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如春
蘇不周心里好像明白過來什么，腳底用力蹬住地面，劍鋒繞過橫在身前的劍鞘，劍刃徑直向著華檀的腰腹掃去。
華檀急忙用長劍遮擋，只見蘇不周劍鋒陡然一轉(zhuǎn)，狠狠砸向那柄戒備松弛的劍鞘。
蘇不周手中長劍的劍刃在華檀的劍鞘上劃過一道鋒利的劃痕，刻得十分深刻。
華檀明顯感覺到蘇不周這一劍用了十分的內(nèi)息。少女的經(jīng)脈細嫩，那股內(nèi)息并不強橫。
華檀并未聽君不器談起過蘇不周，不了解她的武功招式，以為君不器會教她一種適宜女子練習(xí)的招式。
他以為蘇不周的劍術(shù)風(fēng)格大抵會同峨眉差不多：鋒芒畢露，纏綿不斷，每一招都直奔要害。蘇不周這一套劍法風(fēng)格讓他愣住了。
華塵霜與蘇不周有幾分相似之處，劍法招式大多光明正大，沒有背地里使絆子的，大開大合，連招順暢。
華塵霜的劍是那種屬于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好戰(zhàn)而果決。等到殺人的時候直擊要害，招招奪命。
蘇不周卻是溫和而峰回百轉(zhuǎn)，不到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也就沒有一招一式是為了奪取他人性命而生的。她的劍就好像是沖著對手的劍去的，而不是沖著對手的人去的。
華檀以為蘇不周會有著與君不器一脈相承的暴虐與狂傲的出劍風(fēng)格，卻不想她的劍會是如此的內(nèi)斂而謙和。
華檀沒有想到蘇不周會在情急之下瞄準(zhǔn)他的腰腹，但在劍刃襲來的時候也沒有一點驚慌失措。
那股內(nèi)息平和寬厚，即使力度不大，但還是讓劍鞘從華檀手中脫出。
蘇不周看著劍鞘被自己打飛，向后退了一步，收劍入鞘，向華檀行了個禮。
蘇不周恭敬道：“多謝華掌門指教。”
華檀輕輕點了點頭，心頭感慨這少年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強。他看著蘇不周的雙眼，眼眸中不禁帶上了一絲憂慮：“你對劍法掌握地很好，但若到殊死搏斗的時候，不敢切中要害會很礙手礙腳?！?p> 蘇不周應(yīng)道：“如果必須的話，我會的。”她沖華檀輕輕一點頭，轉(zhuǎn)身離開后山。
蘇不周不大愛主動同人交流，一有閑暇時間便拿上根樹枝比劃。樹枝當(dāng)然比不上劍，操作起來就多有些奇奇怪怪。
華山派的一些弟子不曾見過類似的劍法，便自覺地給蘇不周貼上了“怪人”的標(biāo)簽。
他們經(jīng)歷過半個月前那一場浩浩蕩蕩的戰(zhàn)爭，知道蘇不周對華山的貢獻很大，故而對這個姑娘多了幾分崇敬。
蘇不周往往在手上倒騰著某根小樹枝的時候，收到某位華山弟子的邀請書，請她為自己指教指教。蘇不周覺得自己暫居華山，不好不給人家面子，收到的幾封邀請便都應(yīng)了下來。
蘇不周不大了解華山，不大清楚華山弟子的平均水平，但她了解華塵霜，知道華塵霜的厲害。她最開始便以為華山上下都是華塵霜一般的水平。
蘇不周最開始將這件事看得很重，每次都是準(zhǔn)時準(zhǔn)點過去。就在她和對面的華山弟子面對面站在擂臺上，用出七分功力，想探探對手虛實的時候，對面便承受不住她的速度和力道，敗下陣來。
蘇不周一時間也覺得十分尷尬。那些華山子弟大多比她高上一頭還要多，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站在她對面的時候也是來勢洶洶。這么一個堂堂男兒，敗在一個受自己邀請前來迎戰(zhàn)的小姑娘手里，在同輩中是在沒幾分面子。
更何況他們的同門也不瞎，蘇不周用沒用全力也都可以看出來。
在受到一次邀請之后，她便長了些記性；應(yīng)戰(zhàn)后大多用五分力去打——但務(wù)必要裝出用了全力的樣子，故意占下風(fēng)，同那些弟子們打個平手。
由此一來便舒服多了，這來來往往的邀請書也就少了許多。
蘇不周計算著時間，看著三十個日夜過去后，在那一天的卯時末提劍沖進華檀的房間，毫不見外道：“華掌門，北朝的行動有變更嗎？”
華檀此時已經(jīng)整理好儀容，喝著早茶；蘇不周一副匆忙的樣子，他卻依然不慌不忙地應(yīng)道：“據(jù)徐先生傳來的消息看來是沒有的，春水帶人在嵩山同他們打了個平手——春水和江夜都是實打?qū)嵉慕?，做事一般都不會做絕，按照以往的習(xí)慣撤軍了。期間北朝那邊修整了一段時間，輕寒方才帶人攻進了衡山。不過輕寒在衡山失利了，帶著剩下的人撤到山腳下了?！?p> 蘇不周道：“然后呢？”
華檀道：“以她的性子，輕寒定然是不甘心的。徐先生說她自薦去打恒山，結(jié)束對五岳的攻擊。輕寒比其他三人不同，主修內(nèi)功，而且內(nèi)功十分扎實。故而她不常攜帶兵刃。你若與她對上，注意她那一只手臂，最好別與她的手接觸?！?p> 蘇不周作揖：“多謝掌門告知。”
華檀叫住她：“你現(xiàn)在就要走了？”
蘇不周點了點頭：“一個月的期限已經(jīng)到了，我可以走了?！?p> 華檀點了點頭，批準(zhǔn)了。
蘇不周離開華山前往恒山的這一天，君不器也剛好結(jié)束了衡山的戰(zhàn)爭，修整了三天。
二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發(fā)，蘇不周卻搶先一步到了恒山。
蘇不周剛到恒山腳底，便被守門的弟子攔下。
蘇不周直接說道：“帶我去見你們掌門?！?p> 那兩個弟子互相對視了一眼，即刻便抽劍出鞘，劍鋒沖著蘇不周的面門而去。
蘇不周的胸膛一時間充滿驚訝。她知道她這句話直截了當(dāng)，必定會激起疑惑；守門的弟子可能會直接動刀動槍。
沖著一個小姑娘的臉直接刺過去的，她倒是鮮少見到。
蘇不周急忙后錯一步，將長劍往身前一擋——她這匆忙中的一擋不經(jīng)意間用出了將近十分的勁力，砍在守門弟子的佩劍上，硬生生削斷了那柄劍的劍身。
蘇不周怔住了；那守門弟子也怔住了。
蘇不周看著他手中的斷劍，心里高呼不妙，飛起一劍，劍身狠狠地打在守門弟子的后腦勺；另外一個沒有動劍的弟子也不免遭殃。
她急忙收劍入鞘，把兩人拉到一旁，便飛速沖上那條曲折的山路。
蘇不周這么沖進了主堂，沖到了陸如春面前。
陸如春看著這個陌生的面孔，腦中閃現(xiàn)了無數(shù)個畫面——他這才確認：這個姑娘，他是真的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