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一晝一考,便是在稷下山進行考測,考過才是進入真正的稷下學宮。
而這也是不夜等人此行的目的。
祛病喝著摶茶笑了笑。
“初春里的這一道圣意,讓整個天下都聞風而動,誰也沒有想到圣祖他老人家會將國學院還未確定的漢洲作為開鼎之地,如此一來不說壓上整個身家性命的世家,就連眾多名門貴族,全都賠了個精光。”
不夜皺眉說道:“雖說世家將心血放在其余各州,但這么多晝來投入的資源和人脈依舊存在,等往日其他州開鼎之時,并不影響將來執(zhí)掌各州的鎮(zhèn)鼎???”
青花茶盞中茶水見底,祛病面色不變的把茶盞直接伸到少女面前,待其在一臉無奈的添滿后,才一臉滿足的輕嘬一口,略帶深意地繼續(xù)說道。
“小大人真的覺得,當此次漢洲國學院班底穩(wěn)固后,其余各州那些所謂的人脈還會可靠嗎?”
不夜沉思后說道:“你是說會如滾雪球那般,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祛病放下茶盞看著不夜鄭重說道:“此次恐怕不是動全身,而是世家生死存亡之際!”
壯年敲了一下青年的頭惱道:“莫要危言聳聽!”
青年恥笑道:“舅父敢不認同?”
壯年呆了一下,嚴厲說道:“圣祖老人家做的決策自有他的道理,你莫要多言。”
青年反問道:“還需要我多言嗎?”
“你……”壯年頓時氣急,但他也明白青年話里的意思。
開鼎之地選在任何一個州,都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動蕩,但唯有漢洲不行,因為只有這里沒有被世家豪門瓜分!
既定的利益再怎么分,也不過是換了別家成了這家,總體無傷大雅,但是直接掀了桌子重來,人族怕是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即便是對圣國而言也不亞于一次傷筋動骨扒皮。
此時漢洲成為了九州世家云集之地,而稷下學宮位列三院之中,更是旋渦的中心。
不夜雖然奉命來此,但是一直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過,之前也無人告知此間種種,此時得到祛病的提醒,才重新審視這次出行的真實目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背后那人究竟欲意何為?
祛病沉默地喝了一口摶茶,與舅父的分歧早在路上便爆發(fā)過一次,并非他別有心思,對圣祖不忠,而是因為一個事實,一個沒有人敢說出來的事實。
那個一手終結黑暗動亂建立圣國,為萬物生靈帶來和平的圣人,如今已經一千多歲了,圣族再怎么強大和長壽,七百晝便是盡頭,圣人雖是圣人,但終究還是人,他老人家縱使還能延壽,又能延續(xù)幾何?
本該按部就班培養(yǎng)新一任‘圣人’,但是圣祖并沒有如此做,反而將原本平靜的湖面徹底攪動起來。
他與舅父的分歧便是在這里,九州定鼎并非一蹴而就,圣祖在,那便萬事無憂,但若圣祖不在,無人來收這尾那時該怎么辦!
這是大不敬,但是他得想。
圣祖不僅是凡人族的圣祖,還是妖人族、神人族的圣祖。
誰有這個能力能鎮(zhèn)壓神、人、妖三族錯綜復雜的勢力,又有誰能引導九州上的億萬生靈。
十大神將不行!
長安那位人皇不行!
圣族中人更是難尋蹤影!
此時的爭吵不過是路途上的延續(xù),祛病為了緩解因自己造成的沉悶氣氛,用輕快語氣對著不夜再次說道。
“說起來和其他各州來往最為密切的應天府書院,早已經得到了大筆的資助,短短一個初春其書院現(xiàn)在擴建的設施規(guī)模便可比肩國學院,而江河以東的國子監(jiān),那群書呆子莽夫雖然有些頑固,但也是湊足了秘銀精鐵,鍛造了足足一萬柄劍胚在后山插著,那可是柄柄都能當本命之劍吶!”
“一萬柄秘銀精鐵鑄造的劍胚!我的圣祖?。 ?p> 正在考慮是否給壯年添茶的少女紅唇微張,對于這個消息驚到一時間都忘了繼續(xù)斟茶。
看著宛若畫中仙子的少女,祛病臉頰莫名發(fā)紅,然后搖著頭可惜道。
“要不是年紀不允許,我都想去試試,以后誰在說那群莽夫呆,我肯定要拿這事和他理論理論。”
初姬撇了撇嘴道:“你自己剛剛還不是說人家書呆子。”
祛病摸著越發(fā)紅燙的臉頰,強行轉頭看著不夜鄭重說道。
“只有稷下學宮一直未傳出什么消息。”
不夜還未說話,壯年便敲了一下青年的頭說道。
“稷下學宮能并列三大學院之一,在此關鍵時刻豈能沒有什么準備,再說圣祖欽定國學院時候,何時只看過物資實力的!”
“若說他們沒有準備好,那好歹傳出一點風聲也能理解,招生考核都快開始了,怎么一點音信都沒有!”
祛病摸著頭嘟囔道,偷偷打量了一眼少女,心里同時莫名松了一口氣。
聞言,壯年準備再教訓一下青年,但抬起的手停了片刻,又緩緩落下,揉了揉青年的腦袋,柔聲道。
“院長自有他的考慮。”
似是為了解釋,又或者有什么難言之隱,壯年沉默了一陣才對著三人繼續(xù)說道。
“稷下學宮的建立與其他兩院不同,它成立之初并不是為了成為國學院,而漢鼎只能算是適逢其會,如果說若是能夠晉升國學院,我想稷下學宮更愿意依靠漢鼎去全面堅守西疆,這樣的話便與圣祖的計劃有了分歧。而即使晉升失敗,學宮依舊會駐守在這里開放學院,對于它來說,不做措施,便是最好的措施。”
壯年的意思比較委婉,但還是道出了真話,時事造勢,稷下學宮剛好趕上這次千晝難逢的機遇,但若為此放棄了初衷,卻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要的是求同而去異,至于能否晉升,也只能看圣意。
不夜坐直身體對著壯漢拱手道。
“多謝青大人提點,不過家中既然做此決定,想必也有他自身的考究,最終是否能夠成功晉升,除了圣祖,就是當代人皇都無權插手,晚輩就更不好評價?!?p> 說完后,不夜舉起茶盞再次說道。
“不過前期的合作對雙方來說卻都是有實質性的幫助,您若是學宮方面,想來也不會拒絕,不是嘛!”
壯年拿起茶盞,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院里雖然渴望晉升國學院,但對于是否讓世家進入,從而掌控漢鼎產生了巨大分歧,連他的老師都無法決斷,何況他此時還并未表明身份,雖然只是茶間之語,但也代表著學院的意志。
看著楞在那里的壯年,不夜到是沒想到這種試探會讓這位大人如此糾結,看來那邊是真的出了問題,隨即換了話題笑說道。
“如此說來,學宮這屆的考核,怕是會比往屆難出不少??!”
正沉浸在摶茶芳香的青年,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舅父的異樣,聞言便接話道。
“嘿嘿,考生必然不少,而且資源有限,怕是具體的數(shù)量都已經確定下來了,不過有錢的小大人,對別人來說難度可能大上不少,可是對你可就~”
說著便端起茶盞眨眼示意,意思有這東西還怕什么根基不穩(wěn)。
對于比自己還像個孩子的祛病,不夜笑道:“那就多謝祛病兄的吉言了?!?p> “不客氣,不客氣”
祛病笑著說完,便將茶盞掀底一飲而盡,一副頗為豪邁的樣子,喝完才想起盞中是茶不是酒,當下極快地用余光看了一眼煮茶的少女,發(fā)現(xiàn)少女望來的目光后,祛病頓時有些尷尬地放下茶盞
“嘿嘿,小大人若是進了稷下學宮,說不定還會發(fā)現(xiàn)一個小驚喜吶!”
為了避過剛才的尷尬,祛病故意賣了一個關子對不夜說道。
看著祛病臉上那副你快來問我的表情,不夜故意沒有去接,轉而與恢復過來的壯漢聊了起來,惹的青年一陣郁悶,吹著茶水泡泡,嘟嘴喝了起來。
壯漢好氣又好笑看著,不夜倒是覺得這位名叫祛病的青年很是有趣。
……
將目光從遠處消失的身影上收回,不夜回頭看著車廂內收整茶具的少女,回身重新坐在了軟榻上,摘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放入口中,半晌后突然問道。
“初姬,你說我們這位青大人如何?”
名叫初姬的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起身從旁邊書柜取出紙筆遞給了不夜,狡黠笑道:“不若我們寫出來?!?p> 看著少女又起了玩心,不夜好笑的接過紙筆,對車廂外說道:“羽鼬不若一起試一下?!?p> 直到這時,那自避雨二人到來至離去都未曾動過分毫的‘馬夫’這才抬起了頭,儼然一副與少女一般大小的面容,只是稚嫩的面容上有著兩道獨特的法令紋,使得少年看起來憔悴不少。
少年羽鼬苦笑道:“我上輪的懲罰還沒有結束,可以選擇不參與嗎?”
只是在初姬審視的目光中,羽鼬的身體還是老實地坐在了蒲團上,老實地拿過紙筆,老實地寫下了幾個字。
片刻后
三份答案便躍然紙上。
三人依次攤開,只見不夜面前的紙上寫了一個“衛(wèi)”字,而少女初姬寫的是“大將軍”
二人對視一笑,好奇看著羽鼬磨磨蹭蹭移開手掌,露出了“真人”兩個大字。
不夜躺在軟榻上,笑的甚是開心。
“羽鼬看來你是沒機會翻身了?!?p> 初姬則看著羽鼬輕笑說道:“他就是衛(wèi)靑?!?p> 衛(wèi)青,漢州西郡人士,師承墨家,圣歷九六六晝,金丹八轉而后承蒙圣祖點化成就真人,至此官拜漢州大將軍,統(tǒng)帥西征軍鎮(zhèn)守大荒。
羽鼬拉攏著雙肩,苦笑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p> 接著又若有所思的說道:“那這么看來,一家一院出兩人,倒真的是名副其實?!?p> “不錯,如此倒不是說稷下學宮沒有做什么安排,而是其本身便不再需要過多的點綴,不說其院長公輸班一生傳奇經歷,僅憑學宮自身在未得到朝廷資助的情況下,這兩百晝內便走出了兩名真人境,創(chuàng)建三支軍團,如此成績可以說能直接比肩國學院了,只是可惜這一次太過特殊?!?p> 對于初姬說的特殊,不夜與羽鼬這一路走來深有體會,真人難成,而其更是坐鎮(zhèn)一方不顯于世。
于是行走于世間最多的強者莫過于金丹境,對于世人而言金丹境便是他們的目標與追求。
而數(shù)量更多的筑基境,養(yǎng)氣境,除了天賦以外,最依賴的便是資源。
此次應天府書院和國子監(jiān)光明面上的資源便遠遠超過了稷下學宮,如此一來稷下學宮的生源必會減少,這對于一個書院而言,無疑就是致命的打擊。
“按理說衛(wèi)靑出自稷下學宮,又是稷下學宮的總兵長,應援是肯定的,只是為何會便衣而來,會不會與我們的任務有關?”初姬皺眉問道。
不夜看著羽鼬將三人紙張收起處理掉后說道。
“第一,他并不認識我們,第二,身份層次差別過大,我們的任務也不至于和一個真人有所關系,至于身著便衣不帶隨從,我想是有另一個原因,羽鼬雖然之前沒認出衛(wèi)靑,但此時應該也清楚了?!?p> “嚯?”
初姬雙眉輕蹙,下巴微抬盯著羽鼬,有些不解,她應該沒有什么疏漏的才對。
本想捉弄一下初姬,但想到今后那更多未知的賭局,羽鼬還是老實的回答道:“是那個青年?!?p> 確認過不夜的眼神,的確是因為那個青年的原因,初姬突然想起在不夜主動邀請二人上車之前,曾說過‘成于斯而毀于斯’,只是如今依舊沒有明白。
看到初姬不解的神情,羽鼬便繼續(xù)解釋道:“那個青年名為祛病,是因為真的有病,五行絕火,先天不全,能活著已是不易,更何況如今更是金丹?!?p> “金丹境?就他?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凡人族!”
不由得初姬此刻不震驚。
凡人一族,肉身本質上便遠遠比不上神人和其他種族,更不要提什么天賦神通。
若不是圣祖開創(chuàng)金丹之道,凡人一族依舊是百族中的最底層,在黑暗年代更是一度成為百族圈養(yǎng)的口糧。
即便如今,靠著圣族的庇護,勉強于世間取得一席之地,但十七、八歲便達到金丹境,便是比肩歷史傳奇也不遑多讓。
這樣的人在神族中也當?shù)纳咸祢湺至税桑?p> 神族尚且如此,更何況凡人一族,衛(wèi)青豈能不看重!
“嚯,如此一來倒也說的過去,成于斯也是毀于斯,但是你們這兩個人真是壞的很,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