什么事，又是我力所能及的，可來尋我?！?p>　　竇少東家聞言，眼睛一亮：“我真的可以去找您？”

　　林羨笑笑，剛想說可以，門口一陣喧鬧。

　　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那位胡大夫。

　　“孩子呢？！”

　　瞧見林羨身旁的沈大毛，三步并作兩步地過去，拉著沈大毛一頓好瞧。

　　又是翻眼皮，又是催著孩子張嘴。

　　林羨剛把孩子從胡大夫的手里奪過來，后者就像被雷電擊中，嘴上亦念念有詞：“治好了，真的治好了……”

　　話落，胡大夫轉(zhuǎn)身，對著門口圍觀的眾人，神情激昂：“果然！昨日老夫開的方子，能治驚風(fēng)之癥！”

　　林羨：“……”

　　如此厚顏，倒叫人嘆為觀止。

　　竇少東家沒忍?。骸昂鷰煵魏蒙蛐」拥?，是林先生?！?p>　　胡大夫聽了，回過頭來：“哪位林先生？”

　　竇少東家望向林羨，胡大夫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林羨，當(dāng)下一聲痛斥：“我看你真被騙得不輕，居然相信這等沽名釣譽(yù)之徒的話，要不是這孩子喝了我配的那幾貼藥，恐怕早被你們折騰得歸了西！”

　　“明明是——”竇少東家還想據(jù)理力爭，卻被百草堂的學(xué)徒打斷：“胡大夫治過的急驚風(fēng)，沒有百例也有九十，救活過多少孩子，你們想借胡大夫的手揚(yáng)名，也得看我們這些鄉(xiāng)親答不答應(yīng)！”

　　“就是！”

　　圍觀的路人紛紛附和。

　　“我們這些人，平時有個風(fēng)寒頭痛，哪次不找的胡大夫！”

　　“靖陽縣誰人不知胡大夫？反倒是回春堂……”

　　一個當(dāng)家大夫治死過人的醫(yī)館，要說能一夜醫(yī)好急驚風(fēng)，誰敢相信？

　　再說，現(xiàn)在的回春堂，根本沒坐診大夫。

　　“竇少東家，自打竇大夫過世，回春堂的藥材生意，一直是百草堂在照顧，做人講求一個知恩圖報，咱們可都瞧著呢！”

　　竇少東家被說得紅了眼眶，正欲反駁那路人，一旁的林羨先開口：“急驚風(fēng)這樣的惡候，不是經(jīng)驗豐富的大夫確實(shí)不能治?！?p>　　這話聽在眾人耳里，被他們自動理解成，那孩子的驚風(fēng)之癥，就是胡大夫開的那幾副藥給喝好的。

　　林羨沒再理他們，只叮囑竇少東家：“胡大夫這等神醫(yī)，上下四千年都難遇其一，別說治一個驚風(fēng)之癥，就是其它疑難雜癥，怕也不在話下，我們該尊敬他，愛戴他，可不能再頂嘴了，聽到?jīng)]有？”

　　“……”竇少東家不情愿地點(diǎn)頭。

　　他其實(shí)想告訴大家，林先生才是那個百年難遇的杏林奇才。

　　可林先生的交代，他又不敢不聽。

　　他怕自己頂撞林先生后，林先生不再讓自己去找他。

　　林羨無視門口那些指指點(diǎn)點(diǎn)，抱起身體還虛弱的沈大毛，離開回春堂。

　　沈大毛被抱著，從最初的緊張到后來的放松，也不過轉(zhuǎn)眼工夫，他聞到林羨身上的藥味，苦苦的，卻讓他異常安心。

　　一雙小手不由得圈住林羨的脖子。

　　林羨側(cè)眸：“怎么了？”

　　沈大毛抿唇搖頭，小臉蛋卻有可疑的紅暈。

　　走在大街上，沈大毛忽然問：“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沒盤纏，暫時不走。”

　　林羨注意到路旁雜貨鋪有在賣飴糖，再看沈大毛的嘴唇干干，想起小孩早上灌了一碗中藥也沒叫苦，走到鋪?zhàn)忧?，取出自己僅剩的三十文錢，跟伙計換了一小包飴糖。

　　兩百文錢一斤的飴糖。

　　在古代，是窮人吃不起的奢侈物。

　　林羨捏了塊飴糖，塞到沈大毛的嘴里：“除除苦味。”

　　沈大毛鼓起腮幫子，含著糖塊，絲絲甜味兒化開在舌尖上，驅(qū)散了滿嘴的苦意，這是他從來沒在沈家嘗過的味道。

　　他還記得，過年大姑回沈家，帶來一盤糖糕。

　　二毛嘴饞得不行，趁小叔小姑還有來寶吃糖糕的時候，扒著八仙桌用手指偷偷沾了糕點(diǎn)屑來舔，就是這樣，也被老錢氏一巴掌扇得滿臉鼻血。

　　可現(xiàn)在，后來的娘給了他一大塊糖吃。

　　林羨見沈大毛還盯著伙計遞來的那一小包飴糖，失笑：“還想吃？”

　　沈大毛遲疑著，出雜貨鋪才出聲：“過會兒，可不可以給二毛也吃一塊？一小塊就行，他做夢都想吃糖?！?p>　　“你想給誰就給誰吃?！绷至w把那包飴糖放去他的衣襟處，“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不過呢，每天一人只準(zhǔn)吃一塊，吃多了容易壞牙。”

　　沈大毛瞅瞅自己鼓鼓的小胸膛，還有些不敢置信，抬頭看林羨：“這個真給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