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
我半躺在床上，借著床頭邊小桌上臺燈的燈光一張一張地翻看前幾日在日本時拍下的照片。照片被很整齊的封在一個白色的信封里，裝的鼓鼓囊囊的，封口被膠水嚴絲合縫地封死，沒有露出半點多余的膠水的痕跡，照片的背面工整地寫上了拍攝時間和詳細地點，按著時間一張一張地被疊得十分整齊，讓人忍不住一邊翻看一邊想象他在整理這些照片的時候的情形，這個在商場上如魚得水，殺伐果斷的人，私底下居然能有這樣的細膩心思去做這種小事，他在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呢？
我一邊翻一邊嘆氣，忽然愣住，目光落到一張側臉的特寫照片上，這張照片是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我趁他不注意偷拍的，拍出來的效果異常的好，無論是光線陰影，焦點和虛化都恰到好處，完全展現(xiàn)了陳皪近乎完美的側臉，漂亮的下頜線，挺直的鼻梁和長而濃密的睫毛和下睫毛處晾著的淡淡的陰影。想起來當時拍完我還甚是得意了許久，想著要用個什么理由把這張照片要過來，沒想到不等我開口，他倒是親自送過來了。
不過大概他并沒有特意地篩選過吧，只是單純的給了我一份。那張側臉照是這次日本之行中他的唯一一張照片，而且還是趁本人不注意的時候偷拍的。
“真是白瞎了這么好看的一張臉，居然這么不喜歡拍照?！蔽乙贿呧止疽贿厖s忍不住笑了。
我慢慢地看完一張一張照片，再把它按原來的順序疊好，塞回信封，放到床邊桌子的抽屜里，然后順手拿起手機，刷起了新聞。
然而打開新聞端，映入眼簾的第一條便是陳氏地產和江氏酒店集團的地產爭奪戰(zhàn)，下面則是附帶的一連串八卦，比如A城富豪陳勵銘與前妻的三十年攻防戰(zhàn)；白眼狼陳氏地產掌門人憑借前妻上位后拋妻棄子；父母戰(zhàn)爭，鉆石級富二代陳皪當如何抉擇？標題已經(jīng)不堪入目，而文章內容則是不論真實只求震撼的添油加醋的諷刺。大概的意思就是陳皪的父親陳勵銘早年是個窮書生，攀附上了大富豪江家的女兒成功上位，在飛黃騰達之后拋妻棄子，娶了現(xiàn)在的老婆，但現(xiàn)在的妻子卻不能生育，最后還是要指望前妻的兒子繼承家業(yè)，只不過前妻的兒子十分爭氣，不靠父母，自主創(chuàng)業(yè)成功，成為A城最有名最有錢的青年才俊，懷疑這一次陳江兩家是想借此機會拉自己的兒子入伙，不至于讓家業(yè)落入外人之手。對于這仿佛八點檔狗血劇的劇情，大部分的吃瓜群眾都只是調侃，“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嗎？還爭個什么勁兒，反正最后都是自己兒子的，不虧啊?！薄拔乙蚕胗羞@樣的煩惱，爸爸媽媽錢都這么多，該選哪個啊······”還有一部分人則在為陳皪的母親搖旗吶喊，認為應該給“渣男”點顏色瞧瞧。
我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靜?！瓣惏嵰部吹搅税?？他會怎么想？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好像沒受什么影響？難道真如他所說，這么多年了，已經(jīng)習慣了？真的能習慣嗎？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之中，真的可以毫不在意嗎？”我把手機扔到一邊，把手覆在眼睛上，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陳皪的眼，那雙眼睛，深邃而幽暗，他的情緒隱藏在那幽深的瞳孔里，就像黑夜中暗涌的水流。
我轉過頭去看旁邊的窗戶，夜深了，對面的樓房大多黑黢黢的，燈已經(jīng)熄了大半，只有偶爾幾個窗戶里還亮著淡淡的白色的光，更遠處的天空，在一片黑暗中，偶爾閃過幾道長長的探照燈，那里的人們，還在狂歡。
是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都無法擁有絕對的幸福？即使像陳皪這樣的天之驕子也無法例外？還是根本沒有誰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人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來經(jīng)歷苦難的嗎？這個世界究竟有沒有值得留戀的，人生中的太陽究竟是什么，光是什么，風是什么，美麗是什么？在這個世界，在這個城市里存在嗎？或許是在的，到有朝一日，我真的能看見嗎？能尋覓到嗎？能把它握在手中嗎？我感覺到風從窗戶的縫隙里鉆進來，涼颼颼地擦過我的脖頸，忽然覺得這座城市就像一條大河，而我不過是河中的一粒沙子，終有一天會被被水流帶走。上天或許在告訴我，我不屬于這座輝煌的城市，我應該回到那座遙遠愚昧的小城去，嫁人，生子，做一個整日埋首家庭瑣事，閑時說三道四的婦女，或許并不是全世界的農村婦女都是那樣，但那座小城能夠把你變成那樣，它擁有著某種魔力，能夠把一個有學識有見識的可愛漂亮的女孩變得庸俗不堪，就像我的母親那樣。我總是想起在我的小時候，她還是個漂亮大膽，開明直接的女人，而后來，我只能在看見家里照片墻上貼著的她年輕時的照片時才能想起她曾經(jīng)年輕而張揚的模樣。我記憶最清晰的兩張照片中，一張是她穿了一條白裙子，白色絲襪，高跟鞋，背著善良的黑色牛皮包包，斜靠在一棵樹下，一頭黑色的長卷發(fā)如瀑，很淑女的微笑著的單人照，還有一張則是她穿著白襯衫高腰牛仔褲和幾個姐妹花靠在一起大笑著的照片，拍照的人看起來很有攝影能力，抓拍到了幾個女孩子最美麗大方的瞬間。在我的小時候，她總是告訴我不能依附男人，要學會自力更生，她總說以后她若是死了，不需要假模假式的葬禮，只要把她的骨灰埋在樹下就好，而現(xiàn)在，那個她去了哪里呢？我還想起大三那年某一天我跟她開玩笑似的說起自己想出國留學的話時的情形，她很大聲地吼了我，用那種我從未聽到過的音量，幾乎要把整個屋頂掀飛，讓我不要癡心妄想，在我畢業(yè)之后，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某個遠親的兒子，告訴我那個男孩子現(xiàn)在如何的有出息，干著年薪幾百萬的工作，還在城里買了房，落了戶。她總是說起自己的貧困，后悔嫁給了我的父親，提醒我要以她為鑒?！凹迋€有錢的男人，別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彼f。之后，當我再看見那兩張照片的時候，我總覺得那照片中的時空并不存在，是一種幻象，活在另一個平行宇宙中，照片中那個笑得明朗快樂的漂亮女人和現(xiàn)在這個穿著隨意，粗魯狹隘的女人其實并不是同一個人?；蛟S，那個女孩子的靈魂被狠狠地丟棄在另一個空間里，我寧愿這樣想，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無知的婦女的腐爛了的靈魂。但我知道，事實并非如此，現(xiàn)在這個粗鄙的女人和照片上明朗的少女是同一個人，不只是蒼老改變了她的外貌和心靈也許甚至和這玩意兒根本沒有關系，是那個離她的故鄉(xiāng)十萬八千里的貧窮而封閉的她愛人居住的小鎮(zhèn)改變了她。母親的面貌在那個小鎮(zhèn)的影響下一天一天地開始融化，變形，被重塑，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而仿佛是為了報復，她想把那個將她陷于這種境地的人的女兒也拉下水。不過我想，我并不怨恨我的母親，我甚至對她抱有十分的同情，我不想面對她的唯一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害怕自己成為另一個她，害怕因為自己的平庸兜兜轉轉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越想越感到恐懼，身體仿佛被一層一層的海水裹挾著，黑暗一重一重的涌上來，在我的面前慢慢地展開，我感到自己的眼淚涌上來，把一切都淹沒了。
我需要釋放，我需要把這些情緒，恐懼，擔憂都疏解開。我這樣想著，漸漸地一個淡淡的黑色的背影出現(xiàn)在我的腦子里，那個身影慢慢地走遠，向海中央走過去，漸漸地它把自己淹沒進了海里。海岸線的那邊撕開了一道光，一個故事徐徐地在我的腦子里上演。我一個激靈地從床上起來，坐到電腦旁。我一口氣把那個故事寫了下來，并且把那個故事命名為《消失的女人》。在那個故事里，我虛構了一個六十年代中產階級出身的女孩自由戀愛思想的熏陶不顧家庭反對嫁給了一個偏遠農村的男孩，自此和母親分離千里，十五年后才得以再見。那時女人已經(jīng)四十歲，其母已年近七十，但兩人見面，女人的母親看著眼前的這個自稱為她的女兒的女人卻斷然拒絕承認，她說：“我的女兒就算老了，也不會丟掉教養(yǎng)。你看看她，開口就失了分寸”。在所有人開始說服她這個女人就是她的女兒的時候，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親生的女兒已經(jīng)死在了異國他鄉(xiāng)，而這個女人就是兇手，在殺死了自己的女兒后取而代之，騙過了所有人，為此她甚至報了警。故事就從這里開始，醫(yī)生診斷女人的母親并沒有患病，不存在她所懷疑的認知障礙。周圍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鄰居也紛紛站出來指證她并非老人的女人。女人為了自證清白，主動提出做親子鑒定，但最后的結果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樣本位點相似率僅有百分之五十，明顯非老人的親生女兒。但她知道自己就是母親的親生孩子，究竟為何事情會忽然變成這樣？警方為此展開一系列調查，并未找到老人女兒的尸體，在女人嫁去的村莊進行調查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女人的老公說她就是自己的老婆，而村里的女人們也說她就是當年嫁過來的那個城里的小姐。直到后來警察探訪到了一位女教師——她曾是女人孩子的學前班的老師——和其他人的描述不同，她說那是一個斯文秀氣的女人，說話輕聲細語，有些文氣。但是最近幾年看見她的時候，感覺不同了，她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同。隨著調查的進行，女人過去十五年的生活逐漸浮現(xiàn)出其面目，而事件的真相卻越來越撲朔迷離?；氐侥赣H身邊的女人也想查清楚母親如此對待她的真相，她從母親的哭訴中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歲月，她想起自己曾經(jīng)是個溫柔婉約的女子，喜歡看書，聽音樂，喜歡新奇的事物，畫得一手的好畫，她曾經(jīng)有過當畫家的夢想，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放棄了。她在追尋真相的過程中重新走回自己生命里的前二十幾年的路，終于在崩潰中發(fā)現(xiàn)患病的母親是正確的。母親的女兒死在了異鄉(xiāng)，是被她殺死的，她取代了母親的女兒，騙過了所有人。我把母親的形象融入故事里，編造了一個我心目中的，更美好的母親的少女時代，我把我的偏遠的家鄉(xiāng)風景，方言，熙熙攘攘的他們習慣性的喧嘩的說話聲編入故事的背景中，讓它變成仿佛電影里出現(xiàn)的背景音樂一樣的若有若無的東西。這篇小說我寫的很快，只用了一個星期，中間沒有半點遲疑，算是洋洋灑灑，下筆千言，不過不算很長，只是一部中篇，只有十萬字左右，我還前所未有的用了一種懸疑的手法，寫完這個故事，我積壓在心底許久的悲哀總算有了去處，我輸入最后一個字，便點了保存，把它扔到“習作”文件夾里。
那天晚上之后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的眼睛通紅，因為寫文章寫到了夜里三四點，臉色也灰撲撲的，沒有半點血色，于是我比以往花了更長的時間去化妝，以掩蓋熬夜的證據(jù)，就在我剛剛收拾好自己的時候聽到了敲門聲，陳皪已經(jīng)等在門口。
原本昨天晚上的那些連篇累牘的報道帶給我的振動以及連帶情緒幾乎已經(jīng)消散，但再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平淡神情我仍然忍不住感嘆地想，這個人的身上究竟有沒有情感情緒這一類的東西？
“早上好?！彼f。
“早上好。”我回過神，感到有些尷尬，低頭把頭發(fā)撥到耳后，隨口挑起一個話題，道：“那個，吃早飯了嗎？”
“······”
“我還沒吃呢？一起吃嗎？”連我自己都感到了自己出乎尋常的熱情。
“好?！彼f。
我把他讓進門，把他按在沙發(fā)上。然后拄著拐拿出了一袋吐司和一瓶牛奶，放到他面前。
“不要嫌棄啊，我就只有這些了?！蔽矣行┎缓靡馑?。
“沒事?！彼f，然后捻起一片吐司慢慢地嚼起來，一口面包，一口牛奶，動作不緊不慢，仿佛吃的不是普通的牛奶面包而是頂級的法國大餐。這個男人好像無論處于什么樣的境地都能自帶一種貴氣，優(yōu)雅從容。我也拿出一片吐司默默地啃起來。一邊慢條斯理地嚼一邊不忘偷眼看他，想著：“這樣一個男人，此時此刻正縮在我的出租房的小沙發(fā)上啃一塊面包，多么不可思議的場景啊！”
“怎么了，用這種眼神看我？”陳皪忽然抬頭，奇怪地問道。
“啊，沒有啊！”我連忙擺手。真是，一不小心想入神了，竟忘了移開眼睛。
陳皪輕輕地笑了，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道：“過來坐，你的腳現(xiàn)在還不能久站。”
我乖乖地蹦了過去坐下，心里嘀咕，“嘖，怎么每次都反過來了，他才是客人嘛，怎么每次都被反客為主？”我心中很是郁悶。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許是這個清晨過于安靜了些，又或者是因為我和他靠得太近了，我聞到了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的香水味。他肯定不是這一天才特地噴了香水，必定是每一天都噴了香水，我本來應該每一天都聞見才對，或者第一天就該注意到，但卻根本沒引起我的注意。這香水很淡，很輕，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沖擊力，幽幽地，悄無聲息地潛入，慢慢地絲絲縷縷地侵占你的靈魂。大概古人詩文中所說的“暗香盈袖”就是這種感覺的。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标惏嵰贿呎f，一邊用紙巾擦了擦嘴，然后把紙巾疊好放在桌面上。也許是為了不讓我著急，他甚至拿出了手機翻看起新聞來。不知道為什么，我猛然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條條堪稱觸目驚心的新聞標題，感到很緊張，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牛奶和面包，快速道：“我喝完了，走吧?！彼行┟曰蟮乜戳丝次?，卻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收起手機，把我吃剩下的面包和牛奶以及用過的紙巾一一扔進了垃圾桶，然后取出已經(jīng)快滿了的垃圾袋，打結，放到門邊。
做好這一切，他忽然走到我面前，單腿下跪，正當我胡思亂想，手足無措的時候他卻就著那個姿勢轉過身，道：“上來。”
我松了口氣，一邊在心里暗暗地罵自己“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一邊干笑著依言趴上他的背，做這個動作竟然比前一天更加困難，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自己的手安置好。
他很輕松地背著我站起來，走到門邊，拿起放在門邊的垃圾袋，順手帶上了門。
他的腳步聲很有節(jié)奏，緩慢而有力，一聲一聲回蕩在交錯縱橫的樓梯間，仿佛遙遠的寺院的鐘聲一般，給人以溫柔撫慰，平靜祥和，只是我會忍不住想，他是否真的如同自己走的每一步那樣沉穩(wěn)而堅定，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響他，觸動他呢？
“陳皪······”
“嗯?！?p> “陳皪……”
“嗯?！?p> “那個照片，拍的真好，整理得也很好，謝謝?！弊罱K還是沒法問出口??？不過，回想一下，我又有什么立場去問呢？說不定貿然發(fā)問還會讓他厭煩，以為我和那些喜歡聽豪門八卦的女人一樣。
“你喜歡就好。”
“嗯，我，很喜歡?！?p> 我感到陳皪的腳步一滯，但他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xù)往前走。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凝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陳皪，晚上去你之前帶我去過的那家牛肉面館吃飯吧?！蔽艺f。
“為什么？”
“······”換以前，他大概率只會說“好”，而不會提出疑問，難道他也感覺到剛剛那種出奇郁悶的氛圍所以在全力地配合我？
“因為你喜歡啊······”話一出口，我就想錘爆自己的狗頭。絞盡腦汁想把對話持續(xù)下去，結果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萬一他要是誤會了怎么辦？
不過顯然他并沒有想歪，只是輕輕地笑了，道：“我好像沒說過我喜歡那家店?！?p> 我松了口氣，道：“能去吃那么多次，肯定喜歡啊?！?p> 他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地輕輕嘆了口氣，道：“那可未必。我只是覺得總是換餐館吃飯很麻煩，沒有效率。”
“可是那里離公司那么遠呢，你還特地跑去吃?！蔽也患偎妓鞯卣f。
他似乎是被問住了，腳步停滯了好一會，最后才淡淡地道：“好像也是。”
“你不是因為那家店好吃才去的？”我好奇地問。
“嗯?！?p> 這是什么回答？
頓了半晌，他才重又開口道：“小時候我住在香港，上下學都有人接送，偶爾路過茶餐廳，看到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說說笑笑，我就很羨慕，一直扒著車窗戶看，哪怕過了很久也要探出頭去張望。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愿意去中餐館，更不吃中餐，只吃西餐，好像小孩子賭氣一樣，可是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中餐館太熱鬧，是一家人去的地方，并不適合我。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在我的記憶里，好像從來都沒有我和我的父母親，我們三個人一起坐下來吃飯的場景，都是各吃各的，開始的時候是因為他們的工作太忙，后來他們離婚，就更不可能了?！?p> 我沒想到自己的一個無心的話居然引出了他的肺腑之言，一時之間不敢吱聲，只靜靜地聽他繼續(xù)說下去。
“外面的人覺得我做事八面玲瓏，其實私下里我性情孤僻乖張，不是很會與人相處?！彼曇羝降?，仿佛在論述一個事實，聽不到半點情緒波動，說到自己性格不好，不會與人相處的時候也像在列舉一個數(shù)據(jù)一樣，輕描淡寫，聽不出有半點傷感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緒。
“沒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像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學會怎么安慰人，我說的磕磕巴巴，想了半天最后也只吐出了干巴巴的三個字，“你很好?！毙南?，像我這種詞匯量，應該趁早告別當作家這個夢想。
“并不總是?！彼赝鲁鲞@四個字。
“怎么會。”我故意大驚小怪地驚叫起來，義正言辭地反駁道：“要是像你這種有顏值有才華脾氣又好的男人都不在算好的我，那我這種人豈不是不值一提？”
“怎么會？”陳皪有些無奈地笑了。
“你看我長的吧，不丑，但也不那么漂亮，身材呢，也很一般，更沒什么才藝，不會彈琴也不會跳舞。”
“我知道。”
我：“·······”
“不勤奮也不偷懶，也沒有過人的天賦?！?p> “我知道?！?p> 我：“·······”
“有時候甚至連脾氣也不太好，大概還算是個善良的姑娘吧，可是善良的姑娘那么多。你就不一樣了，年少有為，才華橫溢，長的還那么……好看，脾氣也好，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強多了?！?p> “我知道?！?p> “······”被認同的我還真是一點也不開心??！翻白眼。
“我從來沒想過那些。”陳皪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