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皪
“你居然會讓我照顧她,我原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讓我再靠近她?!傲秩坏?。在林瑯短暫醒過來又睡下之后我找到了他,希望他幫忙照看林瑯,直到我回來。
我沒有看他,只是道:“現(xiàn)在她需要有人在她身邊?!?p> “為什么是我?“林然問。
“現(xiàn)在我只能選擇相信你?!拔艺f。也許等林瑯醒過來看到你也會覺得開心。但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無法說出口。
“你知道誰是幕后主使了?“
“大概吧。還沒有確鑿證據(jù)?!?p> “是誰?“
“等找到證據(jù),定了案,你自然就知道了。“
“是你的仇家?“
我沒有作聲。
“卻讓林瑯替你受罪。“林然說完冷笑了一聲。
“我不會放過他?!拔艺f。
“當(dāng)然不能放過。“林然的語氣中也毫不遮掩地流露出兇狠,“不過你也要好好想想還有多少仇家,別再給林瑯添麻煩?!?p> “她替你擋了一刀?!拔艺f,抬頭緊緊地盯著他,他沉默著,沒有回應(yīng),只也靜靜地注視著我,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像勝利的宣告,一種挑釁。
“好好照顧她?!拔艺f。
其實當(dāng)晚我并沒有什么事,也并沒有離開醫(yī)院,只不過再也無法再多看一眼林瑯身上的傷口,就算痊愈了,大概也會留下疤痕,那是她為了他拼出性命的證據(jù)。
終究還是輸了嗎?你永遠(yuǎn)無法戰(zhàn)勝回憶中的那個他?
我忽然覺得很可笑。
明明一直都明白林瑯的心中始終有一個抹不去的他,怎么還是天真的以為可以替代?或許想去“替代“某個人本身就是錯誤。
愛情無可替代,愛情永遠(yuǎn)獨一無二,獨此一份,別無分店。
我想起母親不久前打來的電話,她聽說了消息,在電話里問我,你清醒了嗎?
我清醒了嗎?我也在問我自己,轉(zhuǎn)頭看向院子里蒼茫的夜色。
夜深了,白天蜂擁而來的媒體總算陸陸續(xù)續(xù)地散了場,也許會有那么一兩個人偷偷潛進來拍幾張照片,我想,也許朱慶的人就混在其中,想打探林瑯的病情。
醫(yī)院的消息已經(jīng)被封鎖,除了親自查探也沒有別的辦法。
也許正好讓他們撞見這樣的我,說不定還會給他們錯誤的指引。
黑暗中,有人走過來,漸漸明晰,是顧瀟瀟。
她走到我身邊,笑著望著我,道:“樂樂哥哥,我放棄寺朗了?!?p> 我低頭看著她。
“我承認(rèn)我還是好不甘心,但是卻沒有辦法。你不知道他從昨天晚上出事后多么的失魂落魄。我從來沒看見過那樣的寺朗,坐在手術(shù)室的長椅上,穿著沾滿鮮血的衣服,一動不動,等到衣服上的血都干了還是那樣穿著,眼睛一直望著手術(shù)室的方向。見了我,很久很久,見我一直盯著他的衣服才對我說'是她的血,她被推進手術(shù)室了,手術(shù)室的床上都是她的血。'說完笑了,然后眼淚就那樣掉了下來?!?p> “他和我講了他們在大學(xué)時候的故事。“
——
“之前,我還在氣頭上,說的話并不公正。后來我才知道是劉珈美逼她離開我。三三···林瑯是為了成全我的夢想。”
“三三,是你對她的?”
“只有親近的人才能這樣喊她。我大概已經(jīng)沒有資格了?!绷秩豢嘈?。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鳖櫈t瀟說。
林然這才轉(zhuǎn)過頭,看向她,沉默地等待著。
“你喜歡過我嗎?”顧瀟瀟盯著他的雙目,問。
林然默然半晌,才道:“大概是喜歡過的···”
“如果沒有她,沒有今晚的這件事,你會不會···”
“會?!绷秩徊坏人f完,便回答道。他站起來,走過去,想去擁抱她,但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跡還是止住了,只是道:“別哭了?!?p> 顧瀟瀟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眼淚已經(jīng)不可抑制地掉下來了。
“你打算怎么辦?”
“給她幸福?!?p> “你別忘了,她已經(jīng)是別人的女朋友了?!?p> “我不管,我只知道她還愛我,很愛我。而我也根本無法放下她?!?p> “就算賭上你的前途你也甘心情愿嗎?”
“是?!绷秩粓詻Q地說。
——
“樂樂哥哥,你看,我們都輸了。”顧瀟瀟淚眼朦朧地看著我道。
我握緊了拳頭,不置一詞。
“白天是我任性了。就算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一起也不應(yīng)該隨便把自己嫁了。樂樂哥哥,你這么優(yōu)秀,也一定會遇到一個很愛很愛你的女孩。她一定比我,比···,比世上任何一個女孩都好。我會祝福你?!?p> “······”
“我決定聽大哥的話出國進修。”顧瀟瀟嘿嘿笑道。
“你大哥?”
“大哥說得對,我還有大好年華干嘛非要想著嫁人?!鳖櫈t瀟恢復(fù)一貫的驕傲語氣道。
“你大哥說得對?!蔽椅⑿Φ馈?p> “樂樂哥哥,我走了之后,請你多多關(guān)照我二哥。他做事莽莽撞撞,沒個正形,天天都要被爸爸教訓(xùn)的?!?p> “我會的?!?p> “還有寺朗,你別···”
“在你心里,我就這么心狠手辣?”
“當(dāng)然不是?!?p> “恩?”
“反正他肯定斗不過你的。”
這可未必。我心想。
“你不生他的氣?”
顧瀟瀟垂下頭,看著地面,低聲道:“生氣又有什么用?在這場愛情里,我來遲了一步···”說著又抬起頭,道:“如果是我先遇到寺朗,他愛的人就一定是我?!?p> “恩?!?p> “我走了?!?p> “保重?!蔽艺f。
“再見,樂樂哥哥。”顧瀟瀟道,說完又看向院中無邊的夜色,低聲道:“再見,寺朗?!?p> 手機響了,是不知名的號碼,響起來的卻是林瑯的聲音。
她問我去了哪里?說她想起了一些事情,擔(dān)心我的家人朋友,擔(dān)心我。
每一句話,都仿若一根針,細(xì)細(xì)地戳著我的心。我已經(jīng)不知道她這樣的關(guān)心究竟是出于對我的愛情還是她的善良。
“別擔(dān)心了?!蔽艺f。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晨,林然一臉漠然地走出了病房,看見我打量了一番,道:“她很擔(dān)心你?!?p> 我沉默不言。
“我說過了,你們這些富貴人家之間的恩恩怨怨我不懂,但別再牽扯上林瑯?!?p> “你還愛她?”
“如你所見。”
“可惜,她現(xiàn)在是我的女人?!?p> “那你可看緊了,隨時可能不再是?!绷秩惶翎叺?。
?我沒有馬上回病房,而是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總算卸掉了一點疲態(tài)?;氐讲》康臅r候剛巧碰到換藥的醫(yī)生護士。林瑯的傷口雖然已經(jīng)沒有一開始那般血腥恐怖,但也沒好到哪里去,大概止痛藥的藥效散了許多,換藥的時候她疼得拽緊了我的手,額頭上都是汗水,我一邊抑制著顫抖給她擦汗一邊卻極力避開不去看她胸口上的傷。
換過藥喂了粥,林瑯卻忽然說想喝雞湯。我知道這兩天她一直只能喝粥大概饞暈了,但還是告誡她現(xiàn)在還不能喝。
“我只聞聞味兒?!傲脂樥f,一貫的小賴皮。這說明她的精氣神倒是恢復(fù)了不少,盡管聲音還有些沙啞。
拗不過她,還是買回了一大碗雞湯。
“你看著你吃。“林瑯說。
這時候我才明白她死乞白賴非要買雞湯的用意。盡管我極力掩飾疲憊仍舊還是被她看在眼里。
“好不好喝?正不正宗?“林瑯笑瞇瞇地盯著我喝完的湯碗道。
“······“
以為我沒能領(lǐng)會這話中的意味,林瑯嘴角往下一拉,輕輕地嘆了口氣,不高不低的聲音,剛好傳到我的耳中。
我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還是依了她的意。
林瑯,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舍不得放手。舌尖來自她口中的苦味慢慢散開,直直地竄下了心頭。
“我們一起睡吧?!傲脂樥f。
林瑯你這是故意的?我心想。拗不過她說不過她或者說也許我真的累了,真的想好好地安靜地呆在她身邊一次。
最后一次。
或許。
身邊是林瑯的熟悉的而又陌生的味道——從前的她只有百分百的甜,現(xiàn)在摻雜了絲絲縷縷的苦,很快便睡著了。
警察來醫(yī)院尋問林瑯的那天晚上,顧聿明給我打來了電話,說持刀傷人的那個嫌疑犯已經(jīng)招供。
“不過他不是頭目,沒見過和他們接頭的人,只是聽三人里面那個頭目說有個老板希望他們幫忙綁架一個女孩子,還特地囑咐了不許干別的事。不過他沒想到會有人橫插一杠子,一時害怕,就想趕快把人搞定,沒想到林瑯會沖上去?!?p> “我不想聽他解釋這些?!蔽掖驍囝欗裁鳎溃骸罢账恼f法,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其他兩個人呢?”
“我正想和你說這個。其他兩個人也算是招了,為首的那個供出了老板,就是給他轉(zhuǎn)錢的常思遠(yuǎn)。事情敗露之后他們潛逃的時候曾經(jīng)和常思遠(yuǎn)見過面,說后續(xù)會幫他們潛逃,還會再給他們一筆錢,不過后來他們被抓了,常思遠(yuǎn)買通了人秘密聯(lián)系過他們,說會再給他們每人一千萬,讓他們死咬是主動作案,沒有幕后黑手。錢會在近期送到他們各自的親屬手上。”
“常思遠(yuǎn)呢?”
“跑了?!?p> “什么?”
“昨天晚上秘密逃跑的。我們和警方的人原本也有盯著,不過沒太留心,怎么也沒想到這家伙居然做賊心虛,跑了?!?p> “朱慶那邊呢,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嗎?他最近的賬戶流動應(yīng)該很大才對。”
“陳皪,冷靜點,這些我們都查過了,沒查到異常,不過想想也很正常,換了你還會用自己的賬戶來給警方抓住把柄、他有很多種方式掩蓋。這方面你應(yīng)該比我了解?!?p> “混蛋。”我罵了一聲。
“目前情況來看,常思遠(yuǎn)跑了,算是給他背了黑鍋。估計朱慶也給了不少錢封口?!?p> “這個情況也不是沒有猜到。這種情況下,即使警方有懷疑也無從下手,一定要把常思遠(yuǎn)找出來?!?p> “你放心吧,朱家再有錢有勢也比不上你們陳家。何況還有我們顧家?!?p> “這個常思遠(yuǎn)之前一直只是個秘書職位,工資應(yīng)該不高。能一下子拿出五十萬?”
“這一點警方也已經(jīng)問詢過了,不過朱慶那邊回答說是獎金,因為常思遠(yuǎn)替他擺平了一件私事,這筆錢就當(dāng)成給他的獎勵,還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表示沒想到他會用這筆錢干這種事。”
“私事?“
“無非就是說自己在外面養(yǎng)了小三,被抓住了把柄,要常思遠(yuǎn)幫忙擺平。嘿,這常思遠(yuǎn)還真幫他辦過這么件事?!?p> “我倒是小看了他?!?p> “他為了整你倒是廢了不少心思。你要小心,這種人往往最難控制?!?p> “他平常的行動路線都調(diào)查過了吧?!?p> “你真要去揍他???”
“難得他這么費心惦記,我當(dāng)然要好好會會他?!蔽艺f。
“朱慶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喜歡拳擊,經(jīng)常周末光顧市區(qū)內(nèi)的一家拳擊館,你若是想名正言順揍他一頓,就去那兒。我查過他除了出差,每天晚上下了班都會去光顧,出事兒之后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也沒缺席過?!蔽野凑疹欗裁鞯脑捜チ酥鞈c經(jīng)常光顧的拳擊館,果然在擂臺上看見了他。
經(jīng)常練習(xí)拳擊,看架勢還有兩下子。
只可惜,今天我并不打算和他比拳擊。
我換上拳擊服,并沒有戴護具,上了拳擊臺。朱慶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我,眼神明顯抽搐了一下。拳擊臺外有男人在喊,“喂,比賽要戴護具。”我沒有理會他。
“不戴護具就敢上場,我看你是瘋了?!敝鞈c咧嘴笑道。
我沒說話,抬手便給了他嘴角一拳,直接把他晃倒掛上拳臺邊護欄。
“喂,還沒開始呢?!币粋€教練樣子的男人躍上拳臺,站到我和朱慶中間,道。
“是嗎?不好意思,那么現(xiàn)在可以宣布開始了嗎?”我目光狠狠地盯著朱慶,并不看他。
男子一臉悻悻,默不作聲地看向朱慶。
“吹吧?!敝鞈c擦了把唇角的血絲道。
男子得到首肯才吹響口哨。
朱慶剛剛站穩(wěn),我便再次揮出一拳,打向他另外半邊臉。他慌張躲開,但沒能來得及,拳頭還是正正地落到了他的下巴上。
朱慶倒在了地板上。
“起來?!蔽依淅涞卣f。
朱慶疼得齜牙咧嘴,但到底還是練過幾天,終究還是在十秒內(nèi)爬了起來。
“常思遠(yuǎn)是我的人沒錯,但是這事不能完全怪我?!敝鞈c一邊閃開我的揮拳一邊道。
“嘭“打中他的右臉護具。
我的手臂也中了一拳。
“侄子,你舅舅我還是有兩下子的,你還是穿上護具吧?!爸鞈c嘻嘻笑道。
“乓“的一聲,朱慶再次被擊倒在地。這一次我用了十分的力量,他再不能輕易地爬起來。
“這件事還沒完?!拔伊滔逻@最后一句話,大步跨過他趴倒在地的身體,揚長而去。
在林瑯住院的這段日子,我決定接受父母親的期待逐步接手陳江兩家的股權(quán)和業(yè)務(wù),這并不太困難,這之前我父親母親已經(jīng)為這一步實現(xiàn)了兩家企業(yè)的交叉控股,實際上是各自掌控了對方公司的股權(quán),我所要做的不過是接受父母親的贈予以及熟悉各項業(yè)務(wù)以便更好的管理公司。那段時間我非常繁忙,經(jīng)常幾家公司到處跑,和林瑯見面的時間也愈發(fā)的少,雖然林瑯表示理解,但我知道在這個時間做出這樣的重大的決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為了逐漸遠(yuǎn)離林瑯。我決心成全她的愛情,只要她是幸福的。
而與此同時,林然刻意減少了工作陪伴林瑯。雖說工作量減少了但話題度卻一直不減,或許算是傳說中的因禍得福,林瑯的這場無妄之災(zāi)反而給林然增加了話題度,網(wǎng)絡(luò)上到處都流傳著他倆的愛情傳說。
“常思遠(yuǎn)還沒有找到。“
“嗯,這小子估計已經(jīng)溜出國外去了。“顧聿明說。
我沉默不語。
“陳皪,你在故意疏遠(yuǎn)林瑯?“顧聿明試探似的問。
我驚訝地抬了抬眼,又想到顧聿明曾經(jīng)也是情場高手,被他看出來倒也沒什么奇怪,便只默默的不做聲。
“別擔(dān)心,不是因為林瑯和喬喬說了什么,是我看出來的。你我自小一起長大,你什么心思還能瞞得住我?“顧聿明得意笑道。
我微微苦笑,對此不置一詞。
“你一向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怎么到了她這里就這么容易投降了?“
“我記得你從前說過不會為了一朵花放棄一片花園。怎么就栽到一個小姑娘手上?“我反問道。
顧聿明擺擺手,道:“算了算了,反正我是說不過你,不過,你不要后悔才好?!?p> 我不會后悔的。我在心里回答道。
新年到來的時候,林瑯終于出院了。那天,我去接了她并告訴她我要到香港幾個月。
“為接手我母親的公司做準(zhǔn)備?!拔覍λf。而真正的原因是我無法當(dāng)面和她告別,我們曾經(jīng)一起居住的公寓已經(jīng)悄悄地完成過戶,寫上了她的名字。
林瑯的目光分明很失落,但還是強自擠出了一個微笑,對我道:“好。你放心去香港吧,我會在這里等你?!?p> “不要再魯莽了?!拔艺f,“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嗯?!?p> 我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最后的無聲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