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山直到現(xiàn)在才開始正視這個世界。
這個命如草芥的世界。
他在靈箋中看過很多的故事,里面有“采生折割”的花子門、殺人如麻的大盜、活祭孩童的巫祝、挑起戰(zhàn)亂的奸臣、易子而食的流民,還有惡貫滿盈的紈绔子弟,可笑的是,他真的以為是故事。
這世間是非三言兩語說不清,當然,千言萬語也不行。
任千山知道,他沒有去拯救天下人的力量,他也沒有偉大到要去拯救天下人。
但起碼,求個心安。
可要想心安,要想問心無愧,要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么,實力就是唯一的本錢。
“蕓兒和岳父什么時候來?”任千山淡淡地說道。
“這個……”王慶猶豫了一下。
“嗯,不知道的話,就找人去問問朱錢云城主,他肯定知道。”任千山茗了一口茶說道。
王慶也不知道任千山的態(tài)度為什么發(fā)生了變化,或者說,氣質(zhì)。
“是,馬上就去?!?p> 王慶說完,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任千山,揚雪和猴王三人。
任千山看著二人,問道:“你們接下來準備做什么?”
猴王和揚雪相視一眼,沉默半響。
揚雪先開口說道:“大哥,當然是跟著你?。∧悴粫幌胛覀兏惆??”
猴王低著頭,依舊沉默。
“倒是不是不想你們跟著我,而是跟著我又能做什么?我雖然是端木家的女婿,迎仙樓的掌柜,但除了給你提供金銀財寶,還能給你們什么,再說?!?p> 任千山說道這里,將眼神投向猴王,繼續(xù)說道:“堂堂猴王,怎么可能甘心一輩子為人驅(qū)使?”
猴王猛地抬起頭來,帶著驚訝的眼神看著任千山,說道:“大哥……”
“好了,不用說什么,雖然我們簽訂了靈契,但是我也說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奴役你們,只是為了讓你們能在這江湖更安全一些而已?!比吻綌[了擺手打斷了猴王的話。
猴王此時有些無地自容,因為在此之前,他真的認為任千山可能會將他奴役一輩子。
他見過很多的人類,但是無一不是貪婪,狡詐之輩,他雖然向往人類的世界,但是,他從來都不相信人類。
“猴王,我知道你想要自由,不過,現(xiàn)在的你實力還是不夠,所以,我想讓你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實力,直到有了自保之力為止?!比吻浇又f道。
聽到這里,猴王本有的感激又變成了壓抑著的憤怒。
他暗暗想到:“自保之力?什么才算是自保之力,我猴族實力提升緩慢,怕是要等個數(shù)十年才行了?!?p> 但猴王卻不敢說什么,畢竟任千山掌握著他的生死。
只能冷冷地說了一句:“是?!?p> 任千山聽出猴王語氣中的不高興,想到:“這猴王也改了本性,不想走?”
不過轉(zhuǎn)眼想到,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
“大掌柜,城主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端木家主今明兩日內(nèi)就能抵達云水城?!蓖鯌c對著正在寫字的任千山說道。
任千山手中的筆并沒有即刻停下,依舊緩慢而有力地書寫著,直到寫完,才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道,
“嗯,知道了?!?p> 近幾天,王慶深刻地感覺到任千山氣質(zhì)上的變化,他暗暗心驚,不知道為何一向溫暖如玉的任千山會像現(xiàn)在這般,似乎在那平靜地面孔中隱藏著一柄利劍,鋒利而寒冷。
“那,大掌柜,我就先去忙了。”王慶躬身準備退下。
“慢著,問你點事。”任千山將筆輕輕放在硯上,說道。
“大掌柜請講?!?p> “不用拘禮,我就是想問問,你覺得有什么東西可以鍛煉一下猴王和揚雪,讓他們擁有自保之力,危險性有比較小的辦法?!?p> “這個啊……給他們功法秘籍,讓他們修煉不就好了?只要足夠強,那么自然就不用擔心什么危險了啊!”王慶疑惑地看著任千山說道。
任千山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不是的,你要知道,他們二人生性單純,我怕他們被人騙了還幫著數(shù)錢?!?p> 王慶想了想,說道:“那樣的話,讓他們干點買賣什么的倒是合適?!?p> “噢?怎么講?”
“嗯,經(jīng)商這一行,很容易被坑,若是沒有強大的人脈,能言會道的口才,根本混不下去,所以,只要他們干這一行,被坑幾乎是穩(wěn)穩(wěn)的,只要被坑了,自然就長記性了。
當然,有迎仙樓做后臺,就算虧了也沒有關系?!?p> 任千山手指叩擊著桌子,思考著可行性。
“大掌柜,我就是一個經(jīng)商的,別的什么不在行,但經(jīng)商的話,勉強還行。如果可以,我就帶帶他們兩個?!蓖鯌c看任千山許久沒說話,小聲說道。
任千山抬起頭,看了一眼王慶,微微翹起了嘴角。
揚雪和猴王是任千山的義弟,能帶著他們兩人,就算不是正式的師徒關系,但起碼這種關系也不是能夠隨便斬斷的,那樣王慶和任千山的關系也就更近。
任千山看出了王慶的私心,不過他也沒有打算說出來。
“老王,你這個提議倒是可以,他們被坑沒什么關系,就怕被坑得太慘,有你帶著,我倒是放心不少?!?p> “大掌柜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調(diào)教他們。”王慶心中本該竊喜,可是不知為何,他現(xiàn)在卻并沒有這種感覺。
任千山點了點頭,示意王慶退下。
王慶心中不由得有一絲憤怒,他雖然認可任千山的地位,但他卻沒有認可任千山的實力,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任千山又憑什么對他這樣呼來喚去。
任千山似心有所感,突然說道:“老王,我覺得你那句背景也算是實力還是挺有道理的?!?p> 王慶頓時冷汗直冒。
“好了,下去吧!”
任千山揮了揮手,端起茶來,輕輕吹了口氣,細細品嘗著。
……
任千山站在迎仙樓的最高層,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想起了靈月節(jié)那日,他和端木蕓也是這樣站著。
只是,這里不是扶離城,也沒有端木蕓。
任千山嘆了口氣,摸了摸空間匣,那里還放著一把刀,名叫“郎情”。
就在這時,“郎情”掙脫了空間匣的束縛,出現(xiàn)在了任千山的手中。
任千山一愣,隨即變?yōu)榭裣?,喃喃自語道:“這是……蕓兒到了?!?p> 一雙手忽然出現(xiàn)在任千山的背后,將任千山牢牢地抱住,伴隨著抽噎聲說道:“夫君,你離開了三十九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任千山輕輕地拉開端木蕓的手,轉(zhuǎn)過身勾起了端木蕓臉,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任千山憋了半天最后說了一句:“好了,再哭就不漂亮了?!?p> 端木蕓撅著嘴,看著傻不拉幾的任千山,一下掐在任千山腰間的柔軟處,問道:“疼不疼?”
“疼,疼,疼!輕點輕點!”任千山的表情變得怪異。
“那這樣呢?”
端木蕓說完,接著加了些許力度。
“疼,疼……”任千山忽然看見了端木蕓不善的眼神,強忍著疼痛。
又接著說道:“不,不,沒有……一點都不疼?!?p> “嗯……不疼?”
端木蕓繼續(xù)加大力度,眼神變得愈發(fā)凌厲。
“疼……”
任千山正準備繼續(xù)喊疼,端木蕓掐著的手卻突然突然開始輕輕揉著任千山的腰間。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更疼,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p> 端木蕓說完,繼續(xù)趴在任千山的懷中哭泣著。
任千山用臉蹭著端木蕓的頭發(fā),輕輕拍打著她肩膀。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沒有不要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等到端木蕓停止了哭泣,任千山用手挑起了端木蕓的下巴,說道:“來,小妞,給大爺笑一個!”
可是半響,端木蕓臉卻變得越來越黑……
“嗯……怎么不笑?”任千山傻乎乎地問道。
“任千山。”
聽到這里,任千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遭。
果然。
“你是不是偷腥了?”
“呃呃?沒有啊?我什么時候偷腥了?”任千山一臉懵,不知道他剛才說錯了什么。
“那你是從哪里學的這些壞習慣?還敢學壞,來來來,今天就讓你嘗嘗竹筍炒肉!”說完,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根竹條。
金黃色的竹條,一看就知道年代久遠,打在木桌上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上好佳品。
任千山心中泛起一陣懼意,不知道端木蕓是從什么地方找來的這東西,連忙解釋道:“蕓兒蕓兒,你聽我說,我真沒偷什么腥,我這段時間大多都待在鳥不拉屎的地方,想偷也沒法偷??!”
“嗯?怎么著?你還真想偷腥不成?”端木蕓揮舞著竹條,打得“啪啪”作響。
“別別,沒有,真沒有,你聽我說……”任千山抓住了端木蕓手中的竹條,緊接著,balabala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點都沒刪減地告訴了端木蕓。
說完,任千山端起了茶壺,灌了幾大口,看著端木蕓默默想到:“哎,解釋起來真費勁,要是能直接共享就太棒了?!?p> 隨后搖了搖頭,拋開這不切實際的想法。
“千山千山……我好像見鬼了……”
端木拉起任千山衣袖不安地說道。
“嗯?大白天的見什么鬼?”任千山好奇地問道。
“不是不是,就是,剛才,我突然發(fā)現(xiàn),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情,我都好像親眼所見一般。”端木蕓看著任千山說道。
“噗!不是吧?”任千山猛地將口中茶吐出,差點噴了端木蕓一臉。
端木蕓似乎沒有在意這一點,她還在為剛才發(fā)生的事情震驚著。
任千山想了想,忽然想起剛才自己有那種共享的想法,呆滯著說道:“這,這可能是我突然覺醒的能力吧!”
“嗯?覺醒什么能力?”
任千山一邊回憶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一邊想象著將記憶共享給端木蕓,說道:“就,就像這樣?!?p> 端木蕓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的畫面,讓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任千山說道:
“哇!千山,你太了不起了!”
“呃呃,這個……哈哈,可能是吧!”任千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忽然,端木蕓,想起了什么,興奮地說道:“這樣的話,你以后想騙我,可就難咯!”
任千山一愣,頓覺人生艱難。
“嗯?不高興?”端木蕓揪著任千山的耳朵,問道。
“哪兒有?我這是,這是高興!以后再也不會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黃河?什么是黃河?有叫這名的河?”端木蕓疑惑地問道。
任千山一拍腦袋,說道:“我說錯了,是龍河,龍河才對。”
隨即調(diào)轉(zhuǎn)話題,問道:“對了,岳父呢?沒跟你一起來?”
端木蕓面色一變,說道:“父親受傷了,被送到了楚國濟世齋治療傷勢。我這次是跟著哥哥來的?!?p> “怎么回事?怎么會受傷呢?岳父不是已經(jīng)達到了滅靈境嗎?”任千山很震驚,滅靈境強者都這樣被打傷?實在難以置信。
“說來,和你給我的記憶中的那個人有關?!倍四臼|糾結地看著任千山。
“誰?”
“樓空。”
任千山呆滯著,他不明白為什么端木南洪受傷會與樓空有關。
“那一日,我還在家中焦急地等著你的消息,結果,他突然闖了進來,將我抓了起來,一路闖到后山,想要殺掉太上長老。
最后,父親為太上長老擋了一掌,被擊成重傷。最終還是太上長老拼著舊傷復發(fā)將他擊退?!?p> “你沒事吧?”任千山問道。
端木蕓搖了搖頭,說道:“他沒有傷害我,按道理說,他這就是想置端木家族于死地,殺了我應該是有益無害才對,但是他并沒有?!?p> 任千山沉思著,想起以前樓空曾和他說過的話,他感覺這其中似乎有什么隱情。
“好了,千山,那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別想了?!?p> 端木蕓不想任千山想太多,連忙勸道。
任千山撫摸端木蕓的頭發(fā),緩緩說道:“嗯,我知道,不過,我感覺我似乎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很多事情,躲是躲不開的。”
端木蕓倔強地抬起頭看著任千山:“不管是什么樣的漩渦,什么樣的危險,我都會陪著你,哪怕分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任千山笑了笑,沒有說話,將端木蕓擁在懷中,心中默默說道:“那我一定比你先粉身碎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