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始于一個荒唐的夢境,那時我還年輕,”
地下室的牢房里,昏黃的燈光映照兩人的身影,
“我甚至聆聽過教堂的鐘聲,見過白日的風景,
但畢竟出生于黑夜,我遠比現(xiàn)在之人懂得盡忠。
那夜,我迷失在一個荒唐的夢境,漫長地步行,
沒有人、沒有燈,只有無盡黑夜將所有裹挾其中,
剛開始我不懂得害怕,甚至仗著讀過一些經(jīng)書,
試圖驅(qū)除盡閻魔小鬼的贈禮,畢竟我并不欣喜。
但這夢境一直沒能結(jié)束,它能將除我肉體外的一切、
吞噬殆盡!包括我那綿延到不知何處的恐懼和焦慮。
我本生長在黑夜里,最不該懼怕的應是黑夜的侵襲,
它本是我們的領地、我們的養(yǎng)分、我們的容身之地。
但在那荒唐的夢中,我明白或許我必須葬在這里,
從走過的記憶,到往后的余生,都只能被困黑夜、
甚至踽踽獨行。往日說過的熱血戰(zhàn)斗和浪漫之夢,
長于黑夜之中,也注定在黑夜之中幻滅失去蹤影。
我孕育于黑夜中,黑夜曾鼓吹無限自由和狂歡飲酒,
但那所謂自由不過是以‘欲’的口號完成滿足之名,
就像他曾說,要給世人善良、自由,引世人向光明,
世人一呼百應,因為那善良、自由、光明都是盛景。
他真誠地多,卻仍是沒能帶領眾人走過圣途完成愿景,
因為再真誠之心靈,也抵不過先定的至上邏輯存在缺口,
而騙局就此產(chǎn)生。自由,那自由,是寄存在夢想豪情里?
還是跳躍在鞭笞他人的快感里?這兩者似乎都說得通。
所以,讓我們來還原那真相,或是說,那最初的騙局,
他抵抗了那魔鬼的誘惑,沒有為世人帶來面包,相反,
揮起了自由旗幟,在他眼里,那是信仰、靈魂所在之地,
同善良一般,是走過圣途的關鍵,他的同情和良苦用心。
只是,極少有人同他一起走那圣途,世人要么中途放棄,
要么接受了面包的贈禮,最初甚至不需要貪欲,而僅僅、
只是生活的必需。你看那人思維多么不清晰,拋棄面包,
誰能跟隨他、如何跟隨他走過漫長苦旅,依靠自由旗幟?
那片旗幟,于世人,最初便是個赤裸裸的騙局,只因、
他們目光短淺,又軟弱無力。明明圣途后是偉大的自由,
但世人總是從半路起就開始追逐一些小打小鬧的貪欲,
按照自己心性、隨心所欲,冠上他口中‘自由’之理。
甚至善與惡,最后在世人眼中都有了自由選擇的余地,
世人寧愿匍匐于地,跟隨最墮落的內(nèi)心,也再不愿,
跟隨他,在沒有面包的圣途中徒然死去,世人本性、
竟是那般軟弱卑賤、又空虛無力!你說這點他知不知?
他定是不知,他不愿知、他蒙蔽自己,造成了這騙局,
軟弱之人如何承擔起自由的真意?而真正的自由背后、
竟又是他們畢生無法體會的光景。他的同情和良苦用心,
實實在在被世人毀了個徹底!不,同情在此地失去意義!
他若是同情世人,便不該蒙蔽自己、又以騙局誤導世人,
那魔鬼的誘惑,他為何不能再仔細聽一聽、辯一辯道理!
以致于到頭來,他降臨世間的贈禮,都能被人挑出毛病,
以致于時間緩緩行至這個世紀,他的權威卻只能被代替。
那些代替他權威之人,實則可不如他那般善解人意,
他曾經(jīng)信奉至上的真理,但他們卻只信奉一種秩序,
一種虛無卻能將世人全都裹挾其中的東西,從口令、
到世人心,從生命成長的軌跡,到社會關系的建立,
再從機器的發(fā)明,到帝國的崛起,不論是自下而上革命,
還是自上而下穩(wěn)定,他們總試圖找出一條管理的鐵令,
一邊看盡人世百般荒涼場景,一邊想盡辦法籠絡人心,
他們可比他要懂得人性,但實際上這是一場更大的騙局。
它孕育著畸形,雖然它產(chǎn)生于世人不堪忍受的混亂場景,
那造局者也總是能夠抓住最破敗之處的最能牽動人心,
面對苦難人群,面對墮落世相,那時他們不止有悲憫,
還有理論、有宣誓,只是,他們公牛般的吶喊不盡深意。
墮落的不是世相、而是人心!但苦難的,也總是人心!
造局者不知,一心撲進反抗浪潮里,他們標榜拯救使命,
隨后,被那掌權者接過所有果實,變相后再推演回世人,
世人哪辯得清上局者之事,從而被裹挾進那一方秩序里。
是的,他們淪為了次要的、與終極目的完全相悖的東西,
是工具,而掌權者為穩(wěn)固一方秩序,必須將其握在手心,
沒有圣途、亦沒有真理,但只需面包和冠冕堂皇的說辭,
便能將那秩序延續(xù)下去,直到下一次歷史重新上演翻新。
早年間,我一度崇拜這個‘真理’,人類皆為掌局者工具,
制度下螞蟻,所以我也不惜手段,將黑夜變?yōu)樽约侯I地,
因為一旦發(fā)現(xiàn),便再也按捺不住反抗和破壞一切的決心,
無需層層階級秩序,跟隨自由與狂歡、匍匐大地、墮落到底!
不做建造光華水晶的螞蟻,不做打造虛假盛世的工具,
但也不能乞討、不能被表象欺騙的愚昧人群看不起,
讓他們?nèi)コ蔀檠永m(xù)的手段,去維護那‘秩序’的目的,
黑夜屬于我們,正如那荒唐的夢里永遠散不盡的黑氣!
隨后,我們來到了人世的騙局,不論作下何種決定,
人類似乎從未前行,至少沒有眼前場景從遠古戰(zhàn)場、
轉(zhuǎn)入航海時代來得清晰,世人軟弱無力一刻沒有變更,
在安靜而溫順的幸福里誕生,卻在極盡糾葛之中死去。
一開始,是我們吃了毒果,但其實我們才是受騙的那個,
但我們被審判了什么?永生永世的罪惡,稚童何來罪惡?
我敢發(fā)誓,雖說世人拋棄造物聽起來是過錯,但那因果,
仍是來自高傲之巔的怒火,他不寄希望,但求人心糾葛。
他偏偏將善與惡放在一起,又在關鍵時刻讓人選擇,
他又點燃欲望之火,讓人不惜去犯罪、去承受苦果,
他還經(jīng)常嘲笑世人抵擋不住誘惑,但這又能怪誰呢?
他不想任何人獨善其身,他就是要讓所有人染上污濁!
而世人也是真的不爭氣,不是軟弱,就是放棄思索,
節(jié)節(jié)敗退、甚至不再抵擋誘惑,因為這世間的污濁,
早在他出生時刻,便染上了那絕對無法克服的因果,
我們是因,又是果,我們掙扎于大地,他卻能享樂。
他可以是人世騙局的掌權者,但用另一個名字也尚可,
‘惡魔’,如果人世有這般傳說,此處沿用倒是好說,
但假若沒有,這‘惡魔’,便只能是人世命運難以捉摸,
說是騙局也未嘗不可,因為人世的意義早被逐漸消抹。
渴求無法滿足、追求成為戲言笑過、早就厭煩的絮說、
再也逃不出俗世包裹、規(guī)定好的歪理、扭曲你的性格、
永遠救不好的皮相、化作養(yǎng)分成為壘起騙局的因與果,
你說,你可還受得住這份指責?”地牢滅了幾株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