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這些線向上的方向，葉輕飄敏捷地避讓著那些水渦流路過時的攻擊，也忍受著它們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攻擊，只為找到這些“光線”的去向。
如果說在下面的時候這些線還算密集，那么越往上面它們越是向四周瘋狂地掙扎蔓延試圖掙脫。葉輕飄不得不選擇放棄一些，只選擇那些沒有向更復(fù)雜的水渦流里躥的線。
一直向上，本以為就要跟丟的時候，她卻發(fā)現(xiàn)了其中兩三根突然撞到自己眼前。
啊——
這些線的上頭竟是掛在那些魚的尾部……不……那看上去是嵌在魚身體里。
“它們就是擇余用來拴住這些魚的魚線嗎？”葉輕飄輕輕觸碰眼前的那一根，此刻它繃得如同利刃，小小的魚線竟能如此堅忍！
就好像放風(fēng)箏，那些魚被拴在如此纖細(xì)的魚線上，多大的浪涌也沒讓它們掙脫這束縛。生在巖石里造成的天生方向感愚鈍和被折斷的魚骨讓它們被囚困在這水渦流群中任之?dāng)[布。
葉輕飄看著眼前的幾條魚，才不過眨眼就不知又被卷向何方去了。她不由得想象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擇余才能下得去手做如此的選擇，也不知到底是要保護(hù)什么才會讓他不惜犧牲自己來鞏固這個石碑陣。
既然是上下兩個對抗的力，那么下面又應(yīng)該是什么？葉輕飄決心用同樣的方法探個清楚。
向下似乎總是比向上容易些。葉輕飄找了一處比較密集的魚線，它們實在是太細(xì)了，如果不是密集的，那么在這么復(fù)雜的水里很容易就看不見了。
途中葉輕飄被好幾個水渦流擊翻過，所以一開始跟的那些線早就不知被浪涌掀到了哪里。好在每一次她都能迅速找到新的。
這個漩渦群上有頭下有底——這，葉輕飄是知道的。然而她換了不知第幾波跟蹤的魚線，最終的端頭竟也是在幾條魚身上！
葉輕飄明白過來，這線的一頭在魚身上，魚卻是在上下左右四周均有分布，那么這些魚線的出發(fā)點(diǎn)應(yīng)該是在這個漩渦群的中部。它利用向四周雜亂無章卻又各個方向都有自己反方向上對抗的力這點(diǎn)讓這些魚互相牽制，誰都沒法出去。
葉輕飄折轉(zhuǎn)方向決心不再跟魚，而是去尋中心位置魚線最為密集的地方。
也不知是運(yùn)氣好，還是這個方法當(dāng)真奏效。葉輕飄漸漸發(fā)現(xiàn)果然有那么一個地方，讓那些魚線不管飛揚(yáng)到何處最終都始于同一個出發(fā)點(diǎn)。
然而，在那個魚線幾乎算得上密密麻麻發(fā)出的地方，葉輕飄最先看到的不是線的源頭，而是曳心。
在看清楚是他的第一眼，葉輕飄很是驚訝，她沒有想到他只比她先下水就那么一會兒，卻比她早到那么久，當(dāng)然也可以解釋為或許他之前就到過這里。
葉輕飄很清楚水下功夫的練就絕非一朝一夕，自己從小為下水挨了多少籬釀的鞭子，吃了多少苦?？墒且沸模y道，難道他真的是為城主之位？
這里比漩渦群的其他地方相對溫和一些，葉輕飄找了一個相對容易控制平衡的地方，向曳心大大地?fù)]了揮手，可是他的目光就那么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根本就像看不見她那樣。
循著他的目光……
驚世駭俗的一瞥！
葉輕飄整個兒一抖，在水中失去平衡，隨著剛剛闖過的幾個渦流在水中一陣翻轉(zhuǎn)，喝了一大口水，胸中一陣刺痛。
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自己，驚魂未定……但不得不去查看清楚。
不錯，是在這個漩渦群的中部。一個中年男子懸坐在其中，四方各有一根泛著青光的鏈子拴住他的手腳，另一頭延向看不見的遠(yuǎn)方。駭人之處在于那萬千魚線——就是那拴住魚骨的魚線，它們完全從他的頭上出發(fā)。
不錯，那些所謂的魚線就是他的一頭銀發(fā)。他那被泡得腫脹如球的腦袋上頭皮不再緊貼頭顱，那浮起粗糙的頭皮如同種滿松樹的山坡，從一個個土包出發(fā)的就是那些長發(fā)。
他滿頭都是那樣的包。你能想象你的發(fā)根處為了緊緊拉住那根頭發(fā)不被拔出而腫起的樣子嗎？
眼前就是，滿腦袋都是白色的包，那萬千煩惱絲游走的根處必有一個那樣的包。就憑這點(diǎn)，他的頭也必須腫脹如球，一個如同布滿丘陵的山包般的球。
那些鏈子在水中被震得劇烈搖晃抖動，而他的身體也同時被四面撕扯。
是多么無奈才對自己如此狠毒！
葉輕飄想起蘇桂說的，那些人傳言鳳矣第一次見到擇余的時候稱他好看，所以鳳矣癡癡看他到忘了自己。
可是眼下的……現(xiàn)在他的樣子讓她很難想象當(dāng)年那個在江上與鳳矣邂逅便毅然決心只愛美人而愿放棄一切的翩翩郎君。
葉輕飄與曳心幾乎是同時上的江岸。他們剛冒出水面，一只手已經(jīng)伸了過來。
葉輕飄以為是更云，欣喜地才伸手過去，那手已被曳心握住，葉輕飄看到述音那細(xì)長黝黑的眼眸正專注地看著曳心。
也是，那么好看的手，怎么可能會是更云的！
葉輕飄撇嘴上岸，剛欲發(fā)作，更云立即舉著一個剛在火堆上烤熱的餅過來。
“這還差不多！”
“什么？”
“什么？葉輕飄啃了一大口餅，趕緊到避風(fēng)石下烤火：“你看人家！”
“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細(xì)節(jié)！再說了你是那么脆弱的人么？你又不需要?！?p> “哼！”葉輕飄瞅了更云一大眼，抓起兩個餅沖著曳心他們跑過去。
葉輕飄的餅遞到眼前，可是曳心看都沒有看。他不吱聲，述音當(dāng)然也是目不斜視。
“水下的事，還望不要四處張揚(yáng)！”
“當(dāng)然，我還怕你到處去亂說！”
雖說日頭已上三竿，但有霜的早晨是真冷。述音給曳心披了一個披風(fēng)，并轉(zhuǎn)到他面前替他把帶子系好，兩人方才離開。
葉輕飄和更云到家的時候門前的院子里已鋪滿了陽光，寸言和卷堆已經(jīng)幫他們準(zhǔn)備好了熱水，一個溫暖的熱水澡后，迎接他們的是卷堆熱氣騰騰的面條。
院中有一棵掛滿紫色花串的樹，每一串上面都有數(shù)十朵像獅子腦袋般的花朵。卷堆甚是討厭這棵樹，因為它似乎有永遠(yuǎn)掉不完的花朵，常常一夜起來，地上就滿是落花。永遠(yuǎn)打掃不完，他總是趁其他人不在的時候找了竹竿對著樹干一陣好捶。可是那些花卻沒有被打落多少。
在周圍滿是樹葉兒聲的秋日里，四人就圍坐在這棵樹下吃著卷堆的面條，一碗又一碗。
葉輕飄把夜里在水下那駭人的一幕給三人描述了一遍，同時也說了曳心的事情。
卷堆說他綜合研究了愚人那個“乾坤別是”里所有用到的幻術(shù)，覺得時間久遠(yuǎn)，生怕魚眼睛中的水滴一旦破碎，而里面的東西無法還射回原來的地方，所以最保險的還是把那條魚趕到“消失那一層”的地方。
說起來，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先救那些魚，先破石碑陣，盡管那其中可能蘊(yùn)藏著大家無法預(yù)料的情況。
葉輕飄決心中午再去下一次水，可是吃完飯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誰都沒法把她勸回床上去，跟大家討論著討論著就在樹下睡著了。
“干凈！”葉輕飄突然睜開眼睛張嘴就叫干凈，把也坐在一旁打盹的其他人嚇一跳。
小老虎干凈聽到葉輕飄叫它，從屋里自己的虎窩蹦出甩著滾圓的屁股朝著樹下撒歡而來。
“干凈，等樹蔭蓋到你屁股這個位置的時候叫醒我，聽到了沒？”葉輕飄把干凈抱到陽光里，在它屁股邊上劃著線，指著地上還偏在另一邊的樹蔭跟它交代。
得到葉輕飄安排的任務(wù)，小老虎就一直趴在陽光里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個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