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楚格看看桌子上，除了果干奶酪外還剩些肉干，捧著一盤肉干，寧楚格步入最上面的金色帳子里。
貴族的少年們都可以給主君們獻食，寧楚格乖巧地給各個主君請安問好，然后把肉干獻給最高席上的大君，真格的主君笑道：“又是你這個小丫頭，今年長高不少了?！?p> 寧楚格甜甜一笑，半低著頭磨蹭到阿爸身邊。“這孩子長得越來越像烏娜拉了，以后一準兒是草原上的明珠。”不知是誰的聲音，莫桑格抱起小女兒放在自己膝蓋上“小丫頭是重了不少，”捏女兒的小臉“長得也越來越漂亮了，阿爸的小珍珠?！?p> 寧楚格親昵地蹭著阿爸的下巴，兩只小手握著阿爸的大手。阿爸身上有獨特的草原漢子的味道，是寧楚格喜歡的氣味，寧楚格就坐在阿爸的腿上聽著主君們閑聊。
海牧換了身衣服，也回到自己的坐席上，發(fā)現(xiàn)自己出去射了場箭回來，某位主君大腿上長出了朵小姑娘，頗為驚奇。“這是寧楚格妹妹吧？比起去年真是長大不少。”
莫桑格笑道：“你們去年還是一塊玩的伙伴呢，東珠還記得世子嗎？”寧楚格跳下阿爸的膝蓋，對海牧行了個禮，海牧笑著看她“妹妹太多禮了，去年咱們還在一塊捉迷藏呢?！?p> 說話間又有個十幾歲的圓臉姑娘捧著果子進來獻食，一眼就看到海牧瞇著桃花眼，笑的風流，這女孩低著頭紅著臉，說著些獻食的祝詞，眼睛卻悄悄地看向海牧，又順著海牧的眼神看到紅裙子的寧楚格，出去的時候就有些沮喪。
寧楚格當時也沒想到，這姑娘出去后，海牧世子和東珠格格已經(jīng)訂下親的謠言就傳的滿天飛了，并且越傳越真，搞得寧楚格都有點恐慌，親自去問阿奶是不是私下里把她賣了。
宴會結束之后莫桑格抱著小女兒回帳子，寧楚格抱著阿爸的脖子，抵著阿爸的下巴問道：“阿爸覺得哥哥今天射箭厲害嗎？“
莫桑格想了想”你哥哥是很厲害的，阿爸像他這么大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厲害?！?p> “可是哥哥好像很不高興啊?！?p> ”那是因為你哥哥老是忘了他還沒長大這件事。“莫桑格把小丫頭往上拎”也可能是因為大君他太期盼你哥哥快些長大吧。走，咱們去看看古揚那小子。“
在帳子里，燭火下，古揚拿著一卷書在翻。莫桑格看見這個兒子翻書驚奇地像是看見了公牛下犢子，寧楚格也納悶這貨啥時候會看書了，“咱們草原上的小野狼也知道放下弓箭來看書了？”
古揚這才抬起頭來看到阿爸和妹妹進來了，撓頭道：”我不太看得懂?！澳８衲眠^那本書來，看到封皮上寫著幾個東陸的文字”農桑輯要“，哭笑不得”你看這書干嘛？想學種田還是養(yǎng)蠶？”
古揚疑惑道”蠶是什么東西？“莫桑格看著自己的傻兒子竟無語了”你從哪找到這本書的？“古揚道：”就是從東燕送的禮物里面隨便挑了一本書，怎么啦?”
“傻小子怎么忽然想要看書了？“莫桑格不解，古揚有些羞赫道：”大君總是說，讀書能讓人心平氣和。我想著今日若是我能心氣平和，那箭也不會射不準……“說道后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是這樣的，這樣吧，我先給你找個先生教你識字，慢慢你自己就懂了?！蹦８駵芈晫鹤诱f“古揚，你還小呢，讀書識字，武藝箭術都得慢慢來，有些東西越急越得不到。很多東西都是自有定數(shù)的，誰也急不得，大君也是?！?p> 古揚訥訥點頭?！皼r且，你做的已經(jīng)讓阿爸很滿意了，”莫桑格拍拍兒子的肩膀“好小子，今天射箭射的不錯?！?p> 古揚嘿嘿一笑“阿爸，其實我平時射的更準?！薄昂脴觾旱?，回頭讓阿爸見見古揚的箭術！”
莫桑格挨著古揚坐下，懷中抱著小女兒，問起兩個孩子的近況。往往一年之中莫桑格也只能與孩子們見一兩次之數(shù)，看著一對兒女，每次見面之時都長大那么多，莫桑格心中道不出的欣慰與遺憾。
燭光躍動，火影舔墻。古揚說起練箭的事情，“赫連師傅可厲害了，那么重的弓，他拉開都絲毫不費力，那箭嗖的一聲，又快又準。我聽過那么多人的射箭聲，赫連師傅箭的那嗖的一聲最利落好聽?！惫艙P說的手舞足蹈的，寧楚格坐在阿爸的膝蓋看著哥哥的傻樣兒悶笑不止。
忽而又想起射箭的事情，撒著嬌兒對阿爸說：“阿爸，之前古揚說好帶我去學射箭，結果最終也沒教我，你替我打他！”
古揚奇道：“你自己拉不開弓怎么又怪上我了？”寧楚格笑道：“那你捉迷藏只顧著和其他小姑娘玩把我給忘了又該怎么算？”古揚臉有點紅“你別瞎說，我那是有其他事情。”莫桑格看見兒子這模樣，還有什么不明白，拉長聲音“是哪家的姑娘讓我們草原的野狼崽子看上了？”
寧楚格看著哥哥的臉都要熟了，只顧埋頭在阿爸手臂里笑個不歇，古揚說不出話來。莫桑格不再逗兒子了，轉過頭來問小女兒“東珠最近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寧楚格想了想，心中最先浮現(xiàn)出的是林清瘦長的身影，忍不住微微笑“我最近遇到個挺有意思的人，還學了持弓的姿勢，”
“胡說！你連弓都拉不開，如何學持弓?！惫艙P總算找到點反駁妹妹了，“切，你自然不會知道，有人會教我的。”寧楚格翻了個白眼兒。
兄妹日?；?，莫桑格與一雙兒女享受著這為數(shù)不多的溫馨時光，只是心頭還存著一件事，說不出口。
莫桑格喪妻之后，本來是決心再不有其他女人的，只想守著一雙兒女盼他們長大。
這十年間，莫桑格一直獨身掌管霍爾部的事宜，平靜而孤單，這種狀態(tài)卻在一年前被一個女子打破，那女子眉眼之間頗像烏娜拉。在莫桑格傷寒之時又一直守在他身邊，莫桑格情難自禁，于是有了后來，如今那女子已經(jīng)為他產(chǎn)下一個女兒。
霍爾部的臣子們紛紛恭賀主君，莫桑格卻郁郁寡歡，一面是覺得愧對年少時承諾，一面又擔心東珠怪他。
看著一雙兒女對自己的依賴，心緒更加紛亂，無論如何也難以說出口。直到侍女來請去更衣參加星夜祭祀。莫格桑才不舍離開。
落日沉淪，夜幕降臨，草原上一叢叢的篝火從中心往外依次升起，巫神們團團立在祭天臺下。
最大最亮的那一團火焰燃燒在祭天臺上，大巫神蘇嘛解開長長的辮子穿著寬大的袍子圍著篝火舞蹈著，下面的主君們在巫神們后面跪著，主君的背后依次是貴族們，平民與奴隸。
大君龍真煌步上臺階，將一碗長生山上的融雪散在火焰上，篝火光亮暗了一下，隨即忽然竄得更加明亮，蘇嘛用奇怪的語言唱著祝禱的歌曲，祭天臺下的巫神們也輕聲附和，所有人被一種神秘而感人的氣氛包圍著。
每次這樣的儀式上寧楚格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頭頂?shù)侥_跟，一種奇異的酥麻感在擴散，身邊的篝火不斷散發(fā)出熱量，寧楚格有一種溫暖而酥麻的感覺。
夜空上的青明星亮起，它象征著牧草豐盛和草原上的和平，青明星有時會缺席這樣的盛會，但是這幾年總是熠熠生輝。
牧民們說這是因為大君是個有德的君主，上天才會庇護草原。青明星的升起意味著這一年草原會有一個滋潤的好天氣，草原上的牧民們也都松了一口氣。
這樣一年一度的夜晚，長生山上的神明仁愛地給予草原上每個人平等地喝酒吃肉的機會。
在祭天儀式結束后，所有人會穿上由大君發(fā)下的青色的袍子，平民，貴族和奴隸會穿著一樣的袍子在一起平等而友好地聚會。
草原上的鐵卷記載，奴隸的兒子達索力大無窮，在一次機遇之下救下了長生山上被眾狼圍困的融雪神女，神女為了報答他，給予草原上所有奴隸們和平民們一晚上的自由歡樂。
現(xiàn)在每個帳子的門口都已經(jīng)站好了兩個守衛(wèi)，這些守衛(wèi)從兵營而來，負責維持今晚的秩序。寧楚格穿上丑丑的青色大袍子，今晚也不能帶自己的首飾，但是畢竟是一個歡樂的夜晚。
往年寧楚格就帶領從貴族到奴隸的小姑娘們一塊從最外面看到最里面，把所有帳口的守衛(wèi)哥哥們從頭到尾品鑒了一邊，女孩子們笑嘻嘻地跟著她混，其他想和女孩子們玩的小男孩都插不進小女孩的大軍。
今年的情況有一點不一樣，大家圍著篝火吃烤肉的時候，寧楚格看到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一般這種聚會大家都是相熟的朋友們坐圈玩耍，也有走圈的環(huán)節(jié)，青年人們都在結識新朋友。
可是今天明顯不對勁，寧楚格環(huán)顧一下，今天的圈里女孩兒比往年都多，沉靜帶羞的，活潑笑語不斷的，大家若有若無的目光都帶到了寧楚格的旁邊，寧楚格扭頭一看，身旁的海牧專注地在吃烤肉，注意到寧楚格的目光，側頭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