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老鴇滿臉堆笑,濃妝艷抹格外刺目。
“各位大爺,今晚是小女媚兒好日子……”
姜姝沒心思聽下去,跟宮玉成與鐘意樓告了小解,便獨自一人離開。
姜姝來到后院,這里景致倒也不錯,比前院的熱鬧倒多了一絲清凈。
忽然聽到一陣悅耳動聽的琴聲,姜姝忍不住止步,屏息凝神靜聽,其形有高山流水之勢,讓人心情開闊,忽然琴音如蹦炸之勢,猶如千軍萬馬氣勢如虹,讓人心驚膽戰(zhàn),措手不及。隨后琴音低迷,宛若鬼哭狼嚎,撕心裂肺,讓人慟哭不止。
琴絕,卻余音裊裊,恍若隔世。
姜姝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已布滿淚痕,悵然若失。
此人琴技精湛了得,勾起她的不堪回首的前程往事。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話,也不知彈者是何等風流人物?
姜姝好奇,依稀記得琴音是何處傳來,便尋聲走去。
走止一處偏院,此處景致疏散,零星幾棵楓樹庇蔭,炎夏也罷,只是如今時節(jié)為至卻多了一絲寒意。
姜姝不知為何,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林楓苑一處,似有相似之處。
此時琴聲又起,姜姝一喜,琴聲果然是從屋內(nèi),傳出,她果然沒找錯。便急步三步并作兩步向前走出。
只見門口處立著一人,仔細一看倒是一個冷面丫鬟,跟紅衣有的一拼。
其目不斜視,連她已至跟前也不眨眼睛。
一個木頭人不成?姜姝撇撇嘴,徑直往前走去,誰知眼前伸出一只手來。
“公子留步!此處不是公子能來之地?!崩涿嫜诀唛_口道。
姜姝陪著笑臉客氣道:“姑娘可否替小弟向你家主子通傳一聲?”
“不可!我家主子不喜見外人?!毖诀哒Z氣頗為冷淡。
姜姝耐著性子后退幾步,并未放棄,“你且通傳一聲,你家主子未必不肯見我。再說,我也是仰慕而來,并未別意。以小姐這番琴技必然是琴音如人,難得一見,所以才想見一見,以表敬仰之意?!闭f完拱手一拜,以示誠意。
屋內(nèi)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讓姜姝不由得心頭一驚,怎是男子?
“公子既然來了,也不好推辭。不過近日偶感風寒,不便見客?!痹挳?,帶著幾分咳嗽聲。
姜姝忙道:“不妨,公子多多注意身體才是?!?p> 里頭傳來低笑甚是撩人,讓姜姝不覺耳熱,便又道:“公子為何發(fā)笑?”
“我笑公子如此關(guān)心一個外人,心中大為感激。不過公子尋音而來,實乃誠心,敢問公子對琴音有何高見?”
姜姝笑著道:“談何高見?琴音不過是娛人雅興而已。古人削桐為琴,納萬物之聲,使人心境深遠,平心靜氣,追憶往昔,即可凈化心靈,超脫世俗。論琴技高深,若琴人合一那才是最高境界。”
屋內(nèi)輕笑,“哦?看來我等在公子面前也俗了?!?p> “公子哪里的話?我尋音而來,便是因公子心懷大志,所用指法都系心中所致,其聲調(diào)起伏跌宕,滄海桑田,集聚天下之勢,可見公子將來定然有一番大作為?!苯Z帶深意,面帶微笑。
屋內(nèi)又傳來爽朗的笑聲,戛然幾聲干咳,又聽有人勸導了幾句。
姜姝靜聽,卻聽不清楚里頭到底在說什么。
靜默片刻,門忽然被打開,里頭走出一個樣貌端正的年輕男子。姜姝卻不認為是正主,果然一開口就恭敬地邀請自己進去,此人不過是一個侍從而已。
雖是一個侍從,其氣勢就非同一般,可見他家主人是何等風光霽月的人物。姜姝不由得期待起來。
姜姝腳步放輕,里頭擺設(shè)極為簡單,連熏香也未點上,卻也有一股如蓮清雅之氣縈繞鼻尖,也不覺無味。其屋內(nèi)一道紗幔相隔,依稀可辨一個身材修長的身影。
姜姝目光一閃,“公子有禮了?!?p> 里頭的男子笑著道:“公子請坐,上茶?!?p> “不必客氣,我坐坐就走。既然公子身體不適,那就不多打擾才是?!?p> “來者是客,怎可失了禮數(shù)?何月看茶?!蹦凶拥穆曇舨蝗葜靡桑矡o法。
只不過“何月”這名字?姜姝一想著忍不住發(fā)笑,“公子,你家下人是不是有一個叫何年的?”
男子詫異,尋味了一番,眉眼染上了笑意,“確實有一個?!?p> “這是誰取的名字?”姜姝十分好奇。
“我取的?!?p> 姜姝抿嘴一笑,“那公子取名也太過隨意了些。何年何月?聽著有趣的緊,倒不知這何年在哪,他們可是兄妹?”
“何年就站在你面前,至于他們是不是兄妹,這倒不是。他們都是孤兒,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同兄妹也是一樣的。”
姜姝朝迎自己進來的男子一看,見對方面色怪異,心中犯疑,不知何緣故。
又聽到連連的咳嗽聲,姜姝不能裝聾作啞,便又問道:“公子可看過大夫?”
“小病而已,過幾日就好,何須這么麻煩?”男子回道。
姜姝不予贊同,“這大病都是因小病而起,公子可不能諱疾忌醫(yī)。公子可是長居此處?”
男子答道:“這倒不是,不過小住幾日罷了?!?p> “公子不是本地人?”姜姝好奇地問道。
“是,不過常在外地走動,此繁華之地倒也疏遠。”
“那公子為何住這?”
男子輕笑一聲,語氣玩味,“小公子問的如此詳細,可是把我當成不軌之徒?”
姜姝連忙否認,眼神狡黠,道:“公子誤會,以公子之才若是夠上壞人,那天下之奸滑之人豈不是連公子一里都比不上?”
“小公子還真是妙語連珠。我不過是走商販貨之人,哪敢此當?不怕小公子笑話,這百花樓也是在下的產(chǎn)業(yè)?!?p> 姜姝吃了一驚,目瞪口呆,這看起來清風朗月之人居然私底下做這樣的營生?
男子似乎料到對方有此想法,開口道:“小公子是否覺得有所不妥?”
姜姝立馬恢復常態(tài),“并未如此,不過是謀生之道,何必在乎貴賤?只是為人對得起天地良心,不做虧心事便好?!?p> 男子心有所觸,語氣頗為興味,“那依小公子所言人可分貴賤?”
姜姝沒想到對方會問這樣的問題,斟酌了一番方道:“若我說分倒顯世俗,若有不分也不合常理。這題確實難辯。不過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朝代更迭,未嘗沒有草莽天子??梢娺@貴賤之分在于人心中,在于人是否甘于平淡。若心中有丘壑,有抱負,集天時地利人和未曾不可一步登天。若無缺其一,難以成事,最多平步青云,倒也不可。公子以為如何?”
男子鼓掌叫絕,“小公子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見地確實讓人佩服,如此一來,可見小公子將來必然不是池中之物?!?p> 姜姝耳熱,謙虛道:“不過是嘴上功夫,讓人見笑罷了?!?p> 正說著,外頭忽然一陣吵鬧,姜姝思想著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