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鴻蒙漸開,天下分為九州:冀、兗、雍、梁、青、徐、豫、揚(yáng)、荊。最初天下混亂,諸族紛爭,在經(jīng)過百余年的戰(zhàn)爭洗禮,形成了華洛、荒古、羽、冶靈、殷修五大族群的穩(wěn)固勢力,以及其他種種隱世族群。
華洛族華武帝唐圣揚(yáng)天縱奇才,攜華洛鐵騎掃平天下,統(tǒng)一歷法,定都豫州,改甘露城為華洛城。
夏歷元年,諸族朝于華洛。
夏歷八十五年,冬,天下大寒。
冀西,完顏部。
冀州內(nèi)有太行、王屋二山,將整個冀州大地隱藏在群山之中,這里終年積雪,難見天日,荒無人煙,只有太行山脈以西的小部分地區(qū)勉強(qiáng)可以用以居住,完顏部是三十年前自雍州遷徙至此、唯一的部落。
今年冀西的雪下得很早,雪勢也很大,剛飄雪幾日,綿延數(shù)百里的群山上的那些枯黃的顏色就被大片大片的白色蓋住,遠(yuǎn)遠(yuǎn)看去,只能看得見茫茫的白雪,和數(shù)十個從其中露出來的城樓,城樓規(guī)模不大,大多三層高度,但分布密集,最外圍的城樓被一圈紅磚長墻圍了起來,長墻上有供斥候和小部隊行軍的道路,道路隨著山勢起伏,中間錯落著設(shè)置了烽火臺,里面擺放著用以示警的狼糞。
在某一個烽火臺里,一個把全身都包裹在盔甲里的哨兵正在搓著一大捆草繩,把草繩上的霜雪拍到地上,防止草繩因潮濕而無法點燃。一陣寒風(fēng)鉆進(jìn)這座兩面大開的烽火臺里,哨兵的身體抖了抖,縮了縮頭,頭盔和鐵甲碰撞在一起,發(fā)出低沉的聲音。
哨兵敲了敲自己的頭盔,略帶稚氣的臉因為寒冷凍得通紅,他終于忍不住向旁邊明顯年長許多的另一個人抱怨:“雁隊,這么冷的天氣,鐵都凍成冰了,咱們怎么還得站崗???”
那個被稱為雁隊的人站起身來,在原地伸展了下胳膊,一時間盔甲相撞,砰砰作響?!罢静徽緧徥巧项^的意思,我可決定不了,再說了,每年我們不都這么守過來的么,站了這么多年,我也沒搞清楚到底是站個啥?”
“說是這么說,但今年這么冷,上頭也應(yīng)該體諒下我們嘛……”哨兵靠在城墻更加厚實的一邊,用自己的小刀在地上隨意劃著什么。
“你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雁隊瞥了哨兵一眼,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鹿皮水囊,扔了過去,“只準(zhǔn)喝兩口,這酒烈著呢,我都不敢多喝。”
“謝謝雁隊,這“朔風(fēng)勁”平時可喝不到呢!”哨兵生怕對方反悔,抄起水囊就猛灌了兩口。
烈酒入肚,哨兵的面色紅潤了起來,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雍州別的不說,朔風(fēng)勁可是一等一的絕,這幫荒古蠻子不僅馬戰(zhàn)天下第一,釀出來的酒也比南邊那些什么釀酒世家爽利得多!”
雁隊無奈笑罵:“說什么荒古蠻子,咱們部落也是荒古族,只不過遷到這邊來了,你可不能忘本啊!”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就生氣,咱族長好端端的草原不呆,非要拉著整個完顏部跑到冀西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天天住這種什么破城樓,你說說,冀州這么大,除了咱們部落,還有別的人嘛!”哨兵罵罵咧咧,“就為了那什么《觀星遺策》?我呸!”
雁隊的臉色變了變,轉(zhuǎn)瞬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
“你剛才說《觀星遺策》,是什么意思?”雁隊往前走了半步,向哨兵的方向靠近了些。
哨兵甩了甩頭,似乎想把酒勁甩掉,“那個啊,我之前喝醉了,回房間時走錯了,路過副族長住的地方……我就說這破城樓一點也不好??!”哨兵打了個飽嗝,“然后我就聽到副族長說什么云川道名單、什么觀星遺策……我沒聽懂,就只記得這些了。”
“行,我先去看看別的烽火臺的情況,這事你可別到處說啊,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你可不好過?!毖汴犂砹死砩砩系目?,把水囊放到背后,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謝謝雁隊提醒,雁隊慢走!”哨兵笑容諂媚。
噗。
金屬插入身體的聲音。
星星點點的紅色落到地上,而后迅速擴(kuò)散,又迅速凝結(jié)。
“不過呢,我想死人更好保守秘密吧!”雁隊把從哨兵盔甲縫隙中推入的匕首慢慢拔了出來。對方的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
哨兵張嘴想說些什么,“雁隊……你……”
“本來你也許不用死的,可惜的是,你知道了完顏部最大的秘密?!毖汴犨珠_嘴笑了起來,他伸了個懶腰,無意中轉(zhuǎn)過頭來,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哨兵的動作。
“媽的,你找死!”他沖向哨兵的位置,狠狠地把對方踢到墻上。
后者手上的火折子被甩到一邊,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雁隊,再也沒有動作。
一旁的干草繩正在熊熊燃燒,也點燃了底下的狼糞。
黑色的濃煙穿過烽火臺,升上天空,像一柄黑色的長槍,直直地插入漫天的飛雪中。
雁隊將匕首捅進(jìn)哨兵的嘴里,用力轉(zhuǎn)動了一整圈。他對著哨兵的尸體狠狠啐了一口,然后從胸口掏出一只通體發(fā)黃的號角,對準(zhǔn)號角的嘴部,用力地吹了起來。
一時間巨大的號角聲在群山中傳響,像是頭狼發(fā)出的召集群狼的嚎叫,又像是上古的召喚。
號角聲傳到的地方,同樣的殺戮在各個角落發(fā)生。血色的積雪像是燃燒的草垛,在長墻所包圍著的完顏部里蔓延。此起彼伏的慘烈叫聲在城樓里回響,而更多無聲的死亡隱沒在越來越大的暴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