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鏡面劍舞
“士郎……???”
當(dāng)少年離開了櫻的懷抱后,凜終于看清楚士郎的形象。
那不是士郎,只是有士郎外表的另一種存在,比起人類,更像是死者。
赤的身體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道道神秘的花紋,向上直接覆蓋了整張面孔,一塊血色的麻布簡單的裹在腰間,數(shù)條深色的繃帶纏在四肢以及關(guān)鍵部位,幾乎與身上的花紋溶為一體。
熟悉的面孔在被奇怪的紋路改造得面目全非,蒼白而消瘦的臉頰,茫然失神的眼瞳,被Rider架住的雙刃反映著死亡的光芒。
這根本不是衛(wèi)宮士郎,而是另一個并非人類的怪物,全身上下刻滿紋路的怪物站在凜眼前的身姿,簡直就像是為了某個而存在的祭品。
“你是……誰?”
女孩嬌小的身體在對方帶來的寒冷下發(fā)抖。
“殺掉、殺掉……傷害櫻的人。”
澎湃的魔力自雙刃爆發(fā),Rider痛哼了一聲,防守的身軀被巨大的力量推開,就在形似士郎的人繼續(xù)向凜攻擊時,不知何時將紅色少女纏住的鎖鏈將她向后拉開。
“可惡啊——!”
紅色騎士快步踏前,同樣的雙刃揮舞,代替Rider擋住了襲擊者的后續(xù)攻擊。
得到了片刻放松的Rider將凜拉到她的背后,長長呼出一口氣,像完成了某個任務(wù)一般,她終于放松下來,而在背后的凜的視線里,紫色騎士的背上,露出了兩道強行突破Archer防御時被劃出的深深傷口,鮮血緩緩流淌下來,在Rider的自愈能力下慢慢收攏。
“Rider、怎么回事?那個人是誰?”
Rider沉默不語,背叛了Master的紫色騎士手持鎖鏈,警惕地注視著正在與Archer作戰(zhàn)的未知者。
這場戰(zhàn)斗,實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的有著士郎相貌的人,更奇怪的戰(zhàn)斗方式。
沒能守護自己的Master的紅色騎士,雙刃帶著持有者的無窮怒火向著敵方揮動,在力量還未發(fā)揮至極致的途中,便被同樣的雙刃以同樣的方式劈中,刀刃與刀刃在交擊中爆發(fā)出清澈的聲響,火花乍現(xiàn)。
Archer借著雙擊的力量旋身,雙刃在回轉(zhuǎn)中聚集起更強的力量,接著又被另一對在回旋中蓄力的雙刃以相似的軌跡碰撞,兩道身影被反擊的力道震得向后一晃,接著又在還未使全的下一擊相撞。
“真是……奇怪的戰(zhàn)斗……?!”
凜難得地看清了Archer戰(zhàn)斗的身影,也不禁詫異地叫出聲來。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英靈之間的戰(zhàn)斗,應(yīng)該是你來我往的暢快淋漓的戰(zhàn)斗,在刀劍自由揮舞中交鋒,由死亡的間隙追逐唯一的勝利。然而展示在凜眼前那一幕實在有些錯位的怪異。
襲擊者揮劍的手法嫻熟而充滿力量,快速移動的身影富有技巧性地試圖切入Archer的死角,專注的眼神不含絲毫恐懼、憤怒等任何戰(zhàn)斗以外的情感。
那戰(zhàn)斗的姿態(tài)太像Archer。
簡直是Archer在對著鏡子舞劍,無論使用如何神奇的技法,對方也同樣復(fù)制過來。
同樣的優(yōu)美劍法、同樣凜然的戰(zhàn)斗意志。
如果不是那一點點錯位的話,一定會在凜的面前上演一場暢快淋漓的劍舞。
然而事實卻是,Archer的每一擊還未使全便被對方擊退,快速移動的身法只挪動了半步,便在對方同樣的進步反擊下停頓止步,甚至無奈的后退。
在凜的眼里,便是Archer陷入了無法完成攻擊、無法順利移動的尷尬境地,本應(yīng)該如從前般快速流暢的身影,變成了幻燈片一般,一頓一頓的展現(xiàn)在凜的面前,簡直充滿了莫名的喜感,以及失敗的絕望。
就像一對原本能夠完美耦合的齒輪,結(jié)果其中一個慢了半節(jié),變成了凸面與凸面的碰撞,在無數(shù)次試圖咬合的轉(zhuǎn)動中,發(fā)出痛苦得讓人絕望的聲響。
紅色的少女第一次聽到Archer如此苦悶的喘息,雙刃在一次次撞擊中終于破碎,毫無意外的,同時失去了武器的兩人手中,居然也同時投影出同樣的武器。
不再是黑白雙刃,卻是同樣的狹長劍身,有著同樣劍中之王的名字的寶具。
當(dāng)對方手持同樣的武器擋住了Archer攻擊時,凜幾乎能聽到Archer心底的無力嘆息。
穿過那戰(zhàn)斗著的兩人身影,凜看著她的妹妹側(cè)著身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件原本落在地上的簡單睡衣被她拿起掩著身子,卻忘記穿上,此時的少女只記得迷醉地望著正在為她戰(zhàn)斗的少年,眼眸中灼熱的感情燙傷了凜的神經(jīng)。
——櫻,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到底是什么?
在相互斬斷第三柄武器后,Archer終于不甘心的后退,對方也如鏡中倒影一般后退,回到了櫻的身邊。
“卑鄙的家伙,你到底是誰?”
“這是我的學(xué)長啊,凜,你的Archer不會認不出來吧?!”
悄悄披上自己的睡衣,櫻幸福的依偎在其守護者的身旁,回應(yīng)話語里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不可能……絕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
Archer不可置信的念叨著,原本無論處在何種不利的境地都能保持自信與理智的弓之從者,竟然在敵人的面前失神。
“難道是重復(fù)召喚嗎?一場戰(zhàn)爭召喚出不同階稱的同一英靈,絕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
如果櫻所說的話沒錯,就會違背圣杯戰(zhàn)爭的最基本原則,更何況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行到現(xiàn)在,根本沒有理由召喚新的從者。
凜甚至為自己一時間被櫻的話動搖而感覺憤怒。
“絕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
“不愿意承認嗎?這是被你們放棄的士郎,我的學(xué)長。這是你們對他犯下的罪——!將學(xué)長推入這地獄?!?p> 櫻憐愛的抱著她的學(xué)長,在沉默如冰的保衛(wèi)者身邊,少女燃燒的感情變得更加熾熱。
“將我最愛的學(xué)長推入地獄,墮落到與我這樣不潔的人同一境地,這是何時不可饒恕的罪——!沒關(guān)系,從今天開始,我將永遠跟你在一起,誰也不能從我身邊將你奪走——!”
在黑暗的空間里,少女與守護者依偎在一起的身姿,如綻放的曇花一般美艷而神秘,剎那如永恒。
“櫻,冷靜一些,這不是士郎,你不能跟他太近。”
說話的人是Rider,她的聲音因為過于激動與擔(dān)心而有些許顫抖。
“Rider——Rider小姐。”
現(xiàn)在才想起還有其他人在身邊,櫻稍稍回復(fù)神志的轉(zhuǎn)過頭,望向Rider的眼神有些譏諷。
“Rider,剛才你是背叛了我吧?!”
紫色的騎士身體戰(zhàn)栗了一下,稍稍偏了一下頭。
“從凜出現(xiàn)開始,你都沒有認真戰(zhàn)斗過,甚至最后還違背了我的意愿。”
“因為你不能傷害凜。如果凜受傷,你會后悔的。”
女性從者堅定地守護在凜的前方,紅色少女注意到對方緊握著短劍的手上青筋暴露,比一般男性更加修長的身影在微微顫抖,或許是意識到同樣對櫻的關(guān)心,凜漸漸對Rider再也沒有絲豪敵意。
“……”
櫻無聲地發(fā)出了笑聲,披散的紫色長發(fā)下,女孩蒼白而美麗的臉倔強地抬起來。
“明明說好會保護我,卻又背叛了我,明明學(xué)長都用令咒請求你保護我,你卻違背了我的意愿——!”
如果是平常的櫻,她一定會哭出來吧。但此時的櫻,臉上只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緩緩站了起來,輕輕地靠在保護著她的男人身邊。
“沒關(guān)系,我還有學(xué)長——Rider,我還有學(xué)長。”
站在背后的凜都能聽到Rider咬牙的聲音。
“櫻,我的任務(wù)是保護你,即使這違背了你的意愿,更何況這是你的姐姐?!?p> “所以你要我任由她奪走我的學(xué)長嗎?”
櫻的眼神警惕起來。
“櫻,你應(yīng)該明白,那不是衛(wèi)宮士郎,他只是一個亡魂,不應(yīng)該存在這里的死者?!?p> “夠了——!又是這樣的話。你根本不了解士郎有多少的痛苦,只想著要遠離他、傷害他?!?p> “你知道衛(wèi)宮士郎是什么樣的,他真正的存在這個世界,而不是眼前的這具幻影……”
“果然,無論我解釋多少次你也不會理解,他就在這里,他的點點滴滴,都在我的心里,他的痛苦與掙扎,就在我的眼前,就連他的、他的體溫,我也伸手可及,為什么你不明白他是為我而出現(xiàn)、為我而存在的嗎?”
櫻的聲音變得痛苦,她試圖讓Rider理解的話,已經(jīng)變成了放棄前最后的努力。
“離開吧,背叛者,我不需要你——!”
少女冷酷的眼神向著她的Servant做出最后通牒,絕情的語言刺痛了凜的心。
“你就連對錯也分不清嗎?間桐櫻!居然會把這么一個、非人類的東西當(dāng)作士郎。連善意的規(guī)勸也無法接受。”
“你沒有資格叫士郎的名字,遠坂凜——!”
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彼此的體內(nèi)流著同樣的血,為了心底燃燒著的感情而憤怒的少女的姿態(tài),竟然是如此相似。
也如此完全無法相容。
趁著Rider站在我這邊,一口氣將對方解決。
紅色的少女下定了決心,毫不猶豫用沖刺的身影表達自己的意志。
在凜的命令下,紅色騎士死命纏住了他的對手。
雖然不能戰(zhàn)勝那個與自己形似的怪物,但從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對方只是在單純地模仿自己的攻擊,雙方的真實實力相當(dāng),因此絕對能牽制對方回援他的Master。
Rider焦急地向著她的Master的奔去,卻遲疑地落后了一步。
沒有一個人。
在場的所有人中,沒有一個真正了解到她的內(nèi)心,名為櫻的少女內(nèi)心。
這不是早就明了的事實嗎?
我不就是這樣,沒有任何人記得、沒有任何人了解、沒有任何人關(guān)心地活著嗎?
再一次確定自己所處的命運,心依然被撕裂的痛。
在透徹心扉的痛苦中,紫色的少女望向她的姐姐,冷酷地試圖用武力讓她屈服的女性,兩行清淚順著蒼白的臉頰劃落。
在凜強壓下心疼的顫抖時,櫻如此說著。
“如果你們都不了解我,那么就給我消失吧——!”
黑暗涌動起來,某個東西聽到了櫻的心意而活了過來。
凜的腳步停了下來,這次并非由于對妹妹的心疼,而是從心底散發(fā)的恐懼止住了她的腳步。
“所有既不了解我,還想要奪走我心愛之人的家伙,全部都給我消失?!?p> 啪的一聲響。
直覺救了凜的命,如受驚兔子一般的后退避開了致命的一擊,某個黑影擦著紅色少女的身影掠過。
“凜,快后退——!”
Rider再一次將凜拉離了險境,連Archer也放棄了他的對手,幾乎倉皇的后退。
那黑影,有著與森林中的黑武士同樣的特質(zhì),屬于從者不能沾染的邪物。
“原來這是你做的——?!”
曾經(jīng)掠奪過Archer生命的黑影,竟然就出現(xiàn)眼前,源頭居然是她的妹妹。痛苦、憤怒、憎惡的感情充斥著凜的胸膛。
“加入圣杯戰(zhàn)爭的違規(guī)者,竟然這樣傷害我的Servant——!”
就在紫色少女周圍,數(shù)條黑影搖曳著守護在她的身邊,全身刻著神奇紋路的從者安靜地立在櫻身旁,與那些作為從者天敵的黑影和諧共處。
傷害過Archer、Saber的人,原來就是櫻。
某些事故現(xiàn)場找到的黑影的痕跡,源頭居然是櫻。
她的妹妹,可能已經(jīng)奪走了無數(shù)人的生命。
想到此處,紅色少女怒不可遏想要沖上前,卻被Rider一把抱住,緩緩地向著出口移動。
“Archer,你們該離開了?!?p> “居然會在這樣不利的情況對上這些邪物?!?p> Archer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看著失去了理智的凜,巨大喜悅從櫻的心底不斷涌了出來。
原來這感覺是如此的快樂。
再沒有可牽掛我的人,再沒有可阻礙我的人。
再也不用為別人的意愿而活,再也不用為別人的想法而改變自己。
再也不用去愛不值得愛的人,再也不用強迫無能的自己忘記仇恨。
櫻抿動櫻色的唇,喜悅的笑了起來,小聲的嘻笑,再到放聲狂笑,笑出來的眼淚珍珠一般滾落。
“原來如此啊,我再也不需要他們了,那就讓她們?nèi)肯О?,Avenger——!”
剎那間,復(fù)仇的使者掀起無盡的黑暗之潮,向著敵人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