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柜頭也沒抬,似乎還在被那幾個門號所驚訝,“啥?對了,書稿帶來了嗎?”
尹蕭曼想起來自己出門,潛意識里背上的小包裹,在柜臺上打開,里面放著一卷卷的書稿,“作者:月滿西樓,《繡女王嬋娟》第三十四卷?”
尹蕭曼一邊輕聲讀出來,一邊腦子里瘋狂的旋轉(zhuǎn),原來自己不僅是個槍手,還是言情小說作家?古代風情小說作家?
“恩,不錯不錯,本來一開始我也不十分看好你寫的這種女子為主的話本,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真是不錯!”趙掌柜看到書稿,眼睛放光,就是這些天天情啊愛啊的小話本偏偏在這些閨秀中間十分流行。
趙掌柜一邊將書稿妥善的收好,一邊小聲嘮叨了起來,“東門公子,我剛說的那事兒呢,真的不必擔心什么,敢委托我們來做這種事情,都是家里有底兒兜著的,而且只是個書院的,哪有那么嚴格?”
當然說這話的時候,趙掌柜也沒忘了左右看看,他隨手從口袋里又掏出一塊碎銀,墊了墊,“這是最近幾卷的書稿費用,多的便算是紙筆費了,下次的稿子也還要勞煩東門公子了。”
尹蕭曼也沒有客氣,直接接了過來,她在去當鋪的路上就在想了,東門月這個哥哥每個月的藥費不菲,而依靠她去當鋪典當?shù)腻X,哪怕再加上薛清秋的做事補貼,也遠遠不夠這樣的開銷。而東門滿和這個趙掌柜之間的合作,恐怕才是真正的藥費來源。
只是這次估計是東門月的病情突變,才讓這個小姑娘逼不得已去都尉府借下如此大筆的金額,不然的話理應也能過得下去。
尹蕭曼在這幾天里一直覺得自己腦子似乎渾噩,此時剛明晰起來,思考的方式也終于回歸到尹蕭曼式。
“趙掌柜,”尹蕭曼捏了捏手里的錢袋,手心微微出汗,“真的安排好了嗎?”
趙掌柜放下手稿,小眼睛笑的迷成一條線。
如果你對一個外來人說起白城,或許九成九的都并不認得,但是若是說起盈尺書院,大概除了牙牙學語的,都能說上兩句傳聞。
比如,盈尺書院里出了一個極有才華的文豪,得到了天子的賞識,因為性子狂傲不遜,卻留下一首斗米不值得,桃源享自在的俗詩大笑而去。
又比如,盈尺書院里的紈绔學生,半夜偷偷去花樓,酸文艷詞傳的人盡皆知,每個人都能說出來幾句俗艷的詞兒,甚至花樓里的女子都以誰獲得的詩詞贈曲兒最多為榮。
還比如,盈尺書院的學生看什么,穿什么,甚至書院里流行吃什么,都能引起了一大波的潮流。前陣子一家做繡花的小繡房一下子結(jié)了半個城的單子,就是因為書院里一個文雅學生用了她家一個繡品做了扇面。
當然這些也都是小事兒,便是再有才名的文豪,也支撐不起一個書院的來往。所以真正讓盈尺書院名揚天下的緣由,是當年這書院的創(chuàng)始人(恩,這崗位是尹蕭曼的自我理解。)在無意中救了出獵迷途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先圣上。
中間還有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了,但是從盈尺書院開門后,天子欽點其下學生均為天子門生,里面凡是出類拔萃的學生,都可被推薦直接入朝為官,當然達成條件也是能算的苛刻了。只是這樣的苛刻對比科舉一層層考上來,簡直就是容易多了。
此條一出,天下嘩然,盈尺書院一躍成為門第重地。而盈尺書院的入門也更是自然而然變得苛刻起來,而內(nèi)部的學生考核也逐步改變了。一時間人人以登入盈尺為榮,而書院的名字也更為人樂道,距離天道盈尺之間,所謂盈尺書院。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才更發(fā)現(xiàn)這盈尺書院里,不知何時遍地世家子弟,或許本意為多增添人才晉升渠道(恩,這里也是尹蕭曼的自我分析。),此時卻成了世家子弟向上攀爬的路徑,甚至這都成了內(nèi)部廣而告之的狀況。
不過唯一不曾改變的是,盈尺書院的嚴苛要求,所以又有說,能夠進入盈尺書院其實算不得大難題,只要讀書讀得勤苦,能夠通過入學考試就可以。但是想真的從這里面出人頭地的走出去,登堂入室上朝廷,難上加難!
沒人才華不得上,沒有人脈不得上,沒有資歷不得上,這樣許多年蹉跎下來,不少子弟干脆就這樣沉淀在了里面,直等到畢業(yè)年限(尹蕭曼的自我理解)到了,就離開書院,借著學院的名目,自立門戶而去,也可得溫飽。
尹蕭曼腦子里呱啦呱啦把各種關于盈尺書院的東西梳理了一下,不過大多都是坊間傳聞,真正關于這個書院的情況并不是很多。
她輕皺眉頭,這習慣是屬于尹蕭曼的,經(jīng)過這么好幾天的混亂記憶,此時的尹蕭曼,才覺得自己真的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里了。
事情一層一層的來,她卻還始終搞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來到這個時代的,而且是否還會回到原來的時代,都沒有頭緒。大概唯一清楚的是,她和東門滿都不想去做都尉府的妾。
尹蕭曼嘆了口氣,這次她將手里的錢袋收好,才走在大街上。甩著細小的手臂,邁著努力再放大的步子,向著東門家走去。
“少爺,有消息了少爺!”急匆匆的腳步穿入廳堂不久,一個青衣小廝露了面,看了看廳堂中間幾位書生打扮的青年,彎腰回稟。
一身紫色滾金邊長袍的青年,甩了下袖子,冷哼,“急什么,成何體統(tǒng),讓幾位同窗見笑了?!?p> “哈哈哈,哪有哪有,”哈哈大笑的是一位同是紫色卻是纏絲香草繡的青年,說著還俯身湊過來,眼底放光,放低了幾分音量,“可是上次劉兄說起的那事?”
被稱作劉兄的青年,笑了笑,流露出幾分自得,擺擺手示意那小廝直說。
青衣小廝忙不迭的點點頭,一五一十的將剛從門房里收到的暗語,講給在座的幾位少爺聽。
幾個人聽著消息,互相看了幾眼,手里頭茶杯相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劉兄,果真當世倜儻公子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