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斯人無歸
“那個Servant只是一具軀殼，在他的體內(nèi)有著更可怕的東西，沒有肉體的英靈對他來說，不過是鮮美的食物?！?p> “什——”
遠(yuǎn)坂的臉色刷地變白。
“只有畢生追求生命與死亡奧秘的魔術(shù)師，才會對那個源于死之側(cè)的東西有所耳聞。它是還未獲得生便被決定的死，永遠(yuǎn)不可能得到生的它，心中追逐著對生命的渴望，吞噬著到達(dá)死之側(cè)的靈魂，也就是說——我們這些Servant、所有的靈魂都是它的食糧?！?p> Caster的意思是指還沒有出生、便已經(jīng)死去的生命嗎？
連這個生的世界都沒有經(jīng)歷過，便無法用生命來形容。
那個東西，在語言里已經(jīng)超過了可以正確形容它的范圍。
它需要以靈魂為食，以為這樣可以讓它得到生。
所以，連我的Saber也被那樣的家伙吃掉——！
甚至，被吃掉的Servant還可能包括Lancer。
我狠狠咬著牙，握緊了拳頭。
“但據(jù)你所形容，它剛才出現(xiàn)在這世界，那會發(fā)生什么結(jié)果，它可能得到生命嗎？”
“不可能的，它的意志是所有死的集合，包括著整個死的世界，即使是它吸收了某個肉體，可能獲得意志的也只有它的一絲意志。想要讓死之側(cè)的意志獲得完整的生，除非將這個生之側(cè)全部毀滅?！?p> “Caster，你的意思是即使它吃掉了我們所有的Servant，也會繼續(xù)去——吃人。直到它從這個世界消失，或者毀滅這個世界，對嗎？”
紅色騎士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
“Archer，你又想發(fā)揮你的正義之心嗎？沒有肉體的Servant連抵抗它的意志都沒有，你能做什么？”
“哼，軟弱的女人。即使找不到正面解決它的方法，我們也可以采取別的手段?！?p> 說到這里，Archer不經(jīng)意的側(cè)過頭，望向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年。
Caster臉色一變，正要說話，遠(yuǎn)坂趕緊攔住了魔女。
“總之，我們先聯(lián)系那個偽神父，找到對付那個黑色Servant的方法，我想，誰也不會甘心成為別人的食物，對吧？！”
遠(yuǎn)坂最后的那句話對Caster的殺傷實在太強(qiáng)，魔女臉色一變再變，竟然強(qiáng)忍下心中這口氣，同意了遠(yuǎn)坂的安排。
“那么，我可以先回去取回我的裝備嗎？”
雖然那里是原本屬于自己的家，遠(yuǎn)坂還是很客氣地向Caster提出請求。
“我可以將你也傳送回去。如果你口中的神父也沒有解決方案，我會把你們倆都送到它的嘴里?！?p> 同意了遠(yuǎn)坂的提議時，Caster也放下了句狠話。
解決了下一步的方案，遠(yuǎn)坂正要與Caster離開，突然，她回頭走到了沉默的少年旁邊。
“士郎……”
紅色的少女喚了喚少年的名字，想要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為了救她，Saber義無反顧地參加了這場戰(zhàn)斗。
為了擋下Berserker，Saber獨自沖在戰(zhàn)斗的最前線。
但是，聯(lián)合三大Servant居然沒有贏得戰(zhàn)斗的勝利，反而已方一個個身負(fù)重傷，犧牲了Saber才得以平安歸來。
如今面對Saber的Master，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
“士郎，對不起。”
聽到了少女的道歉，少年抬起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勉強(qiáng)的笑容。
“這是她的選擇，不用向我道歉，她是為了我才……”
下面的話，少年再也說不出口。
“來吧，我們一起戰(zhàn)斗，為Saber報仇，好嗎？”
少女想要拉住少年的手，被少年不動聲色的避開。
“我很累了，想要先休息一下?！?p> 失望的神色從少女的臉色一閃而過，她停頓了一下，期待的說著。
“我會等你?！?p> ~~~~~~~世~~界~~需~~要~~分~~割~~線~~~~~~~
眼前在上演一出鬧劇。
事關(guān)生死，至關(guān)重要的鬧劇。
紅色的少女堅韌不拔地調(diào)解所有人之間的矛盾，為意志消沉者打氣，謀劃下一步的行動。
——但是，Saber死了。
她們討論著那個兇手的身份，真相是能毀滅世界的大魔頭。
連眼前一直緊緊地盯著我的男人，也被她們的討論吸引了注意力。
——但是，Saber死了。
為了勝利、為了正義、為了世界，一起消滅大魔頭。
所有人都在討論著戰(zhàn)斗，他們都忘記了嗎？
——Saber已經(jīng)死了。
想要大聲吼出來，想要攻擊，想要破壞。
然而，我終究什么也沒有做。
一味地沉浸在失去Saber的心情里，我才是什么都沒有做的人。
該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
懷著不同心情的人們，各奔一方。
寂寞的街道里，終究不會再有Saber的影子。
失去目標(biāo)的軀殼，在黑夜里游蕩，也不知道要去何方。
身著銀色甲胄的少女，不再護(hù)衛(wèi)在我的身邊。
不再阻擋我去哪里，不再與我一路同行，不再保護(hù)我。
只剩下這具孤獨的軀體，如行尸走肉般前進(jìn)。
走過Saber與Archer對峙的街道。
走過Saber擋住Berserker的路口。
走過Saber保護(hù)著我回家的大橋。
走過Saber與我逛過的超市與公園。
走過Saber游戲過的學(xué)校操場。
望著空無一人的草坪，驀然間巨大的悲傷壓倒了我。
我跪在地上，發(fā)出無聲的哭泣。
張大嘴巴，努力呼出所有的悲傷，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再一會兒就好、再一會兒就好。
夢一般出現(xiàn)的少女，注定會夢一般地離去。
現(xiàn)在就是我的美夢破碎的時候。
再堅持一下就好，再堅持一下就好。
我可以恢復(fù)原本的生活，正常的生活。
不再拼命的奮斗，盲目的犧牲自己的性命。
我可以繼續(xù)平凡的生活，不再有戰(zhàn)爭、不再有犧牲。
我沒有遇見夢一般的少女，我沒有愛上夢一般的少女。
我不會為陌生人而隨意犧牲自己，不會再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就如Saber所期待的那樣，過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Saber啊——
可你卻從未擁有過這樣的生活。
在我的記憶中，你只為自己奔跑過的地方，居然只有眼前這片操場。
我該是何等的卑鄙，才能放任自己忘記如此不幸的你。
獨自躺在空曠的操場上，我終于放任心懷激蕩的感情，任憑眼淚肆意的流淌。
十年來，我第一次如此痛快地哭泣出來。
~~~~~~~世~~界~~需~~要~~分~~割~~線~~~~~~~
“看到了嗎？就是那個孩子，在火災(zāi)里失去了所有的親人?！?p> 白色的空間里，傳過來女人與女人的對話。
“好可憐吶，連一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
多愁善感的女人在感慨。
“嗯嗯，聽說已經(jīng)查到了他的身份，還有聯(lián)系的親人都死在了那場火災(zāi)，在這些火災(zāi)中的幸存者中，他是最悲慘的一個?！?p> 八卦的女人繼續(xù)爆料，說話的聲音很清楚，可就是無法理解。
“在所有的親人中，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才六歲啊，怎么逃出來的？”
親人？有些熟悉的詞匯。
“聽說有人正好在火場邊緣發(fā)現(xiàn)了他，才及時把他送到了醫(yī)院，在火場中心范圍，也只找到他一個，所以也有很多人來找他問話，想要問清發(fā)生火災(zāi)的原因?！?p> 火災(zāi)、是什么？
“這孩子說了什么？”
多愁善感的女人好奇的追問。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醒來后，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別人問他也不答，像個活死人一樣，有人說是孩子在遇到刺激后自我封閉的現(xiàn)象?！?p> 活死人？是在說誰？
“那我們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嗎？”
多愁善感的女人在探頭探腦。
“也不完全是，這孩子每天晚上都會做惡夢，也沒有其他動作，只聽見他嘴里一直念叨著黑太陽、黑太陽。”
“黑色的太陽？晚上怎么會有太陽，再說也不可能是黑色的，要是黑色的還怎么看得見？”
嗯，也開始好奇起來了。
誰開始好奇起來了呢？
“就是、就是，一直問不出什么，后來就連續(xù)一個月都沒有人來看他了。”
真是可憐的小家伙。
“你好，我叫衛(wèi)宮切嗣，剛才聽你們說起了黑色的太陽，請問是怎么回事？”
突然插入了男人的聲音。
低沉而有磁性、也很熟悉。
再次遇到熟悉的內(nèi)容，有些興奮。
誰在興奮？
男人與女人的聲音交流了很久，開始是男人在問話，接著八卦的女人主動透露了更多的內(nèi)容。
許久之后，人們的議論停了下來各自散去，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接著，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
曾經(jīng)流著淚露出幸福的笑容的臉，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
他一臉的疲憊，眼窩深深地下陷，胡子拉喳。
那是熟悉的人。
親人、火災(zāi)、黑色太陽、拯救……
所有詞匯瞬間重組。
我就是那個被拯救的孩子。
我就是那個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孩子。
我就是那個看見世界最恐怖事物的孩子。
我就是失去了所有親人、面對過最大的恐怖，只能放棄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的自我，將自己變成活死人的孩子。
而他是——
“是你、救了我——”
許久未能出聲的嗓子，把握不住音調(diào)。
但是，拯救了我的人，那張幸福的臉，我絕不會認(rèn)錯。
原來，幫助別人是如此的幸福，給予了絕望的我以希望，給予世界光明的感覺是如此的幸福，就是他告訴我這樣的事實。
是他，給了我第二次的生命，給了我生活的希望。
后來，男人收養(yǎng)了失去了親人的孩子。
孩子終于開始正常的與人交流。
孩子不再夢見黑色的太陽。
孩子像其他人一樣，健康的成長著。
然而，那份重組后的人格，到底還有多少真正屬于原本的自我，孩子一點兒也不知道。
忘記原來的親人、忘記死去的人們。
忘記過去的自己，換取生存的能力。
像普通人一樣，幸福而又平凡的生活。
然而，還是有一點不一樣。
孩子有著自己原本沒有發(fā)現(xiàn)的記憶。
悄悄地，孩子空洞的美好記憶，出現(xiàn)了微小的裂縫。
在幸福的空間里，孩子茫然四顧，然后，回想起來了，不屬于他的東西。
記憶逆轉(zhuǎn)——
黑色的可怕記憶如涌起的波濤，瞬間覆蓋了所有美好的記憶。
“……使用寶具，破壞圣杯。”
將孩子淹沒的黑暗里，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被藏在心底的記憶陡然涌現(xiàn)，將心中那份美好的感情沖成粉碎。
那是父親的聲音。
成為了孩子養(yǎng)父的男人的聲音。
曾走在黑暗的街道中，從另一個自我中得到的真相，浮現(xiàn)在眼前。
拯救自己的人，也是毀滅自己的人。
給予自己最幸福的體驗的人，也是冷酷地給予自己最大的絕望的人。
我的生命，原來是一場最可笑不過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