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高的土墻上,軒軒晃著腳。
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直和馬亮廝混在一起,甚至好幾次留在了這個荒草營地過夜。
對于他愈發(fā)頻繁起來的夜不歸宿,爺爺也漸漸了解了一些情況,起初特別反對,態(tài)度極其強硬,奈何大孫子軟硬不吃,依舊做著他“馬亮哥哥”的跟屁蟲,完全不把爺爺?shù)娜钗迳攴旁谘劾铩?p> 再到后來,爺爺也放棄了,這小孩就愛跟著那個小混混,怎么說也不聽,爺爺拿他沒辦法,也就只好退一步,只要能保證軒軒的人身安全,就隨他去吧,反正他的活動范圍也就在這城中村附近,自己都能看到。
此刻軒軒在墻頭上吹著風(fēng),馬亮則在墻角收拾著東西。
墻角有一個小空間,唯一的入口是個特別狹窄的縫隙,一般人都鉆不進去,只有馬亮這種特別瘦弱的身形或者軒軒這樣的小孩才能進去,這里是馬亮的倉庫,里面堆放著他所有的財產(chǎn),包括剛偷到的還沒來得及銷出去的贓物。
對于他“小偷”的這個身份,軒軒早已見怪不怪,畢竟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軒軒眼看著他順走了大媽的現(xiàn)鈔。
在這段相處的時間里,他也經(jīng)常見到馬亮鬼鬼祟祟的塞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甚至有時候馬亮出工還會通知他,叫他不要亂跑,他要很久才會回來。
畢竟周邊都偷的差不多了,已經(jīng)激起了很多民憤,倘若再在這一塊下手,他遲早要出事。
對于這一點,馬亮內(nèi)心還是很清楚的,往常他一個地方只呆大概一個星期半個月這樣,偷得差不多了立馬換窩走人,堅決以安全為主。
只要人還在,那就是無限的生產(chǎn)力,一旦人出事了,那他真就是沒戲唱了,看守所那種地方,他還是不怎么想再回去的。
“哥哥你又要出去了嗎?”
“嗯?!瘪R亮打包著東西,低低的回應(yīng)著。
“這次要去哪?”
“去很遠的地方?!?p> “多遠?”
“特別遠?!?p> “那你天黑了能趕回來嗎?”
“不?!迸牧伺南岛玫谋蛔?,馬亮拎了起來:“去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p> “啊?”軒軒頭一扭,有些發(fā)愣:“為......為什么呀?”
“零食我都放洞里了,你要吃就自己拿。”
“是...不是我...我...我...吵...就...嗯...煩到你了?”軒軒有點語無倫次,他不知道為什么好好的馬亮突然就說要走,而且還不再回來。
“我在這呆很久了,我得走了?!瘪R亮也不想再多解釋,而是拎著不多的行李轉(zhuǎn)頭就走,他怕拖的時間越久,他越不想走。
“你別走!”看他真的調(diào)頭就走,軒軒徹底慌了,但是土墻很高,他不敢直接跳下去,只好在上面快速奔跑,朝著矮的地方奔去。
“哥哥!”軒軒一邊在墻頭上奔跑著,一邊看著馬亮漸漸遠去的身影,很是慌亂,開始連聲呼喚著。
聽著后面?zhèn)鱽淼膭屿o,馬亮忍著不回頭,繼續(xù)向前大步邁去,只要穿過這片荒草,他就可以忘掉這里的一切,他在心里這樣告訴著自己,一定要走,否則一定會出事。
看守所里被毆打被欺負的場景歷歷在目,他絕不會想要再回到那種地方,即便有飯吃、有床睡,但那絕不是他想要逗留的遠方。
軒軒在叫喚著,甚至已經(jīng)帶上了一點哭腔,馬亮的身形已經(jīng)漸漸隱沒在了那片荒草之中,只能看得見一顆人頭在里面攢動,他一下子從墻上跳了下來,在地上滾了一圈后爬起來便追。
“哥哥!”
“哥哥??!”
......
馬亮瞇了瞇眼,不知道為什么,他眼睛有點癢,心頭也有點癢,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抓撓,像是有著什么東西要宣泄,那一股感情洪流充斥在他的四肢百骸,朝著眼眶沖去,化作一些奇怪的東西涌了出來。
這場景是多么的熟悉?
是多么的熟悉。
是啊,是媽媽離開的那天。
是了,就是那個瞬間。
自己在后面哭喊著,追趕著,無力的呼喚著。
媽媽沒有回頭,就這么消失在了視線中,也就這么消失在了他的人生中,再也沒出現(xiàn)。
馬亮駐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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