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塞小鎮(zhèn),東逝沙,
黃沙漫漫,
這是一處坐落于山巒之下的無名小村落,以西臨近伏荒邊境西黃城,以東卻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戈壁。
東逝沙,
生活在伏荒的人們習慣于如此稱呼這片沙漠,
也許是因為只需要穿越這片沙漠就能夠抵達伏荒臨東的國度,東沙,
又也許是覺得太陽老是從東逝沙那頭落下,同時帶走了他們逝去的時光。
總之,沒人清楚,
就像沒人清楚為何太陽總是西升東落一般。
夕陽如火,懸于以東一角,與黃沙相接壤構成一畫,似乎隨時將會落下,又似乎定格。
談不上什么好看,只不過與村落里升起的幾縷炊煙相照應下倒有幾分的安詳。
小村落內(nèi),一名有些干瘦的男子提著酒袋行走在有些泥濘的巷路,春雨剛停不久,男子顯得有些狼狽,有水滴順著他多天沒有打理的臉上胡渣末端滴落,
滴答...
男子并沒有因此感到頹廢,還不時地掂量幾下手上的小布袋子,發(fā)出幾聲錢幣碰撞的叮當聲,似乎在他眼里,除去窯子里的女人與大煙以及手中的濁酒以外,沒有什么事情能夠比的上手中錢袋發(fā)出的聲音。
“喂!臭小子,老子回來了,還不趕緊給老子燒鍋熱水洗澡?!”
男子在一家有些破舊的院落停下,有些不滿的推開那被春雨淋濕早已腐朽的破籬笆門對著院落里劈柴的小男孩抱怨到,
“說了多少次了,這破門得趕緊修一修!”
“近些個的雨多,山里路不好走,等趕明了天晴,我就進山里砍棵樺樹回來,那家伙不易朽,保證幫您把院門修的漂漂亮亮的?!?p> 小男孩長相十分清秀,看著也不過十歲出頭,可說起話來卻十分老練,生怕惹得那中年男子不高興,
事實也的確如此,每當中年男子喝醉酒時,便喜歡拿起細柳條朝著小男孩撒氣,以至于小男孩身上,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很多的傷口,有新傷,也有舊痛。
“行個,老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計較!”
中年男子擺了擺手,
“快點個,去給老子燒水去,老子得先進去悶兩口,這雨凍人?!?p> 小男孩連忙點了點頭,拎起院落內(nèi)那個只比自己矮上一丟的木桶朝著水井走去。
卻又在此時,小男孩突然停下。
“對了阿叔,您有看到我阿妹嗎?”
“誰知道她又跑哪里野去了,說不定過會就自己回來了?!?p>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有些心虛的朝著那舊土屋走去。
“可...可,可三嫂說早些時日看到您把我妹帶出去了?!?p> 小男孩站在原地有些膽怯的說到。
沒有回答,中年男子只是推開門默默的走進了土房內(nèi)。
見此,小男孩趕忙推開房門,忍不住追問到,“阿叔,我妹呢,你把我妹帶哪兒去了?”
只是這一次,小男孩沒有再用上敬語,很明顯,他有些生氣了。
“你...你妹...你妹你自己都不知道,干嘛還來問我?!”
中年男子有些緊張的躺在藤椅上給自己煙壺里添上大煙,點燃,而后長呼了口氣,似乎此刻才真的放松。
雖然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害怕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
小男孩皺了皺眉,責問到,“我最后問你一次,我妹呢?”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吧?!”
說著,中年男子順手抽起墻邊的細柳,朝著小男孩抽去。
小男孩見此也不躲,只是伸手將細柳抓住,
啪!
一聲悶響,有絲絲血跡從小男孩的手掌中滲出。
這一刻,中年男子愣了,他沒想到,本該像綿羊般溫順的小男孩此刻竟敢違背他的意愿,更沒想到小男孩會在他愣神之時從他手中奪走柳條往他身上抽去。
啪嗒
一聲脆響。
中年男子怒了,不是因為疼痛,相反,以小男孩的力度,也難讓中年男子感到疼痛。
他只是憤怒,憤怒的起身,以至于錢袋掉落在地面上也沒有注意到。
‘叮鈴’
錢幣從布袋里掉落與地面碰撞發(fā)出聲響,頓時氣氛沉默。
無需多言,小男孩已經(jīng)猜出大半。
中年男子不可能有這么多錢的!
“你以為我想?”
中年男子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養(yǎng)你兩容易嗎?現(xiàn)在這世道,什么不花錢?你那該死的父母就留下一點錢,連我喝酒的錢都不夠,更別說要養(yǎng)你兩個累贅了!”
“你養(yǎng)我兩?”
這一次,小男孩時徹底的怒了。
不說小男孩父母,僅從小男孩記憶里,從記事起一直都是小男孩與自己的妹妹照顧著中年男子,而中年男子并沒有什么工作,這些年來也全靠著這兄妹兩和兄妹兩父母留下的錢糧生活。
至于兄妹兩父母留下多少錢,小男孩不得而知,卻從聽鄰家的三嫂提起過,那筆錢財即使是給皇城里的貴人使用,怕也得能夠花個幾生幾世。
至于中年男子如今的貧窮,那得歸功于這十年來的大煙大酒,以及窯子里那些妖艷貨色。
“怎么?你還不高興了?”
中年男子順手抄起桌子上的舊茶盤道,“也好,今個我就弄死你,省的以后你還浪費我的米錢!”
言罷,中年男子拿著茶盤就往小男孩腦袋上糊去。
小男孩往后退了半步,躲過中年男子的攻擊。
他沒有被嚇哭,也沒有慌亂,甚至于沒有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即使他明白中年男子并不是在開玩笑,他同樣明白,如果自己沒法逃跑的話,自己今天說不定真的要死在中年男子的手中。
“我最后問你一遍,我妹在哪?”
小男孩臉上露出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堅毅與從容。
事實上,早在數(shù)天前,小男孩就已經(jīng)決定要偷偷帶自己妹妹離開,只是奈何近些天連夜的春雨,一直沒有得以機會離開而已。
“老子這就送你去見你妹?。?!”
中年男子一擊未中頓時有些惱火,再次掄起茶盤朝著小男孩的腦袋糊去。
剎那間,一抹猩紅在小男孩的瞳孔之中一閃而過,小男孩伸出手握住了一直別在身后的那把磨了又磨,一直用來砍木頭的柴刀。
無風,土房外卻是像有一陣大風刮過一般,房門猛地關上。
嗙!
緊而其后,一聲聲驚悚駭人的慘叫聲從土房內(nèi)不斷的傳出,仿佛厲鬼索命,令人毛骨悚然。
村民們被中年男子的慘叫聲吸引而來,不幾時,舊土房柵欄外就圍滿了村民,難得的熱鬧。
沒有人想出手阻止,有的只是聲聲議論聲。
“早些天看見小天在磨他那把柴刀說是要上山砍柴,可聽著這聲,也不像是在砍柴?。俊?p> 村名們有些的唏噓,聽著動靜多半能夠猜出些什么,事實上,他們也早已清楚林天會做些什么,只是沒想到一切發(fā)生得那么的突然。
對于這兩個相依為命的兄妹兩,村民們有心幫助,卻又無能為力。
畢竟,在這個戰(zhàn)火紛擾,妖獸橫行的世界里,普通人想要活下去都已經(jīng)是精疲力盡,又哪里還有能力再去幫助別人?
“村長,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
有人看向人群中央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翁。
老翁搖了搖頭,有些為難,卻沒開口說些什么。
此時,土房內(nèi)突然沒了聲,緊而其后是小男孩林天有些茫然的握著柴刀從土房內(nèi)走了出來。
“村長...”
林天抬起頭望向人群中的老翁,有血滴順著他發(fā)絲滴落。
滴答...
“過來吧小天。”
老翁和藹的笑了笑,臉上卻有些的為難,只是朝著林天招了招手。
村民們自覺的讓出了一條路,可似乎除去村長外似乎并沒有幾人敢去看林天那雙無助的雙眼,更沒有人想去和他搭上幾句話,仿佛一刻之間,所有人都變得陌生了起來。
“不了村長,身上臟?!?p> 林天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漬道,“我怕嚇到您老人家,就不過去了?!?p> 聽到林天的回答,老翁嘆了口氣,便沒有再要求。
“對了小天,對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村長,你要抓我去報官嗎?”
林天突然說到,“雖然大家不說,但我心里都明白,沒有人會愿意和一個殺人犯生活在一起的?!?p> 人群沒了聲,雖然他們也不怎么發(fā)聲,卻比剛剛還要安靜了許多。
就像林天說的一樣,沒有人會想和一個殺人犯生活在一起,即使他是一個年僅十歲看似人畜無害的小家伙。
“如果村長不抓我去報官的話,那我就走了?!?p> 林天開口道,“阿叔說了,他把我阿妹賣到西皇城的人牙子那里了,我得去找我阿妹。”。
看著提著柴刀離開的林天,有人想要攔下,老翁卻擺了擺手。
“讓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