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青也是滿腔的怒火，她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外面被暴打，可她卻無可奈何，恨不得分分鐘去結(jié)果了那個所謂的小叔叔！
屋里頭靜悄悄的，過了會楊老太太悄摸進(jìn)來，看著凄慘的張氏，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道：“老三家的，你還好吧？
這事你別怪老七，是我跟他叨叨了幾句。可我本意不是這樣的，也沒想他能來對你動手。你要怪就怪我，反正咱倆也一直不對付?！?p> “呵，怪你？我敢么！”張氏嘲諷她一句。靜默一會又問：“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跟他說的啥？咋的我也是看他從半大小子長大的，不怕富貴，連舊情也不念，這樣來打我……”
“也沒說啥。過去了你就忘了吧！”楊老太太不肯說。難道告訴張氏，是她添油加醋夸大其詞？還是李氏跟孟氏替她說的都是無中生有？
何況，她不屑的想著，這張氏難道還以為，就憑一年里的兩套衣服幾雙鞋襪，就能把她兒子籠絡(luò)住了？簡直是妄想！
可楊老太太又暗嘆口氣也無奈了，其實她只是在暗示老七，就算是娶了媳婦可還是得以她為重，不能讓他媳婦像張氏一樣，不服她的管教不說，還處處跟她作對。
可誰知道李氏跟孟氏也不省心，說些有的沒的，老七這孩子憨直，竟沒聽出來她話里的意思，還被孟氏最后幾句話給激怒了。
這時屋里又是一陣安靜。張氏突然開口道“我要分家！”
楊老太太還以為聽岔了，等反應(yīng)過來后像是被踩了尾巴，跳起來驚呼道：“你是不是傻了？分家？父母在不分家，別想的美了。我最多讓老四老五媳婦來照看你幾天，私下再貼補你些銀錢，別的你想也別想！”
虧她這么一跳也沒摔了，張氏這么想著，只朝著她冷笑道：“我只是通知你，這家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要不然我就去告官，再敲著羅在村里說道說道，這些年一你們做下的事兒，別說你跟你小兒子，連她楊蘭花也別想好過。
還有你的孫子們，我看他們這么一鬧，還能有什么前程。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嫌丟人?！?p> “再不然，我就吊死在你家大門口。化成鬼日夜纏著你們，看你們糟報應(yīng)……”最后這句話，張氏的語氣充滿了怨毒！
楊老太太聽了沒被嚇到，反而大怒，她恨不得打死張氏，咬牙切齒的罵：“你個賤婆娘自己不想活了你就死，我還怕你不成？活著就給我老實點，要不然我就讓我三兒回來休了你！
想離心我跟我三兒，我告訴你，趁早別做夢！我三兒最是孝順聽話。你也別在這給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我可不怕你！……”
“那行，您慢走，咱們走著瞧，我就不信這世上還能沒有王法了……”張氏打斷她的話，直接攆她走。
楊老太太一噎，也不再繼續(xù)跟她磨嘴皮，起身就走。到了門口又氣沖沖道：“大妞二妞我?guī)ё吡?，她們可是我楊家的人，我不會看她們餓死！”
幾人都還在等她，尤其是楊老爺子，他猛抽著旱煙，吐的煙霧繚繞的也吹不散滿心愁緒。
楊老七一時半會兒的不覺得自己有錯，吊兒郎當(dāng)?shù)蔫圃谀?。楊家?guī)讉€媳婦兒這時也都是各有心思，偶爾瞟楊老七一眼，心思莫名。
楊老太太出來后去牽大妞二妞，大妞死命的掙開，不跟他們走。二妞也緊跟著姐姐，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
楊老太太本來就一肚子火氣，見此心煩意亂的咒罵：“賠錢貨就是賠錢貨，跟白眼狼一個樣，都是養(yǎng)不熟的狗東西……”她沒注意楊老爺子在使勁瞪她，打頭就走了。
當(dāng)初楊家請媒人上門求娶張氏的時候說的格外好聽，頭一條就是楊家老太太對兒媳婦，那真是跟親閨女似的，媒婆說了許多周圍的人有目共睹事兒。
張氏當(dāng)初就是沖著這些，才顧不得羞恥，親口答應(yīng)的這親事。
可等她成了親才知道，大嫂是婆婆的表外甥女，從小沒了父母，一直養(yǎng)在楊家，跟婆婆雖是婆媳，卻有母女的情分。
二嫂的娘家殷實，陪嫁豐厚，關(guān)鍵人家嘴巴還甜，又有娘家撐腰，婆婆自然對她和藹可親。
只有她，沒有陪嫁撐臉，娘家條件還遠(yuǎn)不如婆家，關(guān)鍵是她還拉不下來臉面去巴結(jié)婆婆！
嫁過來后，她接二連三的被婆婆跟姑子找茬兒。再后來老四老五家的接連嫁進(jìn)來，人家個個都是好人家的女兒，肚子也比她爭氣，如今妯娌幾個又都有兒子傍身了，只有她一直在生閨女，被婆婆三天兩頭的指著鼻子罵。
這次就因為在飯桌上一人吃了個雞蛋，本來是五個，她見二妞眼都直了，就頂著白眼兒給孩子拿了一個，可誰知道婆婆一下就爆發(fā)了，罵她又不會下蛋就只知道吃。
即使心里知道家里條件不如前兩年了，婆婆扣索也是正常，可張氏又不是給自己吃，是心疼孩子，于是她忍著婆婆咒罵，把雞蛋給女兒們分了。
之后還順嘴說：“伈伈跟茜茜難道不是楊家的種了？娘你不也是女人，干啥也總瞧不起女人……”
可誰知道就這樣一句話捅了螞蜂窩，婆婆馬上摔了碗筷，要死要活的坐地上哭了一通，哭自己這些年受的苦，如今老了還要被兒媳婦作賤。
老爺子他們那桌一開始沒動靜，后來也過來勸，無奈老太太那時真動怒了，當(dāng)下找人到張家村跟她娘家稍信兒，這邊強壓著要丈夫休了她。
等她娘跟小弟來了，她又羞又氣的就動了胎氣。
婆婆說她裝，還借題發(fā)揮，又是拍大腿，又是罵，總結(jié)就是她又懶又饞，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還生不出兒子，忤逆長輩，沒有一點用處……死活要讓丈夫休了她。
張氏性子直，當(dāng)時被激的失去理智了，收拾了包袱拉著她娘就要走。但是她忘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的娘跟小弟并不愿意丟這個臉。幾乎是壓著她，讓她跪下跟公婆道歉！
婆婆得意了，道是：“不休她可以，但是她若這胎還是個賠錢貨，我三兒就再娶一個，總不能因為她斷了我三兒的后?！?p> 都是地里剖食的，又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張氏站在那冷笑。平日里占她不少便宜，怕是看她如今沒油水可刮了，這才又出的幺蛾子。
楊富貴平日總是和稀泥，這次倒是不裝傻，見張氏失去理智渾身顫抖，便站在婆娘這邊替她說道“娘，哪至于嗎，咱們也不是啥大戶人家，我倆又還年輕，總會生出來兒子的。再不濟(jì)我就過繼一個侄兒，她這都快要生了，您就饒過她……”
本來楊老太太只是殺雞儆猴拿捏兒媳婦們，并沒有生那個心，可那一瞬間，楊老太太覺得兒子當(dāng)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氣的當(dāng)下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就連楊老爺子都管不了她。
等楊老太太撒潑夠了以后，讓他倆立刻卷著鋪蓋滾。
楊富貴一下子就傻了，哪有這么嚴(yán)重？
最后兩口子還是被老太太趕出來了，除了倆女兒，家里什么東西也沒給他們。也不知道是個啥說法！
如果不是靠鄰里鄰居的幫忙接濟(jì)，怕是更要受罪。
張家也嫌丟人，張氏的哥哥來了兩天幫著壘了個土呸，之后就再也沒來過。
張氏想不通，楊老七憑啥來打她，她有錯嗎？
第四章下楊富貴護(hù)妻
秋收后下了一場暴雨，之后時不時的便會下一場。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天算是徹徹底底冷了起來。在家養(yǎng)了大半個月，張氏的傷總算是好的七七八八，這眼看著要過中秋了，她到了夜里不禁又暗自悲戚。
最近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每天眼睛都是紅腫著，眼淚都要流干了！
到了中秋這天，楊老三一早就從縣里出發(fā)，前一天趁鋪子不忙的時候，他上街去給閨女們買了些小玩意兒跟吃食，又給娘老子單獨帶了些別的。
還有懷里頭的一條絲帕，包著一條新頭繩，一對小銀丁香！
最近城里人流行戴這個，他早就注意媳婦也是有耳洞的，但是因為沒什么可戴的，耳朵就總是空著。等回去送給她她肯定高興！
楊富貴還不知道家里發(fā)生的事，他心里頭想象著到家后，媳婦撲在他懷里嬌滴滴撒嬌的樣子！
楊富貴一路風(fēng)塵仆仆到了家，楊大妞見到他便開心了，興沖沖的跑過去也不嫌他臟，喊爹抱。
二妞落后了幾步委屈的要哭，楊富貴忙把包袱放地上，把她也抱在懷里，開懷大笑的一手抱一個逗弄著。
兩人咯咯咯的笑，楊富貴便想拿包袱里吃的給她們，可楊大妞藏不住話，悄聲在她爹耳邊嘀咕了幾句。
楊富貴聽了先是錯愕，接著臉色就變了。他放下兩個女兒，把吃的拿給她們，跟大妞道：“大妞你看好二妞在這玩，我去看看你娘。”他有點不敢相信，兩個拳頭卻篡的咯吱響！
大妞有點害怕爹爹這個樣子，顫抖著把妹妹拉開。她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心里很是懊惱！
楊富貴大步流星進(jìn)屋，只見張氏的臉上果然有幾處已經(jīng)淡了的青黃印子，他心里一沉，知道大妞沒有撒謊。
張氏見了楊富貴后也像沒看見，完全沒有以前那種欣喜的模樣，一直忙碌著，該做什么還是在做什么。
楊富貴心里一慌，上前緊緊抱住又拿了掃帚，作勢要去掃地的媳婦兒！
張氏起先還死命的掙扎，奈何楊富貴抱的很緊，她掙不脫便丟了掃帚，雙手使勁兒拍打抱著她的人，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好不容易打的累了，張氏這才開始嗚咽。
楊富貴心疼的不行，紅著眼抬手揉著她的發(fā)頂輕聲的安撫?？粗鴱埵蠌妮p聲的啜泣到痛哭流涕，哭的他心都要碎了，恨的咬牙。
張氏哭夠了又抬頭罵他：“你還知道回來你，我都要被人打死了你也看不見，我給你捎信讓你給我做主，你為啥到現(xiàn)在才回來？
你們一家子合起伙來欺負(fù)我，你干脆就在外面別回來了……”哭喊發(fā)泄過后心里總算松快不少。
床上的楊青青悄無聲息的跟著流眼淚，心里松了口氣。這些天她就怕親娘想不開去尋短見，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的，別說姐姐們沒法過了，就是她，這輩子怕也不能釋懷。沒有什么比看著親娘挨打，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事情了。
楊富貴回來她總算松口氣，便宜爹娘兩人的感情貌似還不錯，張氏有個發(fā)泄口比憋在心里強。最近家里頭不知道多壓抑。
張氏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壓著哭腔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又抽泣著跟丈夫道：“我要分家！你別說話聽我說，我跟你娘沒啥深仇大恨，她就是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歡她，我倆實在相處不來。
你看，你不在家你兄弟都能來打我，事后還攔著人給你捎信兒，如果以后我跟你娘再有爭吵，不是連命都沒了？等你回來，我怕是骨頭都沒了！孩子都那么小，我怎么舍得去了？”
見楊富貴沒反駁，她望著三妞又繼續(xù)道：“我也不用你去幫我打回來，免得人家說三道四的，我是不怕，可總要為孩子著想。
咱們跟你爹娘說清楚，分開住，以后該孝敬的咱還是孝敬，但是住一起就是不行……”張氏一口氣說了許多，這是她能想出來的唯一一條解決的辦法。
楊富貴聽了默不作聲。其實他還真有心意分出來！
這些年媳婦兒跟老娘矛盾不斷，他在中間夾得也不舒服。每次興沖沖的回來都是敗興而歸，受盡夾板氣。只能兩頭都哄著！所以他松開張氏，在屋里來回渡著步子。
他每次緊張或者思考就會如此！張氏了解丈夫，沒打擾他，只是眼巴巴的看著。
過了有一刻鐘，楊富貴看著媳婦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是想不出她被那混賬小子打的時候，孤苦無援的多可憐。
他又把張氏摟在懷里，應(yīng)允道：“好，分開住。只是以后你得好好改改性子。就當(dāng)為了孩子，別等以后閨女說人家了，別人聽了你的脾氣也不敢來了……”
張氏噘著嘴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復(fù)而又高興的手舞足蹈規(guī)劃著新家。
楊富貴刮著她的鼻子笑她想的可真遠(yuǎn)。
之后倆人默契的不再提這件事兒。喊了女兒們進(jìn)來！一家人說說笑笑的吃了午飯，到了下午，張氏抱著小女兒，楊老三一手抱著二妞，一手牽著大妞，一家子回了楊家。
路上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的，倆人也不在意，目不斜視的往老宅走。
這些天楊家老宅也發(fā)生不少事，幾個兒媳婦除了老大家的跟老三家的，另外三人默默的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各自收拾了東西，說要回娘家。
地里跟家里的這些事，她們也都不管，這些日子都是老太太跟老大家的在做，倆人到現(xiàn)在天天累的腰都直不起來。
本來那件事就夠丟人的了，楊老太太便攔著不讓她們幾個回，說是等這陣風(fēng)頭過了再說，好說歹說的才說服她們留下。
可三人這些日子也不說話，整日在自己的屋里哭哭啼啼的。直到前幾天她們的娘家分別登門，明里暗里的警告，自家閨女可比張氏金貴，實在他們楊家哪天不要了，娘家也有自家姑娘的一席之地，萬不受他楊老七一根手指頭的氣！
楊老太太氣的七竅生煙，恨不得跟李氏和孟氏也撕破臉，權(quán)衡利弊后卻只能陪笑臉，忍得一肚子火氣。
說到這不得不說張氏還真是可憐，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兒娘家竟然裝作不知道，一個屁也沒放，更是一人也沒來過，好像沒有這個閨女。怪不得楊富貴總說，他媳婦除了他，再沒別人護(hù)著了呢。
那些好事心惡的人，在暗里嘴都要笑歪了，張氏也為此不知道多傷心。
楊家此時鳥悄的什么聲兒也沒有，家里孩子們連大聲喘氣也不敢，很是低氣壓。
楊老三一家到了之后直接去了上屋，今天中秋，鋪子歇業(yè)一天，幾兄弟都回來了的，此刻都在上屋里，大人小孩擠滿了。
楊老三進(jìn)屋后，一眼就看到最里面滿臉尷尬的楊老七。他松開手里的大妞，又慢慢放下懷里的二妞。大步流星越過眾人到他面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把薅起楊老七胸前的衣服，把他從凳子上拽起來。
張氏最先反應(yīng)過來，急的呵斥他：“富貴，你別胡來，快放手?！?p> 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幾兄弟上前合力掰開楊老三的手把他拽開。
楊老三此時想象著張氏被打的情景，眼睛慢慢變得血紅，他盯著楊老七，幾乎是一字一頓恨聲道：“老七，咱們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可你辦的不是人能辦的事兒！萬幸你三嫂如今還活著。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拼著這條命不要，親手活刮了你！”
楊老三話落屋里更是靜了幾分。楊老七滿是錯愕，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從三哥口中說的話。心中很是氣憤……
張氏聽了淚如泉涌，這一刻不禁在心中慶幸，慶幸自己沒真的尋短見。天知道，她有過多少次念頭，若不是看著嗷嗷待哺的三妞，跟天真浪漫的大妞二妞，她真要去跳河了。
甚至這回要是丈夫不給她做主，她從今也會有根刺在心里的。再也不能跟他好了。
還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