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燃燒發(fā)出噼噼的聲響,散發(fā)著濃烈的煙火味,橘紅的火光照亮了小小一片區(qū)域。
荒原夜無風(fēng)。
唐悠悠下巴擱在膝蓋上,縮成一團(tuán),望著火苗默不作聲。
妖妮的話像一把小刀,割開了她藏匿心底的孤單和迷茫。原來,在她離開那個時代的同一天,災(zāi)難便從天而降。
這是幸運還是更大的不幸?
王巢同樣愣了一下,擺擺手:“繼續(xù)?!?p> 妖妮深深看了唐悠悠一眼,才低沉說道:“降臨日后,許多科學(xué)家被暗殺,接著全面戰(zhàn)爭開始。他說那個時候,外神的船從云里出現(xiàn),用一束藍(lán)光穿透了地面,然后大陸板塊就開始移動,死了很多人……
再后來,永夜議會創(chuàng)立,外神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只有傳說,連格魯都知道,外神會駕駛巨鳥?!?p> “永夜議會的總部在哪兒?”
“沒人知道,議會非常神秘,據(jù)說中京郡有一座永夜庭?!?p> “中京郡?”
“嗯,聽說那里都是東方面孔,比桃子郡繁榮百倍,我們之前也想過往西走,不過白皮幫在西面多年經(jīng)營,我擔(dān)心自投羅網(wǎng)?!?p> 唐悠悠此刻才抬起頭,問道:“中國人的巨型城市?”
“不清楚,”妖妮搖頭,“在這個時代,國家只是傳說,況且我也沒去過中京,它距離桃子郡數(shù)萬公里,電動車根本無法到達(dá)?!?p> “好了,現(xiàn)在情況很明朗,我們敬愛的MAMA想要建一座射電望遠(yuǎn)鏡把外神召來,這個計劃瘋狂得令人興奮,”王巢嘴角勾起,顯然心情極佳,“我們接下來應(yīng)該很忙,在客人到來前,重新刷一下家里的墻壁很有必要?!?p> “什么意思?”唐悠悠納悶道。
“這是句俏皮話,”王巢聳聳肩,就地躺倒,雙手墊在后腦,語調(diào)悠然,“當(dāng)你處決敵人的時候,血會濺在墻上,呈現(xiàn)非常漂亮的形狀。”
“……”
唐悠悠有點后悔問出這個問題,答案令人作嘔,也只有王巢才會覺得漂亮。
“休息三個小時,出發(fā)德納里山?!蓖醭驳穆曇魝鱽?。
“格魯?shù)膫仨汃R上治療,”唐悠悠急促道。
“他只能多點耐心了,”王巢嗤笑,“或者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結(jié)束他的痛苦?!?p> 妖妮低聲道:“法沙可以帶著他去另一個劫掠者營地……”
“我也可以為你結(jié)束痛苦,妖妮?!?p> 唐悠悠猛地站起:“王巢!”
“我覺得喬納森會是個不錯的手下,你覺得呢?”王巢慢慢坐起。
唐悠悠突然露出一個笑容,看起來極像模仿王巢的冷笑:“你的實驗室,只有我能研究清楚,如果你不想得到誤導(dǎo)性的信息,那么做個交易吧………呃…”
“下一句是寶貝,”王巢歪歪頭,“很有吸引力的交易?!?p> “謝謝,”唐悠悠咬牙切齒。
王巢又一次躺倒,懶洋洋的聲音傳來:“讓法沙帶咕嚕去貝殼峽吧,找羅素?!?p> “怎么說服那位大人物?”妖妮有些緊張。
貝殼峽那種地方,沒有背景的劫掠者根本不敢靠近,那里不僅是法外之地,而且甘比諾家族的槍手極其兇殘,別說格魯和法沙,連她都只是有所耳聞,從未去過。
“希安卓斯,”王巢的聲音帶著一股睥睨之意,“只需要告訴他這個名字?!?p> 三個小時后。
法沙騎著一輛小型摩托向南飛馳,后背綁著他的兄弟格魯。
這輛摩托是掛在罐式半掛車身側(cè)的備用交通工具,足夠支撐到他們到達(dá)迷宮石林。他們將在喬納森的舊堡壘里換一輛新的摩托前往貝殼峽。
喬納森組織起偌大的劫掠者團(tuán)伙,靠得不僅是殘暴和血腥,更重要的是謹(jǐn)慎,在見到王巢后,謹(jǐn)慎成為一種寶貴的品質(zhì),讓他看起來非常忠誠,主動交代了前往堡壘的路線。
綁在油罐上吹風(fēng)的時候,他還不忘高聲大喊為王巢指出德納里山的方向。
罐式掛車的駕駛艙非常寬闊,但是技術(shù)很陳舊,不僅沒有什么輔助駕駛系統(tǒng),連變速箱都是手動的。
荒原一望無際,根本不需要什么高超的駕駛技術(shù),以妖妮的經(jīng)驗足夠開著它抵達(dá)目的地。
王巢一人占據(jù)了后排,顯得非常無聊。
進(jìn)化后,他只需要極少的飲食,更無需睡覺,他此刻倒有些懷念能夠睡覺的時候。在黑水監(jiān)獄的禁閉室,睡覺是一個很實用的小技巧。
車?yán)镫y得保持了安靜。
起碼對唐悠悠來說,自從墜毀以來,這可是第一次。
罐式掛車的鹵素大燈能照亮的范圍非常有限,昏暗的駕駛艙里,唐悠悠迷迷糊糊睡著,偶爾膝蓋的疼痛會讓她驚醒,迷茫四顧。
妖妮總會沖她微笑,紅唇翹出好看的弧度,而王巢則躺在黑暗里,隱約可見微閃的眸子。
當(dāng)東方第一抹光線照在唐悠悠的臉上,她伸出手,讓光線從指縫間漏出,晃得她瞇了瞇眼睛,輕輕搖開窗戶,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
這一刻,她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
這里是2250年,這是一個新的時代,一個潛藏著秘密的時代,更是一個黑暗的時代,她手中握著一頭惡魔的命門,闖了進(jìn)來,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他,改變它。
這時,妖妮輕輕說道:“德納里山。”
大地盡頭,一座高聳入云的大山拔地而起,陽光為它鍍上了金色的天際線。德納里山如同一個偉岸的巨人俯瞰眾生,見證著人類的正與惡。
唐悠悠把頭探出窗外,猛地?fù)]舞著手臂高喊:“2250年!新年快樂!”
油罐頂上,被風(fēng)吹得瑟瑟發(fā)抖的喬納森神經(jīng)質(zhì)地跟著大喊:“去他媽的2250年!”
縮回車?yán)?,唐悠悠偷偷抹了下眼睛?p> 后排的王巢把臉探到前面:“我曾經(jīng)有一個手下,也很愛哭,他用刀砍了一個家伙的脖子,結(jié)果沒砍死,竟然抱著那個倒霉的家伙哭了,你知道他什么下場嗎?”
“我知道,”唐悠悠搓了搓臉坐直了身體,“你把他殺了?!?p>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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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他…他…我應(yīng)該怎么做?”十二歲的王巢迷茫地握著刀,哽咽著。
在他身前,躺著一個哀嚎的血人,鮮血從脖頸的傷口涌出,流到地面上,染紅了昂貴的羊毛地毯。
約翰喬溫柔地掰開他因緊張而僵硬的手指,將刀拿出,扔給了一旁的槍手,然后攬著他走到窗戶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優(yōu)雅而低沉地說道:“如果歷史教育了我們什么,如果生活教給我們什么,那就是我們可以殺任何人,王巢,你可以哭一會兒,不過,這是最后一次。”
身后,哀嚎聲戛然而止。
一如十二歲少年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