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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刀萬里

第二章 云陽客棧

銜刀萬里 真的困 4649 2019-11-21 17:25:06

  陽光乍現(xiàn),刺的丁勉有些睜不開眼睛。風(fēng)雪過后,溫度驟降,地面結(jié)起一層厚厚的冰面,馬車行的并不快,一路搖搖晃晃,車輪轆轆自雪面軋過,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丁勉不覺打了個哈欠,這一天一夜疲于奔命,著實有些累了。

  這一天一夜就像做夢一般,早上他還跟著父親進山捕獵,準備打點野味應(yīng)付新年。家里的母親還在等著他們,早晨母親宰了一只雞,等著他們打獵回來,光是想想就讓人口水直流。他的母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農(nóng)婦,臨近新年,正在趕織兩批新布,馬上要新年了,孩子總是得有身新衣服才是。可當他們滿心喜悅的趕回家,并沒有看到一向和藹的母親,等著他們的是四個兇神惡煞的惡徒,四個惡徒甚至都沒說明來意,上來就欲劫走他,父親剛想阻撓,便被惡徒一刀砍倒在地,命喪當場。若不是丁勉帶著徒弟易飛及時趕到,他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在何方,雖然現(xiàn)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向哪里。想到這里,他又小聲抽泣起來,他思念自己的爹娘,他不知道那些惡人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他那善良的爹娘因何死于非命,他更不知自己現(xiàn)在要身往何處,他有太多的問題,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就像這秋冬隨風(fēng)飄蕩的落葉,只能由著風(fēng)的安排。

  孩子想起往日,心中難過,抽泣了一會,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想知道這一切的答案,自己會去往何處?他隨即切切諾諾挑開車前的小窗簾。一縷陽光照下,他突然覺得有些頭暈,心里一陣惡心。

  “丁叔叔。”孩子透出半個小腦袋,稚聲喊道。

  “你醒啦!”丁勉雖面無表情,聲音卻有了溫度。

  孩子強忍著眼淚,帶著哭腔道:“我爹、娘他……”一提起的他的爹娘,他的眼淚就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丁勉聲音有些哽咽,輕聲安慰道:“好孩子,你是個好孩子,都過去了。”

  “那些人是誰?他們?yōu)槭裁匆獨⑽业?、娘??p>  “我也不清楚,我留下最后一個活口想逼問出,可是他卻寧愿服毒自盡也不愿說出自己的來歷,至于為什么,等你長大之后自然就會明白。”

  “連你也不知道么?”

  “是的,連我也不知道,但沒有事情可以藏一輩子的,總會知道的?!倍∶闫鋵嵶蛉找唤皇直悴鲁隽舜蟾?,只是孩子太過幼小,之間又糾纏太多,于是沒有向其說起,日后自會有人真言相告。

  孩子思索片刻,又抬頭問道:“那丁叔叔,我們這是要去哪?”

  丁勉答道:“我們?nèi)ヒ娨粋€人。”

  “我們?nèi)ヒ娬l?”

  “斷劍山莊楊覺。”

  “見他做什么?”

  “你不能一直跟著我?!?p>  “為什么?你是要丟下我么?”說著眼睛也有些紅潤。

  “你不能跟著我,我這一輩子欠下的人命太多,想殺我的人遍布天下,可楊覺不一樣,他是名門正派,一身修為,俠肝義膽,他定能保你周全?!倍∶悴幌虢忉屘啵粋€少不更事的農(nóng)家孩子也根本理解不了自己所做的安排。

  “你們都要丟下我,為什么你們都要丟下我,我不要去找那個人,我就要跟著你?!彼€沒到靜心思考其中利害的年紀,感受到什么便發(fā)泄什么。聞言心中生悲,不禁的哭了起來。

  丁勉紅了眼眶,堅定的道:“不行。”

  孩子哭道:“為什么?”

  丁勉道:“沒有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p>  孩子不再說話,掉頭躲進車廂,蜷縮在一角,輕輕抽泣著。

  丁勉何嘗不想把他帶在身邊,但這孩子要跟著自己,無非就是害了他,八年前他就想帶著他??伤罱K還是將他送給了鐘良夫婦,一對普普通通,老實巴交的中年夫婦。將他取名鐘寧也是寓意著愿其安寧的生活,可現(xiàn)在,卻落得家破人亡。他自昨天起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是誰將孩子的身份暴露了,此事只有楊覺、自己知道,就連鐘良夫婦都不知道這孩子的來歷,那對夫婦已成刀下亡魂,斷不會給自己招惹是非,是楊覺么?絕無可能,當年這孩子就是楊覺交給他的。還有自己的徒弟易飛,昨天他前去斷劍山莊報信,也不知此時怎么樣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算了,日后自會明了,眼下得先找個休整的地方才是,自己雖服了丹藥,但體內(nèi)尸毒卻隨時可能發(fā)作。

  上天還是眷戀著他的,行了不遠,他就遇到一個小鎮(zhèn),小鎮(zhèn)北口豎著一塊界石,上面赫然寫著云陽鎮(zhèn)三個大字,小鎮(zhèn)并不算大,只一條大道通貫?zāi)媳?,但卻透著一種特有的風(fēng)情,大雪過后,街道上并沒有多少行人,很多商鋪還來不及開門,一眼望去,連一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

  “云陽客棧?!彼{車停了下來,可客棧卻大門緊閉,確實,大清早,根本不可能有人會來住店的。丁勉管不了許多,咚咚咚的拍起門來

  “有病是么?大清早的干什么?”里面開始叫罵起來,伴隨著叫罵身,一個伙計模樣的人打開了門。

  “我說你干什么,找不自在是么?”伙計看了眼丁勉,像瞧著什么稀罕物一樣。但話音一落,卻轉(zhuǎn)怒為喜,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起來,因為他看見丁勉掏出的一錠二十兩的銀元寶。

  “客官,住店是么?可現(xiàn)在確實有點太早了些?!?p>  “一間客房,打些熱水,弄盆炭火,再弄些吃的過來,還有馬牽到馬廄添些草料,這個給你,不用找了。”他沒有要上兩壇好酒,他知道現(xiàn)在絕不是喝酒的時候。

  “好嘞,客官快里面請?!痹谶@個小地方,出手這么闊綽的可不多見,那可是白花花的二十兩銀子,足足抵得上他兩年的工錢。

  丁勉接下孩子,跟著伙計到了二樓最東邊的一間客房。房間陳設(shè)簡單,進門是一張八仙桌,靠著東面擺放著一張床,中間用一張屏風(fēng)隔著,再加上一張衣柜,再無他物。

  不多時,伙計便把飯菜、熱水還有一盆焦炭送將進來,幾張燒餅,兩碗豆粥,還有廚房昨天剩下的一點醬牛肉,都已熱好,透著騰騰的熱氣擺放在他們面前。

  “客官多擔(dān)待,確實時候太早,又下這么大雪,根本找不到什么吃的,先將就將就?!闭f話的語氣甚是謙卑。

  “好了,你去吧,還有,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進來?!?p>  “那是自然、自然?!闭f罷,便后退了下去。

  丁勉來不及洗漱和吃飯,當下最緊急的是逼去體內(nèi)的尸毒,他向上拉起衣袖,發(fā)現(xiàn)小臂出已開始發(fā)黑。

  “快點吃吧,叔叔要先運功療傷,期間萬萬不可打攪?!倍∶愣谕旰⒆?,便到床上運起功來,方圓百里,自己只遇見這么一個小鎮(zhèn),不是久留之地。自己得抓緊時間療毒。

  他開始提氣運氣,想借著內(nèi)力逼出體內(nèi)尸毒,可他一運功卻發(fā)現(xiàn)胸口發(fā)悶,他用功越深,痛的就越明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猛然一驚,發(fā)現(xiàn)那團黑色的東西順著身體蔓延開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滴落下來,身上的衣服也已經(jīng)汗透,他直覺心頭犯嘔,嘴角一甜,一口黑血噴將出來。

  孩子見此,猛然一驚道:“丁叔叔,你怎么了?”當下也顧不住眼前的吃食,神急莽慌的撲倒丁勉的身前,一時之間心中也沒了主意,只是用袖子拭去了丁勉嘴角的血跡。

  丁勉覺的天旋地轉(zhuǎn),胸口翻江倒海一般,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像被扯做成了一團亂麻,他定了定神,竟坐不起來,斜斜的躺在那里,他急忙封住自己心口的三處大穴,護住心脈。

  “怎么會這樣,毒沒有逼出,卻順著氣息散布到了全身?”

  “哈哈哈?!币恢粦K白的手緩緩?fù)崎_了房門,“司命刀客看似今日是要絕命了?!边M來的是一個白凈面皮書生裝扮的青年人,臉上蒼白如雪,沒有一絲血氣。

  說話之間,又陸續(xù)走進來四個人。

  一個青面獠牙,身形猥瑣,像足了地獄里的小鬼。

  一個赤發(fā)跛足,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瘋瘋癲癲。

  另一個卻沒有眼睛,面上兩個黑黝黝的窟窿,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還有一個長的兇神惡煞,只余下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提著一把鬼頭刀。

  這五個人竟沒一個正經(jīng)模樣,透露出陰森恐怖的氣息,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剛從地獄里爬出索命的兇神。

  那白面書生接著道:“你可還記得我們?這么些年,我們無時無刻不想再見到你,是你把我們五兄弟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今日可算蒼天有眼。”

  丁勉不覺冷汗一粒粒的沁下,他一只手緊緊的擁著鐘寧,低聲道:“別怕?!辈挥X的又咳嗽了兩聲

  只見那兇神惡狠狠的瞪著丁勉,大聲說道:“你可還記得我這條胳膊是怎么沒的?”

  瞎子跟著陰惻惻的道:“真想看看今天你會是什么表情,十多年了,呵呵呵呵”

  丁勉穩(wěn)下胸口的氣息,緩緩道:“我當是誰?原是響徹關(guān)中的“錦繡五俠”,這么對年,別來無恙?。」?。”

  白面書生咳了兩聲,細聲道:“我五兄弟和你并無冤仇,你何故痛下毒手,天理循環(huán),蒼天有眼,今天撞在我們兄弟手里,其中緣由我們得好好理一理?!?p>  丁勉順了順心口的氣息,緩緩說道:“事后我也好生后悔,悔的是當初就不該留你們這條狗命,以為你們會痛改前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今這“錦繡五俠”變成了“地獄五鬼”,有趣、有趣。”

  眾人聞言剛要發(fā)作,被白面書生招手攔住,他搖了搖頭,嘆道:“這些年來我們兄弟當真是生不如死,我那二弟多年前受了你一掌,如今人鬼不分,可還有三分人樣?而我,也不知還有幾年陽壽?余下的三個弟弟,都成了一事無成的殘廢,這些,全是拜你所賜?!?p>  丁勉聞言厲聲道:“那張老漢枉死的閨女、王員外家一十三口人命,沈家的沈老爺子又該去找誰申冤?!毙木w太過激動,導(dǎo)致他氣息不順,大聲的咳嗽起來。

  青面鬼厲聲道:“大哥,和他啰嗦什么,他如今不過還剩下半條命,今日落到我們手里,要殺要剮全憑大哥一句話?!?p>  只見白面書生附耳低語幾句,青面鬼便沉默了下來。

  白面書生向著丁勉拱拱手,擰笑道:“今日我們前來,一為解這前塵舊事,二來,也是受人所托,務(wù)必帶走這個孩子,你若肯放下這個孩子,以往的恩怨我們可以概不追究?!?p>  “大哥,你這是?”

  “為什么?現(xiàn)在殺他如同殺雞一般。”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眼見書生如是說,眾人都有些不解。

  丁勉強壓著氣血,哈哈一笑道:“我道是何緣由,若有能耐,只管來拿好了?!?p>  白面書生邪笑道:“雙尸的尸毒恐怕已發(fā)了吧,不需我兄弟動手,你最多也撐不過六個時辰,況且這種情形下,你還能運功么?”

  丁勉冷冷道:“運不運得功,殺不殺的了人,總得試試才知道?!?p>  “納命來”,丁勉話音剛落,那兇神挾開山裂石之勢撲去,提刀向著丁勉頭上砍去,這一刀勢大力沉,絕無招架的可能,眼看著丁勉帶著孩子就要名喪當場。

  事發(fā)突然,白面書生亦萬萬想不到,此時已不及阻攔。“別傷著孩子”,白面書生急忙的喊道。

  “咣、鐺、鐺”幾聲刀劍掉落的聲音,卻看地上并不是司命,而是那把鬼頭刀,一只手臂還僅僅的握住刀把。電光火石之間,丁勉強忍氣息,挾著孩子一把翻身滾下,滾下的同時,刀光飛出,帶下了兇神的手臂還有頸上的那道致命傷。

  丁勉翻到在地,只覺胸口有如炸裂一般,自己的肋骨都似齊根斷了一樣,斗大的汗珠齊刷刷的流下,他大口的喘著粗氣,一口黑血順著嘴角流淌下來。

  經(jīng)過昨天的洗禮,孩子沒有表現(xiàn)得手足無措,他急忙爬起來,用盡全力擔(dān)起丁勉的一條胳膊,焦急的問道:“丁叔叔,你怎么樣?”

  身后的四人駭?shù)哪康煽诖?,久久佇立,就像被釘在地上一般。良久過后,白面書生才大駭?shù)溃骸澳隳隳悖憔尤粴⒘宋椅宓?,本來我們還想著帶走孩子就好,今天看來,不帶走你的人頭,這孩子我們是帶不走了。”

  不等丁勉答話,孩子搶著恨恨道:“你們和昨天那些人是一伙的么?為什么要殺我爹娘?”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忍不住又要流下淚來。

  一行四人都不答話,他們都在等丁勉,他們原先以為丁勉尸毒在身,縱使成名多時,絕技懷身,但拿他性命,帶走孩子應(yīng)該不在話下??赊D(zhuǎn)眼之間,自己的一個兄弟竟橫尸當場,這是他們絕沒有想到的。

  丁勉看了看孩子,卻仰天大笑起來,隨即目光如電,瞪著眼前的四人,只看的他們心里發(fā)毛,眼神竟不敢與之相觸。

  “哈哈哈哈,宵小鼠輩,可還有人來試試我運不運的功,殺不殺的了人???咳咳咳……”丁勉氣息不均,又咳出了一口黑血。

  四個人站在那里,一時間竟沒人說話,安靜的有些詭異,房間里只充斥著丁勉的喘息聲。片刻之后,白面書生才故作鎮(zhèn)定道:“縱使我們不殺你,你還有多久性命?今天你是插翅難逃?!?p>  雙方六人都安靜了下來,雙方陷入了對峙,如同幾個木頭人一般,一動不動。房間里除了丁勉的喘息聲再無其他的動靜。

  “咯咯咯,這林家的幾位兄弟果真是廢物的很???”房間的外面?zhèn)鱽韼茁晪擅牡男β暣蚱屏诉@死一般的寂靜。聲音越行越近,一身紫衣的女子盈盈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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