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弦崢(4)
柳大娘死后,弦崢立即主持春鶯苑的改良,從此春鶯苑漸漸改頭換面,成為以伴游陪聊為主業(yè)的風(fēng)雅場所。弦崢再想結(jié)交高官的話,自是輕而易舉,不在話下。
弦崢從來沒有忘記過初心,或者說一份執(zhí)念:為閨蜜飄柔報仇。她一直以來為結(jié)交高官做出的執(zhí)著努力就是為了這么一個目的。
弦崢起初是想買兇刺殺肖氏,后來覺得不妥,因為肖氏居于深宅大院,還是無人敢輕闖的長孫府,刺殺不易,且難保兇手拿了錢立刻跑去長孫家報信,能巴結(jié)長孫家不說,還能再拿一份賞錢。
弦崢想來想去,最終決定不冒這個險,而是要利用能量更大的人,那就只能不遺余力結(jié)交權(quán)貴。
弦崢為結(jié)交權(quán)貴花費了許多精力,后來發(fā)現(xiàn),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靠韋忠就行。
韋家與肖氏娘家肖家分屬兩派,在朝堂上是水火不容,明爭暗斗了許多年。認識韋忠的時候,韋忠正在整理材料,準備彈劾肖家。
弦崢立刻找到韋忠,將長孫家發(fā)生過的一切講了出來。當(dāng)然,她的陳述其實也做不到完全客觀,有部分是她自己的腦補——
“肖氏表面上裝得賢惠,其實十分妒恨長孫弘那幾個年輕貌美的愛妾,尤其是長得最好看、最受寵的飄柔。肖氏就拉攏江仙兒,授意她去構(gòu)陷飄柔。肖氏就通過江仙兒握到了把柄,然后動用私刑處死了飄柔。因不放心江仙兒,也將其一并處死。死法是沉水,慘無人道……”
韋忠聽完,想了想問:“江仙兒這個名字,怎么似有耳聞?”
弦崢答道:“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皇后弟弟長孫弘的死,調(diào)查結(jié)果說是因為她?!?p> “哦,是的,想起來了,”韋忠拍了下腦門,“是那個教坊舞伎。說起來,長孫弘因她而死,她竟未受牽連?”
“沒錯,事情發(fā)生后,她一直過的好好的。我聽說,長孫皇后曾下令不許為難她?!?p> “那么肖氏所為,可就是犯上了。”韋忠說罷陷入沉思,不久后開口道,“剛好,皇后新近崩逝,圣上悲痛萬分,這個節(jié)點上,如果知道了肖氏忤逆皇后之舉……可、可那江仙兒已經(jīng)死去這么多年,如何才能找到證據(jù)證明她是被肖氏所害?”
弦崢信心滿滿:“肖氏用刑時,身邊定是她的親信,我知道她的親信是誰。你不是大理寺的嗎?你想個罪名捉來一個,總能問出來的。”
照著弦崢的主意,韋忠果然輕而易舉得到了三個人的口供,隨后立刻將口供整理出來,加進早已整理好的肖家罪證里,一起呈報給與自己同屬一派的刑部長官,不但肖家遭了殃,肖氏也終于坐實了秘密殺害皇后特赦之人的忤逆之罪。
韋忠在私下調(diào)查時,還獲知長孫弘的無良癖好,也一并宣揚了出去。
輿論一起,肖氏從人們口中的節(jié)婦貞婦貴婦一下淪落成了悍婦妒婦賤人,曾經(jīng)給她帶來無上榮耀的婚姻也因為長孫弘的怪癖而成為長安百姓的笑談。自己的人生成了笑話和反面教材,娘家勢力也傾覆了,肖氏如墜入煉獄,最終因不堪長輩重壓和下人羞辱,不等懲戒的旨意下來便懸梁自盡了。
肖氏的事情一了結(jié),弦崢心頭壓了快十年的包袱終于卸了下來。
飄柔生得隨機,死得機密,沒有墳塋,弦崢只能對著飄柔生前贈給她的一個玉鐲,終夜輕訴“安息”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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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弦崢不認識韋忠,也厭惡他的不孝,心里便有些別的盤算:若韋忠不至落魄,那份錢便不給他,當(dāng)做慈善基金,進一步改善春鶯苑口碑,反正韋忠也不知道這份錢的存在。
后來,兩人在肖氏的事情上通力合作,弦崢見他也是個相當(dāng)能干且麻利的人,心里生出了幾分欣賞,但也只是就辦事能力而言,并無其他——畢竟,已經(jīng)走過的三十年人生路里,她還沒嘗試過喜歡異性。
為了答謝韋忠,弦崢便將錢的事告訴了韋忠。
韋忠原本從不踏足煙花之地——給錢也不來,媽死都不來。而如今,他卻一反常態(tài),每月都按時來取屬于自己的那份基金,順便跟弦崢聊聊天。
柳大娘是兩人生命里共同的重要人物,起初,兩人的話題就是圍繞著柳大娘展開,免不了傷感。后來越發(fā)熟絡(luò),話題就開始扯到了天南海北,說到開心的就一起開心,說到糾結(jié)的就一起糾結(jié)。
漸漸的,兩人也不知是誰先發(fā)現(xiàn)對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越來越重,但一直到接近最后也沒有誰說過什么,直到“最后”。
這個“最后”,不是三五年以后被韋忠之妻看出來的時候,而是三十多年以后,弦崢將死的時候——
那時她倒在來俊臣腳下,手捂胸口,顫顫巍巍,欲哭無淚。
“我心疼的不是這所春鶯苑,我心疼的是他?!?p> 說完,她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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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前,弦崢仿佛又看到了她。
那個小姑娘長得很漂亮,有一雙人見人愛的眼睛,透著靈氣。拐子帶來賣的三個小女孩,弦崢一眼就看上了她,給她取名叫做“柳茜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