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我們便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到密宗的橫門處等林伯和顧林。
林彥林那老兒知曉我們要走,雖沒親自相送,倒是一大早就讓親傳弟子帶來兩包斷空山特產(chǎn)的茶葉,還說什么希望我往后有時間多來走動,欣賞斷空山的美景。
我不去看都能想象出那老家伙知道我要走時該是有多么高興,只怕他恨不得我趕緊滾回炎華宮,再不踏足他密宗半步才好。
鄒離在昨晚沐秋收拾殘局時順道敲了那些玄宗弟子一筆,如今見我們要走,瞻前馬后安排得妥妥當當,還安排了兩個弟子護送我們下山。
盡管我們根本不需要,奈何盛情難卻,沐秋只好將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交于那兩人,也算沒有讓他們白跑一趟。
好一番捯飭,到橫門時林伯和顧林都已經(jīng)到了。顧林坐在地上百無聊賴地啃面餅子,林伯則蹲在他旁邊看他吃。
見我?guī)е欢讶藖砹?,別說是性子急的顧林,就是林伯也忍不住念叨我:
“小女娃,你瞧瞧你,不過才住了幾日,下個山便跟舉家搬遷似的,這大包小包著的,一群人跟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要逃難去!”
其實這委實怪不得我,原本我就沒什么可帶的,都是鄒離說不能讓我空手下山,硬是拾掇了不少所謂的“特產(chǎn)”給我?guī)?,這里頭光是各種各樣的藥就裝了兩個包袱,好在鄒離還尋了一匹馬馱著,否則可真是難為那兩個弟子。
“你們可算是來了,等得我都差點把一天的干糧啃完了?!?p> 顧林將沒吃完的面餅子塞回袋子里,抹了抹嘴,抬頭與我道。
顧林今日又換上了他那身走山穿的粗布衣,只是他這回只拿了個丁點兒大的小布袋,沒扛包袱。我猜測他這布袋里揣得都是吃的。
見二人都盯著我,我只好低頭認個錯,提醒他們起身出發(fā):“讓林伯和顧兄久等了,那我們這便動身吧?!?p> “走吧。”
顧林從地上站起來,順道撈了林伯一把,拍拍屁股上沾的塵土對我抱怨道:“你帶著這兩個弟子,怕是走不了小路,只得從正路下山去了。”
“要下山不就只有一條路嗎?”
其中一個喚作寧華的弟子疑惑道:“我們在密宗這么久,從未聽說還有第二條下山的路呢!”
顧林并不理會寧華,扎緊他的小布袋,便準備下山,一旁的林伯也只背了個簡單的小包袱,連馬都沒騎。
寧華見無人理他,摸了摸鼻子,覺得有些訕然,只好牽上馬,跟在我和沐秋的馬后一起下山。
晨間的斷空山確實好看,太陽初升,金燦燦的光芒穿過山嵐,在林間撒下一片朦朧光影,映襯著新葉的翠色,如同一副剛剛鋪染的畫作。
行在林間,便能聽見清脆悅耳的鳥叫,聞見被露水洗過的路邊小花的芬芳,讓人心曠神怡。
我上山時跟顧林走的是密林里的小道,并沒走過大道,此時上了路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肯來密宗求醫(yī)。
這條大道平穩(wěn)得很,并不像想象中的山路一般,滿是塵土雜草,下雨時還泥濘難行。這路上皆用碎石鋪就,壓實了泥土又防滑,而且修的很寬,我覺得,就算是趕馬車走這條路都綽綽有余。
道路很是寬闊,兩側(cè)都是高大的樹木,除了蜿蜒漫長些,并沒有什么難走的。
顧林腳程快,依舊走在最前頭,我和沐秋便打馬跟在他后面。林伯步子竟也不慢,比那兩個年輕的密宗弟子走得還快些,幾乎與我騎馬的速度差不多。
“既然這條路這般好走,為什么還有那么多走山人往來運貨?”
我有些疑惑,路這么好走,密宗自己趕趟車下山運貨不就夠了嗎?何必讓那些走山人再賺那些錢去。
寧華是個嘴快又閑不住的,聞言答道:
“姑娘有所不知,你別看這條路寬闊平坦,一般人可不敢走?!?p> 我來了興致,順著他的話問道:“你倒是與我說說是怎么一回事?!?p> “能是怎么回事,這條路雖然好走,正常速度下一趟山卻至少要走上四五天,腳程快的走山人也至少要走兩天才能到,就算是我走這路也要一日有余,上山就更別說了。”
顧林在前面蠻橫地插進話來,只是語氣卻不太好:
“尤其山間天氣多變,一遇上下雨起霧什么的,簡直寸步難行,還有那大王寨半道截胡,密宗每每下山采購都要花費不少人力物力,帶回的東西又少,所以才有了走山人?!?p> 寧華被搶了話,有些尷尬,本想爭辯幾句,卻被另一個喚作錢清的弟子拉住,只好再次閉上了嘴。
我覺得顧林今日似乎脾氣不大好,這一鬧也沒了閑談的興致,便不再說話,只安安靜靜地騎馬趕路。
沐秋是個話少的,那兩個弟子也不再主動說話,只有林伯偶爾與我談上幾句,委實有些無聊。
我抬手扶正頭上的步搖,這已是它今日第三次松開了。
一行人走了半日未歇,接近午時時正好走到一個亭子,于是停下來準備用了午食再走。
那兩個弟子自己帶了東西,自顧自吃了起來,林伯和顧林也各自拿出了干糧。
“少主,吃些東西吧?!?p> 沐秋從馬背上的大包袱里拿了些饅頭肉干之類的東西過來,還有幾個餅子。
我不挑食,也沒覺得很餓,只隨便吃了幾口便湊到林伯那邊去了。
我總覺得今日氣氛不太對,沐秋也說并沒得到什么消息,所以我還是問問林伯罷。
林伯正在吃一張餅子,見我過來便撕開一半分給我,“咋啦小女娃,又來我這里蹭吃?”
我也不解釋,順手接過餅子咬了一口,問道:“林伯,你們今早在山門前等我的時候,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林伯瞥了顧林那邊一眼,壓低聲音對我道:“我不是很清楚,但聽他今早說了一嘴,八成是為了莫城那家出事的肉鋪?!?p> 我愣了一愣,難道那家肉鋪跟顧林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么想著,我看了一眼正埋頭啃餅子的顧林,他一貫喜歡吃肉,今日吃的卻都是餅子,難道真是和那肉鋪有關(guān)?
雖有此猜測,我卻并不打算究根問底,我不是什么善人,跟顧林也沒好到那種地步,更何況,那肉鋪的事本就是我捅出去的。
林伯吃完餅覺得有些口干舌燥,卻尋不到水壺,尋思了老半天這才想起了自己出門時忘了帶。
我不禁好笑,連忙讓沐秋給他拿壺水過來。
林伯見我笑話他,氣得吹胡子瞪眼,卻還是接過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壺。
“你下山直接去莫城嗎?”
我點點頭,含糊應(yīng)道:“應(yīng)該是吧?!?p> 林伯喝完,將水壺還給我。
“您老就自個兒收著吧?!蔽页瞧ヱW貨的馬努努嘴,“多虧了鄒離,這一路我們最不缺的就是干糧和水,那上頭吃的還多著呢?!?p> 林伯依著我指的方向瞥了瞥,又沉沉地看了我一眼,捋著胡須問道:
“你和密宗關(guān)系挺好?我聽說你昨天打傷了玄宗的人,密宗那些人竟也肯放你走,還給你備這么多東西,有些不對啊?!?p> 我輕笑:“哪有什么對不對的,他們從我這里得了好處,自然就不會為難我?!?p> 林伯見我不肯說實話,也不再追問,閑談幾句后便又準備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