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照明彈升到半空中向地面散發(fā)出耀眼的白光的時候，被炸的千瘡百孔的田野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個移動的點，一輛輛坦克轟鳴著碾過西面的馬鈴薯地，正在向城市奔來，并時不時的射過一條拉著綠色尾巴的炮彈，我的喉嚨不知為何一陣發(fā)堵，疲憊沉重的大腦讓我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我呆站在炮塔上看著那一大片正在駛近的德國人的坦克，腦子里一片空白，我想，這一切應該只是夢吧？包括今天早上，今天中午，還有現(xiàn)在。也許我一睜眼可能就還躺在營地里的床上呢？，，，我就這么呆呆呆地望著遠處的德國人的坦克，一枚小口徑炮彈拉著綠色的尾巴打著呼哨從旁邊擦過，緊接著，身后傳來一陣爆炸聲。
“啊呀！該死的安德烈！你他媽的在做什么？趕緊鉆進去啊？！德國佬的刺刀都貼到你身上了！”
安東懷里抱著兩枚炮彈，穿過慌亂的人群來到我們的坦克邊，身后的斯切潘和奧列格也緊跟其后。
“給！清醒點！準備打了！”
安東把懷里的兩枚炮彈推到我手里，飛身鉆進了坦克。我愣了一下，隨即清醒過來，因為一顆高速飛過的子彈擦過我耳邊，一陣邪風伴隨著尖嘯直刺我耳膜。
“啊嗯，，，頭兒！氣瓶滿壓，油箱八成滿，蓄電池電量充足，電路油路都正常?！?p> 奧列格坐在駕駛位上一邊來回快速的擺弄著面前凌亂的閥門和儀表一邊喊到。
田野上空散發(fā)著白光的照明彈，慢慢暗淡下來，光線從炮塔敞開著的艙口內(nèi)慢慢消失。直至黑暗徹底吞沒了田野，樹林，灌木叢，和農(nóng)舍，最后，是我們狹窄悶熱的戰(zhàn)斗室。但就在黑暗完全吞噬了最后一絲光明的那一瞬間，空中又升起了一團白色的火焰，如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閃耀著刺眼的白光。光線的弧度順著安東的臉頰拉開。剛剛被黑暗吞噬幾乎殆盡的光亮此刻卻又回來了，并且這次更加明亮，因為，不止一顆的照明彈從四面八方射向陣地上空，你甚至都能感受到照明彈燃燒時的熱度。
安東手中的望遠鏡一刻沒有離手，趴在炮塔艙口等待著旗艦坦克—維克多上校所乘坦克的信號。空蕩蕩如同擺設的無線電電臺架，漆黑一片的夜空，混亂嘈雜的陣地，德國人射來的流彈，情況不明的環(huán)境。讓我們深陷囹圄，我們的坦克如同一頭蒙著眼捆著腳的棕熊一般，在這混亂的夜里，手足無措。
我們無法找到旗艦的位置，命令也無從得知，但德國人的攻勢卻沒有因為我們沒有接到命令而停下，炮彈落點也離我們越來越近。
遠處一個步兵一只手扶著亂顛的頭盔一只手拎著沖鋒槍跑向我們。他招呼安東到。
“。。。嘿！??？軍士！你們的指揮官給你們下達了行動指示，我給你們傳達，是這樣的。。。。。。?！?p> 我沒聽清他們在說些什么，只知道，也就十幾秒鐘，安東便把身子縮回炮塔內(nèi)。他告訴我們，我們現(xiàn)在要開到防線的壕溝邊，阻擊德國人的坦克，最大限度的讓德國人的坦克距離控制在離防線100米外，堅持至少一個小時，如果德國佬的攻勢依舊，那。就退回第二道方向，以此類推。在這里得說的是，我們的這股頂在在戰(zhàn)爭前線中的最前線反沖擊混編力量，在格羅德諾市構(gòu)建了三道防線，第一道也就是我們所在的這道，位于城外的田野上，第二道位于城市邊緣的幾個谷倉附近，那里有著最好的視野和高度。而第三道防線位于城市里，雖說是防線，倒不如說是最后的散兵游勇做最后一搏的街壘罷了，而我們需要堅持到在我們進入“第三道防線”前等到后援部隊前來的支援，嗯，當然，如果他們沒有來，那第三道防線就是我都最后的歸宿了，結(jié)局怎樣？我也不知道，其實，我是更不想去知道。
為了能保住這來之不易的戰(zhàn)果，以及上層所謂“戰(zhàn)略”的方向，我們不得已在彈藥，燃料，人員極度缺乏的情況下繼續(xù)支撐在這個叫格羅德諾的這個俄羅斯邊境西方的城市苦苦支撐，能讓我們繼續(xù)下去的就是下一波反沖擊梯隊的支援與替換，他們會帶著充足的彈藥，編制齊全的裝備，以及一個個充滿精神的士兵，他們會替換我們，接過陣地，我們則撤回后方，有熱水和熱飯，以及舒服的床，戰(zhàn)斗會在第二天午餐前結(jié)束，他們會把德國人趕回萊茵河，我們也可以像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回到家里，和家人一起度過一個愉快的星期天，帶著狗和女朋友在公園散步，和朋友在酒館喝個酩酊大醉，或者把營地里有一個兩百磅胖軍士一樣重的彈藥箱來回搬上個幾百次，哦！如果能讓這一切都是夢的話我寧可搬一千次！
“把正面對準德國人的進攻方向！左偏一些，在拉一下，我說停再停，，，，好！”
安東在炮塔上露出半個頭指揮著奧列格把坦克停在了一個凹地里，剛好可以把坦克的上半段車身露出來。
“斯切潘，你去機電員位置上用那挺機槍，記住，只打步兵，別放過任何距離咱們100米內(nèi)的德國佬！”
安東低下頭讓斯切潘回到奧列格右邊的機電員兼機槍手的位子上。
“你來這里裝填，我來操作主炮，”
他鉆進炮塔內(nèi)對我說到。
他看了看主炮瞄準鏡，調(diào)試了兩下，轉(zhuǎn)過頭對我說到。
“裝填榴彈?！?p> “咔！。。。噌噔！。。。咔！咔！咔?。∵沁牵?！該死的！！騰楞！。。”
升起沒有任何輔助閉鎖裝置的老舊立楔撞針室是一件非常費力氣的事，尤其是當它已經(jīng)連續(xù)打出了數(shù)十枚炮彈后，這種感覺你可以理解為在沒有任何水的潤滑作用下吃下極其粗糙的黑面包
此刻我已經(jīng)隱隱約約能用肉眼透過觀察孔看到我們前方馬鈴薯地里德國坦克炮塔上探出的一個德國佬鬼鬼祟祟的頭了。德國佬的坦克群在距離我們200米左右停了下來，并且向我們不停射擊，坦克后的步兵也紛紛從半履帶車，運輸卡車，牽引車上下來，借助籬笆和灌溉溝貓著腰鬼鬼祟祟的向我們的陣地發(fā)射著一枚枚炮彈，若不是那顯眼的炮彈曳光，還真的很難發(fā)現(xiàn)他們就藏在那里。
我看見有幾個德國佬拖拽著一門裝有方便摩托化行軍的橡膠輪胎的反坦克炮，企圖隱藏在一片灌木叢里。
我轉(zhuǎn)頭想對左側(cè)的安東說，還沒等我開口，便傳來了安東低沉的聲音—他眼睛緊貼主炮瞄準鏡，雙手搭在主炮的方向搖柄和仰俯搖柄，發(fā)出一陣吱呀吱呀的齒輪咬合聲。
“十點鐘方向，把炮塔搖到235上?！?p> 炮塔的轉(zhuǎn)向機是純手動的，這個簡單的如同自行車的齒輪箱也僅僅是不讓我們把胳膊搖斷。握著生銹的搖柄，每搖大概5圈，炮塔會轉(zhuǎn)動一大格，我看著方向機上的箭頭一點點靠近那個掉了漆的數(shù)字—“235”
“吱呀吱呀吱呀?！卑矕|手中的仰俯機搖柄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他右手伸到仰俯機邊的擊發(fā)掣上，用力一拉。
“砰！。。硿哴！”
待后坐機復位，我拉開擊針室，退出彈殼。
“咔！。。。騰楞！噌！。。。叮！鈴鈴鈴鈴。。。”
擊針室下落，滾燙的黃銅彈殼彈帶著刺鼻的硝煙，利索的從炮膛內(nèi)彈出。此刻如果你從敞開的炮膛內(nèi)，沿著光滑如同鏡面，有著一條條盤旋線的炮管內(nèi)望像遠處，你會發(fā)現(xiàn)一片被76毫米高爆榴彈掀的底朝天的灌木叢，旁邊還有一頂?shù)聡械念^盔。
“哈哈哈哈?。?！安德烈！我親愛的同志，我說，你可得記好了，這些可都是咱們的戰(zhàn)利品呢！”
安東眼睛依舊盯著主炮瞄準鏡，嘴里大聲歡呼著。
我低下頭，準備從車體內(nèi)側(cè)面的彈藥架上取下備用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