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穆抒衍從未親自去過東山那邊的田莊,但以前由徐嬤嬤教導(dǎo)著看賬本的時候,她就知道,全京城最好的田地就在東山。日常別處一般上好的田地或許能賣到十二到十五兩銀子一畝,但東山的田地卻都能賣到三十兩一畝,如果還連帶著一座別莊,那就更值錢了!
像今日莊老太爺送來的這份地契,光按照地畝面積來算,就將近兩千兩,再加上一座精致的小別莊,這份禮物價值應(yīng)該超過了五千兩!
不僅僅是因為東山腳下田地肥沃,各種農(nóng)作物都適宜種植,主要還是因為那里風(fēng)景優(yōu)美,氣候宜人,京城的顯貴無一不以在東山附近有田莊而引以為傲,并且時常呼朋喚友,前往別莊小聚,既當(dāng)成人生樂事,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因為東山腳下的平坦地勢有限,所以許多二三等的勛貴或一般的小京官還真不一定能有機會擁有那塊地方的田莊,就穆抒衍所知的,二老太太和莊裴涇都沒有。
所以她才會覺得這份賀禮太過貴重,也太過打眼了。即便沒有親自去瞧過,她也能想象這樣一處田莊多么精貴。她一個有名無實的鄉(xiāng)君,若真的將這樣的好地方捏在自己手里,估計京城許多其他的貴家小姐都要憤憤不平了。
翟管家一看她的動作,不免露出為難的神色,道:“這......”
穆抒衍知道他的意思,笑著道:“麻煩翟管家辛苦這一趟,老太爺?shù)暮駩?,抒衍銘感于?nèi)。
“原先抒衍遭逢大難,本就仰賴于老太爺救護照拂,抒衍無以為報。
“現(xiàn)下老太爺還給抒衍送出這么一份厚禮,抒衍的確不敢收下。還望翟管家回府向老太爺秉一聲,替抒衍給他老人家陪個罪,就當(dāng)是抒衍辜負(fù)了他老人家的心意了吧!”
翟管家聞言,見穆抒衍一臉的堅決,又不好再勸,只好又重新捧著盒子告退了。
穆抒衍吩咐周晉修送翟管家坐上馬車才回來。
翟管家苦著臉,捧著錦盒不知道要怎么回去給老太爺交差。領(lǐng)差事的時候,老太爺很明確而堅定地說,這份謝禮不僅是送給穆姑娘喬遷的賀禮,更是感激她當(dāng)年為救康安郡主所出的力,務(wù)必讓她收下!
可今日他沒想到,這位原先其貌不揚嬌聲軟語的小姑娘,居然不等他解釋,就直接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這份賀禮,而且?guī)缀跏遣挥煞终f,就派人將他送出了府?,F(xiàn)在他就是想再去重新解釋一番,也沒有機會了。
這樣回去,要如何向老太爺交差啊!
翟管家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一個人來,趕緊叫車夫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戶部衙門而去。
他趕到時,莊裴涇已經(jīng)下了朝,正端坐在衙門里聽下屬匯報當(dāng)日的公務(wù)。
翟管家只好靜靜地捧著錦盒等在門外。二月初的風(fēng)刮在人身上,還是很有些冷的,他不禁瑟縮了下。
來找四老爺討主意,也不知可行不可行。廣南鄉(xiāng)君以前就住在四老爺府上,跟著三小姐叫四老爺為二叔,所以四老爺應(yīng)當(dāng)也算得上是廣南鄉(xiāng)君的長輩。老太爺送出的這份禮,只希望四老爺能替他想想辦法,勸勸廣南鄉(xiāng)君收下才好。
老太爺這樣身份的人,送出這么一份好禮,若沒送出去,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翟管家垂頭琢磨著,直等到里面的人稟完了事情,才敢讓衙門里的官差代為通傳。
莊裴涇聽完了翟管家的來意,居然沒有多作猶豫,就直接點頭應(yīng)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將錦盒留下吧,我會讓阿衍收下的?!?p> 翟管家松了口氣,連忙謝恩,
莊裴涇因后面還有別的事忙,也就沒再與他多客氣,讓長隨送他出門回府了。
回到東府,翟管家前去向莊老太爺交差,待說到是四老爺替廣南鄉(xiāng)君收下這份禮時,莊老太爺?shù)哪抗忾W了閃,隨即也沒說什么,就直接讓翟管家退下了。
翟管家一上午都有些納悶,總覺得四老爺接下莊子地契的時候,神態(tài)太過隨意,完全不加考慮,難道他就不用派人去問問廣南鄉(xiāng)君的意思么?還有老太爺,那閃爍的目光同樣讓人生疑,仿佛帶著一絲訝異,又帶了一絲了然。
唉!這些貴人的心思都是九曲十八彎,他是看不懂。好在今日之事總算順利交差了,他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莊老太爺在自己的書房里背著手踱步,想起莊裴涇代穆抒衍收下田莊的事情,不禁搖頭失笑。這小子倒是精明,知道自己送出去的地剛好就挨著他們二房,日后那丫頭若不善經(jīng)營,他就可以一并攬過去代為管理了。
今日聽翟新這么一說,莊老太爺更加咂摸出些不一樣的意味來。難怪自己同裴涇明里暗里提過好幾次他的親事,這家伙從來都是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他,原來癥結(jié)就在此處!
看來裴涇這是鐵了心了,要不然不會毫不猶豫地就替那丫頭收下田莊,還不是想著日后是一家子么?
原本他從未考慮過那丫頭,出身低不說,還毫無父母親族,雖說看起來頗有靈慧之氣,但終究各方面都太薄弱了些。而裴涇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莊家的族長,他未來的夫人就是族長夫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擔(dān)待得起的。
可現(xiàn)今看來,這樁姻緣倒也沒那么差。那丫頭縱使弱了些,可就能讓裴涇這頭脫韁的馬乖乖地安上犁頭,化身為老牛犁地,這可不就是她的功勞么?
想當(dāng)年,裴涇突然決定收心,繼續(xù)參加科考,就是和小丫頭進(jìn)京的時間差不離。說不定那時候,這家伙就對小丫頭起了心思也不一定,當(dāng)時他不是還在自己面前扯了一大通的理由,就將小丫頭接到他們府上去落腳了么?
再說,小丫頭雖看起來柔弱,但不可否認(rèn),她身上倒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居然能得到康安和她母親的一致喜愛,還有眼看著就要騰飛的瑞親王和瑞親王妃,這些可都是影響未來朝局走向的大因素。
裴涇若能在這場漩渦中一直立于不敗之地,順利蹚過新舊皇權(quán)交替的風(fēng)浪,那莊家一族也就能再保個幾十年的平安和富貴,他也就能安心閉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