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戴著的手環(huán)發(fā)出嗡鳴聲,跟著就是一陣白光充斥了整個狹隘的空間,像是極北之地的永晝之日,哪怕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身體被光束穿透的觸感。
光束淡去,喬木覺得自己像是落在了輕飄飄的浮云之上,再睜開眼,便看見了一幕之隔的王林正焦慮地看著自己。
王林手忙腳亂地拉開時空穿梭機(jī)的門,追問著喬木:“你沒事吧?哎呀呀呀,這次又出了些岔子,那個時間軸忽然變得錯亂,我只好叫你回來,要不你萬一回不來了我怎么辦啊,怎么跟陳叔叔交代啊......”
喬木覺得腦電波還有一些糾纏難過,有一種酒后宿醉斷片的感覺,一時間大腦出現(xiàn)了大片的空白。
王林見他臉色不好,心虛地攙過喬木的胳膊。
喬木晃了晃腦袋,揮開他的胳膊:“你老實交代,把我的科研經(jīng)費(fèi)用哪去了,時間軸你是不是偷工減料了?”
王林眨巴著眼鏡片后的瞇瞇眼趴上去:“我真的沒有,我是一個老實巴交的科學(xué)家。”
喬木踱步到實驗臺的另一頭,擰開一瓶水喝了起來,聲音悶悶的,面露疲態(tài):“你小時候過得好么?”
王林被冷不丁的問住,想了半晌:“我們家父慈子孝,和樂融融?!?p> 喬木蹙了眉頭:“那你說,孤苦無依的人成長,是不是很難?”
王林摸著下巴:“這個問題我沒研究過,你不如問我量子力學(xué)難不難....”
喬木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一旁通天立地的黑色機(jī)器,冷淡道:“這玩意兒什么時候能修好?”
王林繼續(xù)摸著下巴:“主要燒壞了一個閥門,這個閥門是我從美國定制的,需要時間,需要錢....”
喬木靜了靜,看向他:“你是不是過分了?”
王林突然變得嬌俏,笑著道:“是你在五年前的座談會上說養(yǎng)我的....”
喬木忙要澄清,擺了擺手:“養(yǎng)實驗室!”
王林笑的諂媚:“我看你這次回來的匆匆,還問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猜你在那邊空間里的事情是不是還沒辦完?要是今天就下訂單的話,美國那邊差不多20天出貨,我再用10天來修復(fù),也就是下個月的今天你就可以再次過去了....老板,您看,那經(jīng)費(fèi).....”
喬木垂了垂眼皮,起身說道:“吸血鬼?!?p> 然后踱步出門,王林忙小跑著追到門口,扯著嗓子喊道:“謝謝老板!記得回去多休息哦!身體重要!”
喬木啟動車子,準(zhǔn)備回家休息,此時臨近凌晨,夜場男女正三三兩兩地往出走。
喬木將腳下的油門踩了踩,疲憊席卷著他的意識,忽然,他的眼前一白,他下意識地踩了剎車,眼前再次明朗卻看見自己車頭處正有一個驚魂未定的低著頭蜷縮著身子的女人。
看來是差點撞上斑馬線的行人,喬木忙下車道歉。
他三步作兩步走到女人身邊:“不好意思,您沒事吧?”
女人不厭煩地耳后的發(fā)攏了起來,抬起頭來:“你喝酒了吧你?”
歐陽萊,是歐陽萊。
喬木看著她,腦海里忽然涌現(xiàn)的是15歲少女的臉。
而同一時間,歐陽萊也看到險些撞到自己的男人是債主陳喬木,心下虛了三分,眼神挪了挪:“是你啊,那我不報警了。”
前一天歐陽萊還因為借錢的事跟喬木心生芥蒂,現(xiàn)下心底竟然升起了別的情緒。
她用余光看向喬木的側(cè)臉,忽然覺得喬木像是一個想不起來,卻十分熟悉的人...
這太奇怪了....
喬木也怔了半晌,才意識到二人站在馬路中央,他沉了沉聲音,說道:“上車,我送你回去?!?p> 平日里囂張跋扈的歐陽萊想也沒想地“哦”了一聲,然后乖乖跟著喬木上了車。
直到油門的轟鳴聲再次響起,歐陽萊才暗暗罵了自己,恢復(fù)如常,擺著冷臉,說道:“你能不能開慢點?”
喬木不答,而是問了別的:“你喝酒了?”
歐陽萊瞪大眼睛:“你跟蹤我?”
想起跟喬木初遇的那天,他說是自己的書迷時,歐陽萊就篤定他是一個變態(tài)。
而后面接觸了幾次后,歐陽萊又在前面加了定語,冠冕堂皇、復(fù)雜多變、自以為是的冷血變態(tài)。
喬木輕輕地提了唇:“我為什么要跟蹤你?”
歐陽萊看著窗外:“那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你渾身酒味?!眴棠菊f:“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面喝酒很危險?!?p> 歐陽萊輕輕地笑:“看著年紀(jì)輕輕的,怎么說話這么老氣。”
喬木穩(wěn)穩(wěn)地停在紅綠燈前:“去夜店了?”
歐陽萊條件反射道:“去酒吧了?!?p> 說完才意識到不對:“誒,我干嘛給你報備啊....”
喬木扯了扯唇角,余光看見街角有還未收攤的米線鋪,于是提議道:“吃個夜宵?”
歐陽萊斷言拒絕:“不吃!減肥!”
喬木全然不理,而是將車靠在一邊停了下來,自顧自地走向路邊冒著騰騰熱氣的米線攤。
歐陽萊先是在車?yán)镒艘粫?,然后覺得喬木畢竟是債主,自己于理有虧,于是還是下車跟了過去。
她看見喬木穿著精致干凈的襯衣坐在矮小的木質(zhì)小椅子上,由于身高的原因整個人都前傾地坐著,也不知道怎么的,這是歐陽萊第一次覺得,喬木和自己到了同一個世界....
她走過去,坐在喬木的身邊,恰好此時燙熟的米線被攤主大爺端來,大爺操著一口河南話,說道:“趁熱吃?!?p> 喬木拿起筷子欲吃,卻被歐陽萊制止。
“等會兒?!睔W陽萊拖過碗,又拿起一旁的油潑辣子和醋:“這里的油潑辣子是大爺自己潑的,醋也是手工醋,加到米線里很好吃?!?p> 只見歐陽萊嫻熟地加好調(diào)料,又起身去要來了一碟小菜,遞到喬木面前:“吃吧?!?p> 喬木看著她,輕輕問了句:“經(jīng)常在這里吃?”
歐陽萊答:“前面的酒吧是我一個客戶開的,每次在他那喝多了就來這里吃米線,胃會舒服一些,回家就能倒頭大睡?!?p> 喬木有些心疼,卻壓抑住了感情:“不喝不就行了?!?p> 歐陽萊低頭開始撥弄手機(jī):“甲方爸爸讓你喝,你只能選擇喝紅的還是喝白的,并沒有選項是不喝?!?p> 話畢,歐陽萊又抬起眼睛:“快吃吧,我有些困了?!?p> 趁著夜色和昏黃的燈光,喬木將歐陽萊送到了弄堂口,歐陽萊跟他道了別,便自己走向了巷子深處。
喬木看著她獨自離去的身影,卻想起了那個在陽光里跟自己招手的小孩:“叔叔你好呀,我就是那個小朋友....”
喬木捏了捏方向盤,還是下了車,小跑著追上去。
歐陽萊顯然嚇了一跳,喬木卻佯裝鎮(zhèn)定:“我見這巷子路燈壞了,我送你進(jìn)去?!?p> 歐陽萊想到日前遭遇過的酒漢騷擾,心下原本是怕的,此刻也就不怕了。
就這樣,兩個人并肩走過只能容納兩人的窄巷子,踏著一地細(xì)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