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沉睡之人
不知過去多久，我終于從黑暗中漸漸恢復(fù)了意識，只感覺全身都在酸痛，睜開眼睛，我的雙臂乃至身體被銀色的鋼鐵劍身一般堅韌的編織物包裹著，轉(zhuǎn)眼又像幻覺一般變成正常的人類之軀。
——真是幻覺嗎？我還是人類嗎？
當(dāng)然以上都無所謂，我只是欣喜地感受著雙臂托起的生命份量。
以為會像美人魚化作泡沫消失的少女，正安靜躺在我的懷里，眼簾閉合著依偎在我的臂彎。
此時的Saber，離我很近很近，又似乎很遠(yuǎn)很遠(yuǎn)。
她前所未有地依賴著我、完全屬于我，在我面前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她又好像僅僅是一具軀殼，真正的她早就在揮動圣劍的那一刻離開。
我托著少女的臂膀緊張得僵硬起來，不敢試探她的氣息，嘴巴像被縫上無法出聲，不敢面對她可能離開我的可能。
“Saber……”
試探的聲音將僵硬的動作撐開裂縫，我恢復(fù)了行動能力，讓少女躺在我的腿上，一手托著她的臉，空出另一支手試探她的氣息。
女孩似乎只是睡著了，帶著體溫的平穩(wěn)氣息穿過我的指尖。
“Saber，你還在身邊就好。”
我激動得想要向全世界表達(dá)自己的感謝，身體陡然放松下來，晃了晃身子，我才發(fā)現(xiàn)一直跪坐的雙膝已經(jīng)麻木。
一邊抱著Saber，我一邊挪動身體將腿伸直，方才有心思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
這是一片僅有我與Saber的樹林，看來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間桐家的隱秘居所。
大概是Saber破壞了神國，我們被甩出里世界開往表世界的神國大巴，被隨意的甩落在這里，遠(yuǎn)坂也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說起來之前Saber是與遠(yuǎn)坂在一起吧，只是我實在沒注意她后來是否在Saber身邊。
還有……亞瑟王。
“士郎，原來你在這里?！?p> 正想著某人的時候，她出現(xiàn)了，鎧甲殘破的騎士王跌跌撞撞地從樹木間走了出來，搖晃著虛弱的身子看著我，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亞瑟王，你還好嗎？”
難以想象亞瑟王經(jīng)歷了怎樣艱難的戰(zhàn)斗，她殘破的鎧甲下到處布滿了石化的痕跡，在運動中與柔軟的肌膚擠壓出無數(shù)傷口，鮮血從傷口汩汩流淌出來，浸透了亞瑟的全身，她踩著如木偶一般笨拙的步伐，艱難地向我走來。
“士郎，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亞瑟王眼中的熱情實在過于異常，我手足無措地放下Saber，起身迎接似乎隨時都要倒下的白之Saber。
亞瑟王直挺挺地挪到我的身邊，將額頭抵在我的胸口，整個人終于放松了下來，但仍然站得筆直。
“我們勝利了，士郎?！?p> 她欣慰地低聲說著，像是低聲向自己確認(rèn)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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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便是想辦法回家，我背起沉睡的Saber，亞瑟王卸下武裝艱難地跟在我身邊，在清晨的陽光下分辨自己的位置，終于找到了走出森林的路。
好不容易蹭到一輛車，我們終于回到了久違的家中。
這勝利班師的旅程實在辛苦，除了慶幸自己還活著，我們也無力展現(xiàn)出特別的興奮，簡單安頓下便倒頭就睡。
再醒來時，暮色的陽光已經(jīng)從窗外照了進(jìn)來，我用手遮著眼睛，一時竟有些茫然。
我回到了家里？
上一次呆在家里，是什么時候呢？
好像是在與Archer戰(zhàn)斗之前，我曾失去Saber的時候。
對了，Saber。
我一個翻滾爬起身，開門沖向Saber的房間，然后，我停下了腳步。
就在我的門口，金發(fā)的女孩正側(cè)身坐在走廊中，頭倚著墻陷入了睡夢中，潔白的衣裙沐浴在暖洋洋的暮色中，呈現(xiàn)出一副絕美的畫卷。
“Saber……”
手不自覺地向那毫無防備的小臉伸去，女孩的呼吸在我的指尖糾纏，白凈的肌膚傳來細(xì)微的熱量，臉上纖細(xì)至透明的絨毛在空氣的流動中搖曳，反射著太陽的光澤。
感覺到有人靠近，少女張開了眼簾，碧綠的眼瞳收縮聚焦，將我的身影映入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中。
認(rèn)識是我后，少女又放松了下來，嘴角牽動露出笑意，感覺到我的緊張后，她抓住我伸出的手，掌心相貼。
“Saber、我以為，我又要失去你了?！?p> 我的嗓子竟然有些沙啞。
那只與我相握的小手突然緊繃了下，少女收斂笑意站起身來。
“莉雅還在睡覺，我是亞瑟?！?p> “……”
巨大的尷尬充斥著整個走廊，我僵硬著臉點點頭，逃命一般來到Saber的房間，此時Sabaer安靜地躺在床上，仍然保持著回家后我將她放好的姿勢，只有細(xì)微的呼吸作為她還存在的證明。
我終于放松下來，癱坐在Saber旁邊長長地呼了口氣。
至少沒有像上次一樣，Saber被黑暗完全奪走，她還在我的身邊。
距離上一次與Saber一起陪伴在家里，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jì)。
我失去過saber，在這空蕩的房子里陷入瘋狂。
我經(jīng)歷過與Archer、黑之Servant的戰(zhàn)斗，找回saber后幸福地想要表白。
我又在神父的綁架中遇見白之saber，又與saber重逢，決心以后無論多么困難也要與Saber一起，之后也未曾回到這個家。
我還戰(zhàn)敗失去意識被櫻帶走，在逃離的時候連累了saber，直到打贏那場幾乎失去saber的神國之戰(zhàn)。
仔細(xì)想來，在離家后的這段旅途中，太多次的生離死別、多少次失去意識，已經(jīng)讓我失去了正常的時間感，我分明記得天天上學(xué)的校園生涯沒過多久，卻連今天是哪一天也給忘記。
好像匆匆時間只在我與Saber的身上流過，與我們與這真實的世界之間，筑起了厚厚的壁壘。
白色的少女無聲地來到我的身后，靜靜地看著我與沉睡的Saber。
“亞瑟王，請問你知道Saber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嗎？”
“很難說，圣劍消耗了莉雅太多的力量?！?p> 亞瑟王注視著Saber的睡顏，表情復(fù)雜難明。
她是比我距離saber更近的人，莉雅的稱呼甚至讓我有些嫉妒。她也是與saber最難以共存的截然相反的兩面，又在命運前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還有，士郎稱呼我為亞瑟吧，真正的騎士王應(yīng)該是莉雅，她、比我更有勇氣?！?p> 這個與Saber有著相同身份的少女，在上次為她鑄劍時，我曾見過她被黑暗糾纏的模樣，也看見她同樣為了與Saber相同的愿望，毅然拔起選王的圣劍。此時，她沒有當(dāng)初的彷徨無助，也沒有當(dāng)時的悲傷與決意，一直保持著平靜的她，好像戴上了一層厚厚的面具。
“那么，亞瑟接下來有什么計劃？繼續(xù)為奪取圣杯而戰(zhàn)嗎？”
亞瑟的平靜被我的問話打破，她嘴角牽動，露出淡淡悲涼的笑容。
“上次，士郎被黑泥吞噬之后，莉雅揮動圣劍，決定了戰(zhàn)斗的勝利。那一刻，天地間只有莉雅的光存在。”
即使是亞瑟，在講述中也不自覺被記憶里的那道光吸引，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天命王道之劍決定我為騎士王，無視性別、無視身份、無視能力，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即是騎士王。然而，秩序的魔法被勝利之劍打破了，騎士們向著勝利之王歡呼，跟隨著他們的王所向無前、戰(zhàn)無不勝。——只留下我一個人?！?p> 明明亞瑟的臉上帶著勝利的喜悅，卻又背負(fù)著如此沉重的悲傷。
“我也曾縱情高歌，與眾騎士歡慶勝利。我也曾獨自悲傷，向所有人隱藏我的傷。我還曾向神祈禱，許愿圣劍安撫我的彷徨。然而，在莉雅那一劍之后，我終究無法再以騎士王的名義而戰(zhàn)。”
“亞瑟是想要放棄戰(zhàn)斗嗎？如果敵人奪取了圣杯，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吧？”
能實現(xiàn)任何愿望的許愿杯，沒有迫切愿望的我，并未真正意識這種奇物的意味，只是不想戰(zhàn)爭再繼續(xù)，又不能接受錯誤的人向圣杯許下錯誤的愿望。
“士郎，我們無法退出，因為敵人不會放過我的，他們不會放任我的威脅不管?！?p> saber無奈地?fù)u搖頭。
“而且，我們還有一個大麻煩，伊莉雅被敵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