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清脆細亮,似乎是受了驚嚇,卻又透著嬌嗔刁蠻。斷樓和完顏翎還沒明白,尹忠便笑道:“翻天的來了。”帶著兩人轉個彎兜了出去,兩個女子映入眼簾。
兩人一看,只見凝煙手里端著一個盤子,地上像是打碎了幾個裝菜裝飯的碗碟,正不住地向面前一個韶齡少女道歉。那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五歲的年紀,著著小小羅衫、盈盈翠裙,襯得身材嬌小俏麗。更兼膚白如雪,一張瓜子臉生得極為俊俏,五官精致秀麗,柳眉微蹙,眼中又流露出幾分稚氣。她一邊撣著裙子,一邊嘴里不斷地嘟囔著:“真的是,這是我娘新給我做的衣服,你個臭丫頭賠得起嘛?”
盡管眼前這個女孩換了裝束,腦后也加了發(fā)笄,斷樓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半年前見過的尹柳??此@般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心中暗笑道:“我猜得沒錯,果然也是個能攪得天翻地覆的小霸王呢?!?p> 斷樓認得尹柳,完顏翎可就沒仔細看過她的模樣了。她見凝煙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顯然是被這小姑娘的斥責給嚇到了,嘴里止不住地說著抱歉的話,尹柳卻還是不依不饒。頓時忍不住,上前喝道:“嚷什么???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尹柳奇道:“你又是誰?”完顏翎道:“你管我是誰?。俊崩∧裏煹溃骸敖憬?,怎么回事?。俊?p> 凝煙輕聲道:“我有些餓了,就問了廚房的地方,自己弄了些吃的,也給你們做了些。走到這里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尹柳接口道:“沒錯,就是她不長眼!”
完顏翎看看凝煙,衣裙上潑臟了一大片,那女孩身上卻只在鞋子上有幾滴油點,想必是她走路橫沖直撞,把凝煙手里的東西都打翻了。凝煙做侍女送飯習慣了,本能地將盤子往里一收,結果全都潑在了自己身上。
看著尹柳下巴翹得老高的樣子,完顏翎有些生氣,上前道:“你那衣服根本就沒事,是我姐姐的衣服臟了這么一大片,還沒讓你賠呢,你還好意思在這里兇,真是蠻不講理!”
尹柳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聲音顫抖道:“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完顏翎笑道:“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我說你啊,蠻不講理,長得就丑,說話的時候就更丑了?!?p> 完顏翎一時小性子起來,索性替凝煙還了嘴。凝煙覺得不妥,輕輕扯一下完顏翎道:“翎兒,別說了?!币粡埿∧槡獾霉墓牡暮翢o血色,伸出手指著完顏翎道:“你……你……”卻不知道說什么,眼中水波旺旺,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尹忠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道:“哎呦喂小姐,您怎么今天就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尹柳扭頭,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在尹忠那半截斷了的胳膊上伸手一錘,邊哭邊道:“你管我怎么回來了?爹讓你看家,你怎么找來這么兩個沒大沒小的丫頭,快把她們給我趕出去!咦?你旁邊站著的那個人又是誰?”
一邊說話,一邊歪過頭向完顏翎身后看過去,一眼瞄見斷樓正嘴角淺笑地看著自己。倆人的目光恰巧撞在了一起,斷樓開口道:“小妹妹,怎么又哭了?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
忽而,尹柳桃腮飛起一大片暈紅,原本白如玉蘭的俏臉霎時轉為一朵綻放的玫瑰,艷麗動人,不可方物。方才那幾分怒氣、幾分刁蠻、幾分委屈,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十分的嬌美可愛,滿臉都是藏不住的癡癡歡喜,兩只小手也不安分地絞弄起來。
完顏翎見狀,回身對斷樓道:“不正經(jīng)!”
“柳兒,回到家里也不知道來見下我,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在做什么啊?”尹笑仇的聲音傳來,從拐角處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衣著華貴的老婦,正是尹夫人。尹柳也不答話,低著頭從尹笑仇身邊跑開了,卻在拐角處又微微回頭,露出半張俏臉,一晃就消失不見了。
尹笑仇從沒見過女兒這樣,有些莫名其妙。但一看凝煙身上的污漬,也大概明白了幾分,連忙致歉道:“我這女兒嬌生慣養(yǎng),是被我們寵壞了,得罪了姑娘,萬勿見怪?!蹦裏煹溃骸耙矝]什么的,只是不小心撞上了,我把衣服漿洗一下就可以了?!?p> 尹夫人已經(jīng)聽尹笑仇說了斷樓到來之事,更是一眼認出了他,不勝歡喜。斷樓行禮問安,向尹夫人介紹完顏翎和凝煙,仍是姐妹相稱。凝煙對著尹夫人行個萬福禮,完顏翎覺得太扭捏,便拱手道:“見過尹夫人,我叫完顏翎。剛才和令愛有些沖撞,還請見諒。”
尹夫人并不介意,對尹笑仇道:“我說咱家那小魔女,怎么一臉那樣的表情跑出去了,原來是背這位姑娘教訓了啊。”尹笑仇哈哈笑道:“好啊,柳兒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誰都治不住,你要是能讓她長點記性,我老牛還要謝謝你呢。”
幾人一邊說話一邊進了屋,坐在圓桌旁吩咐酒菜,尹忠也侍坐一旁。尹夫人吩咐侍女去取一套干凈的衣服給凝煙換上,凝煙剛要起身跟著去,卻被尹夫人拉下道:“姑娘遠來是客,這些端飯洗衣的事情,就交給丫鬟們去做,不然可就是我們招待不周了?!?p> 凝煙稱謝,便在隔間換了衣服,回來之時,酒席已經(jīng)開了,尹夫人再謝過斷樓和完顏翎之前出手相救的恩情,兩人也就謙遜一番。
酒過三巡,人已半酣。尹笑仇武功卓絕,酒量卻似乎不怎么好。凝煙都還沒什么感覺,他已經(jīng)是面紅耳赤、說話嘮叨了,尹夫人只是在一旁看著,偶爾發(fā)笑,也不阻攔,只是隨他去。斷樓看見這位大宗師的醉酒之態(tài),竟然也和平常人無異,覺得既驚奇又有趣,于剛才暗藏銀翎針之事,便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尹笑仇一把摟過尹忠,醺醺道:“尹忠,你有沒有跟他們兩個好好講一講,我尹老牛當年的事跡?”尹忠道:“講了講了,您來之前,我正跟斷樓公子和翎兒姑娘講到上一次唐刀大會,您和慕容舅爺打斗的事情呢。”尹笑仇打了一個嗝,笑道:“他?他不行,我隨便吹一口氣,他運三天三夜都攢不起來!”尹夫人笑道:“你啊,又胡說八道,我?guī)煹芩挪桓惚冗@個。有本事你就和他賭力,看誰贏得過誰?”
尹笑仇嘿嘿笑了,對斷樓道:“你看見沒有,一提到她那個心肝師弟,我就什么都不是啦!樓兒啊,你以后討媳婦,可千萬不能找這樣的啊?!?p> 斷樓和完顏翎相視一笑,都是莞爾。完顏翎道:“尹老伯,我以前聽說,這上一次唐刀大會的四大高手,在您之后的就是這鐵臂龍王慕容海,怎么,他居然是夫人的師弟嗎?”尹夫人點頭道:“沒錯,我娘家原本在嶺南。在我十歲開始,就跟著師父學醫(yī),下面還有一個師弟就是慕容海,另有一個小師妹……”說到這里,語氣卻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