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這兒！”烏子瀾興高采烈地揮舞著手臂，看著穿牛仔衣的蔣未來一步一步靠近，直到走到她的身邊。
他坐了下來，隔著重重水霧看她紅撲撲的小臉，因為下雨，外面冰冷的溫度和室內(nèi)形成鮮明對比，蔣未來感覺從頭到腳都充滿了溫暖。
“你說的好吃的就是火鍋呀？”蔣未來哭笑不得，這還是一家路邊攤，用大棚搭起來的臨時房屋，老舊的設(shè)備，昏暗的燈光。
他上一次是路邊攤還是跟定波江謹澤一起吃的…
事隔經(jīng)年，物是人非，蔣未來在心里暗暗感慨。
烏子瀾把筷子放到他手里，又往火鍋里加了一片肥牛肉，“我只能請得起你這個檔位的了，將就將就啦?！?p> 就這還是省了幾星期的飯錢省下來的。
烏子瀾悲催地想，她果然是個窮人。
蔣未來把一次性筷子劈開，攪了攪因為隔了太久而分層的醬料，從火鍋里夾出一片誘人的肥羊片，蘸著醬料吃了。
不得不承認，雖然肉質(zhì)有些老了，但是味道還是不錯的，也不知道這家火鍋店添了什么底料，把這個味道提得特別鮮。
“怎么樣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你看啊，雖然我請的價位不高，但是還可以的嘛。”烏子瀾頗為自得。
她有點小驕傲的時候就會笑著，持續(xù)地笑著，眼睛睜到特別亮的看著他，從她濕潤的眼睛里面，仿佛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倒影。
蔣未來輕笑一聲，又吃了一口青菜，“勉強接受吧，算是彌補你上一次沒有來的遺憾?！?p> 聽到他這么說，烏子瀾心里才放下一些，一直往他的碗里夾菜。
直到蔣未來到碗都堆成一個小山，才無奈地說“你吃吧，別給我夾了?！?p> “哦?！睘踝訛憫?yīng)了一聲，嘴角的笑意卻隱藏不住。
那一瞬間蔣未來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他感覺路邊攤是一種很美好的地方，身為醫(yī)生他當然知道路邊攤有多不衛(wèi)生，但是那又怎樣，這里包含了最美好的東西，在他的生命里如同鉆石一樣在黑夜里熠熠發(fā)光。
五月末，校學(xué)生會舉辦了一個歌唱活動，并不是很正式的選秀，而只是一個讓大家放松的平臺，那個小平臺就設(shè)在體育館的前面，一個大家上課都會經(jīng)過的地方。
烏子瀾下了課以后就看到了工作人員正在布置會場，豐心妍感慨一句：“哇，瀾瀾晚上來吧，我想聽聽咱們學(xué)校有多少大神。”
她卻出了神。
蔣未來會來嗎？
答應(yīng)了豐心妍以后，烏子瀾坐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地編輯著發(fā)給他的消息，最終發(fā)給他一句——
晚上體育館前面的小廣場上有活動，你來不來？
沒有立刻收到回信，烏子瀾想著他應(yīng)該是在忙，把手機放在一旁去做別的事情了。
另一邊，蔣未來剛剛下課，看到她的消息心臟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他當然知道那是什么活動，嘴角不經(jīng)意間染上笑意，斟酌著用詞怎么回信。
半個小時以后，烏子瀾收到他的消息——
好，我會去，八點，不見不散。
夜幕降臨，霓燈初上，小廣場上人流涌動，彩燈繁多，把氣氛調(diào)到了高潮。
烏子瀾是和豐心妍一起來的，為了避免她想多，烏子瀾在吵鬧的人群中把手做成喇叭樣子大聲在她耳邊說，“我去見個人?！?p> 豐心妍擺手：“去吧，去吧，我還能攔著你不成。”
和喧鬧的人群比起來，身著一身白色長衣的蔣未來看起來還是安安靜靜的干凈樣子，雖然是五月末，但空氣因為前幾天剛剛下的雨而有些濕潤微涼，他穿著一層薄風衣，碎頭發(fā)在額前，不加修理卻又不是那么散亂，隨意地踢著腳下的雜草。
耳邊傳來了定波最近大火的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渡河》，那是一個小姑娘在唱，聲音溫柔婉轉(zhuǎn)，和眼前的畫面契合極了。
“阿郎阿郎需渡河喲，鄉(xiāng)人船篙徒仁秀，撐不住你風骨倜儻，還請往別家，尋更恰當處，依依撫平夜色?！?p> 她覺得他就是歌里那個在月光下看著遠處江波，眼中浮現(xiàn)出點點星輝的，能夠撫平夜色的公子。
烏子瀾跳到他身前，在他的眼前擺了擺手，“你來了？”
這句像是廢話…她尷尬地笑了笑。
不過蔣未來沒有在意，彎著眼睛輕笑，“我也不過是陪我朋友來的，他在后面，很快就出場了。”
“可不能光看你朋友呀，那出場了就沒有一個你看得上的嗎？”烏子瀾一臉狡黠地問。
蔣未來無奈地說：“我覺得她們還沒你長得漂亮呢。”
這話本來是在陳述事實，但是聽在烏子瀾耳朵里卻變了味兒。
他，他怎么夸我漂亮。
耳朵和臉忍不住地紅了，感覺到他的視線還停留在自己臉上，烏子瀾更加覺得不好意思，正想說點什么來打破這個僵局的時候，突然舞臺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厲占文…
因為豐心妍經(jīng)常和他視頻聊天，雖然沒有每天一打那么夸張，但是有的時候會持續(xù)很久很久，烏子瀾都記住他的聲音了。
不過上一次籃球賽以后，豐心妍就和他分手了，說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除此之外一句話都不肯多說了。
烏子瀾恨恨地想，一定是那個渣男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情，才讓她傷心到連提都不想提。
“以前我愛過一個女孩，”果然，舞臺上那個人非常討厭，又裝模作樣地說起了以前的事情，“可是我不懂得珍惜，現(xiàn)在我有了這個自由，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不在原地。”
…他能說點別的嗎？烏子瀾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你沒有和他在一起，如果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厲占文一副深情的樣子，作為一群小女孩都“哇”地一聲叫出來，好像看到了很浪漫的事情，但在烏子瀾看來，這是最惡心不過的事情。
“好像是對你朋友說的？”蔣未來俯身在她耳邊說道。
看她咬牙切齒的…這么討厭嗎？
烏子瀾沒理他，扒開人群走到豐心妍旁邊，抓緊她發(fā)汗的手心，想要把她往人群外拉。
拉不動。
她回頭看了一眼豐心妍。
她的嘴角反而有一抹詭異的微笑，烏子瀾有了一絲不好的感覺。
厲占文已經(jīng)開始唱了，他唱的是金曲《回到我身邊》，原唱的聲音滄桑有味道，而他的聲音卻相對的比較稚嫩，顯得不那么協(xié)調(diào)。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還想著你的溫柔你的懷抱，在秋天的走廊里，我們相互交換禮物，那是我最美好…”
話還沒說完，一串硬質(zhì)鑰匙就扔到了他的臉上，嘩啦啦一響，他的臉偏向了一旁，臉上多了幾條泛紅的劃痕。
“厲占文你個大渣男！搞大人家肚子了，還有話說？”
烏子瀾一臉驚恐地看著豐心妍，然后變成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豐心妍反應(yīng)過來，緊張地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不是我，我我這不造謠呢嗎？”
更何況她有實際依據(jù)的。
豐心妍低下頭，想到了一個月前厲占文拉著唐婳的手進酒店去的樣子，兩個人有說有笑，是個人都知道他們進酒店是干嘛的。
反正不是她男朋友了，管他干什么。
但是現(xiàn)在要欺負到她頭上了，那就不能裝作沒看見了。
老虎不發(fā)威，當我病貓。
“心妍…”
在厲占文追過來之前，烏子瀾趕緊拉著豐心妍跑了，跟五大三粗的厲占文比起來，她們兩個還勉強稱得算弱女子吧。
不過，在人群離開視線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見蔣未來攔住了厲占文…
他們，會說些什么呢？
“學(xué)長又見面了?！?p> 蔣未來嘴角噙的笑意徹底激怒了厲占文，他揮拳打去，卻被靈巧躲過，再揮拳時，就被穩(wěn)穩(wěn)接住。
“你他媽在這干什么，怎么哪兒都有你?！?p> 厲占文揮手格開他的手臂，想要再往前追去的時候，蔣未來已經(jīng)搭上了他的肩膀，溫柔地笑著，“你忘了嗎？我現(xiàn)在是她男朋友，你追去有什么用。”
“你以為老子傻，你根本就沒有女朋友好不好，還有啊，這幾個月你都不見她一面，你知道她住哪個宿舍嗎？”厲占文冷笑。
蔣未來笑著回道：“這與你無關(guān)，把鑰匙還給我。”
他的視線落在厲占文垂著的右手上，他握緊鑰匙，眼睛里還有血絲，抬頭瞪著面前的人。
沒有理會他，蔣未來輕笑一聲從他手里拿過來鑰匙，他似乎放棄了，幾乎沒有阻隔地就拿到了，上面還帶著美少女戰(zhàn)士的鑰匙鏈。
在手里顛了顛，勾住了鏈圈。
“蔣未來，你會娶她嗎？”他轉(zhuǎn)過身時，后面?zhèn)鱽硪宦晣@息，聲音低沉地問出這個問題。
“與你無關(guān)?！?p> 都劈腿了還裝作這么深情搞什么？不過就是因為看不慣對方過得比自己好。
一陣沉默，厲占文似是而非地說了一句，“我混賬，你要對她好一點兒，希望你們長長久久?！?p> 蔣未來轉(zhuǎn)過身看了他一眼。
他眼里滿是真誠。
多年以后竟然分不清他那句是真心的還是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