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溫泉莊子上顯得靜悄悄的,眾人都精神緊繃,若是沒事情自然安安穩(wěn)穩(wěn),但一旦有事情,誰也保不準能鬧到什么程度。
阿茵也沒了睡意,跟彩月兩個人一人靠著床的一邊,彩月在繡花,她便隨手拿了本詩詞看,其實也看不進去幾個字,只是拿著本書覺得心安些。
“彩月,你說會有賊人跑到我們這里來嗎?”
“大少爺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小姐就別擔心了?!?p> 彩月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該她操心的事情是半點也不會擔心的,此刻不睡覺在這里繡花不過是因為阿茵不睡才陪著她,一會就要用手帕捂著嘴打個哈欠。
“你這丫頭倒是好命,什么時候都不擔心這些?!?p> 彩月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繡花繃子。
“操心了也沒用的事情,便不去操心,這是我娘教給我的。小姐若是還睡不著,我點些安神香可好?”
阿茵搖了搖頭,睡不著是因為掛心外面的事情就是點了安神香也什么用處的,淺曜在她房間里坐了坐說說話就出去了,今晚肯定是一夜不睡了。在她心里,沒發(fā)生什么事情折騰這一遭受點埋怨也沒什么,別招惹上什么事情才好。
最終是禁不住彩月的勸說睡了,房間里只留著一只蠟燭燃著,如有什么事情不會沒有半點知覺,阿茵躺在床上盯了許久的床板,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李淺曜就在魏老尚書的房間內,是離著前院最近的一處房間,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有個照應?;⒆右脖唤械搅朔块g內,魏老尚書看起來極喜歡虎子,比起李淺曜這個少爺,對虎子倒更和顏悅色些,問他讀過哪些書,練了哪些功夫,師傅是誰,如今都做些什么事情,莊頭跟虎子再三說過這是位貴人,虎子便緊張極了。但魏老尚書和顏悅色的,虎子就老老實實的半坐在小凳上答話,問什么答什么。
眼緣這種東西是沒得講道理的,李淺曜也不覺得難堪,虎子是個好護院,入了魏老尚書的眼,日后便能有不一樣的造化,他還用不到這些,他更關心城門什么時候開,他們什么時候能平安回家。
但是這一夜過的風平浪靜,一直到天邊亮起來魚肚白,守在大路的人都并沒有來報信,眾人擔憂的心思便消散了一下,守夜的人也昏昏欲睡起來。李淺曜到底年輕,熬了一夜也沒覺得有什么,只是看著發(fā)須皆白的魏老尚書已經有些疲憊之色,因此貼心的說自己去各處看看,讓魏老尚書先休息。
一夜緊繃讓大家都很疲憊,這會兒天快要大亮了,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氣,不免覺得不會有什么問題了,李淺曜背著手帶著林蕭慢慢悠悠的各處走著,心里也考量著是讓大家交班休息,還是當做危急解除。
“讓廚房早點做的豐盛些,這一夜估計不守夜的人也沒睡好,該好好地吃一頓?!?p> 林蕭領了命,轉身打算去廚房看看,步子還沒邁出去,就看到他派出去守著大路的一個小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
“少爺......少爺.....大路.........”
林蕭趕緊邁了幾步把人扶住,讓他踹口氣。
“慢慢說,怎么了?”
“大路上....遠遠的看見來了一幫兵老爺,朝著咱們這片的方向來了......少爺,他們朝咱們來了。”
李淺曜呼吸一滯,立刻吩咐林蕭速速讓眾人都守在院落內側,萬萬不敢放一個人進來,自己則快步走回到魏老尚書的房間內。
“魏爺爺....”
魏老尚書才寬衣解帶的躺下,這會兒聽見他叫,便知道有事情發(fā)生,也不要管家伺候,自己扯過一邊的外衣穿上,急急忙忙的朝外走。
“如今是什么情況?”
“大路上有軍隊過來,他們遠遠地瞧見了便回來報信,還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情況?!?p> 魏老尚書搖了搖頭。
“如今京城閉城,消息閉塞,看是看不出什么的,不論是什么,恐怕都來者不善,李公子,速速吩咐他們都守好自己的位置,一切按照昨晚商議妥當的辦?!?p> “是,已經吩咐下去了?!?p> 為了防止有人強行攻入,除了四處守著人又用繩子栓了鈴鐺系在圍墻上外,魏老尚書還讓廚房里燒了滾滾的熱油,四處也都有安置好的火把,溫泉莊子不比城門,墻低矮許多,身手好些的人底下有個人撐住就能翻得進來,熱油比刀劍好使,趁他不被備潑上去,能讓賊人即刻就擒。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擔憂和緊張。
但此刻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溫泉莊子是個三進的院落,溫泉就在靠山的第三進當中,背后不遠處便靠著山,這樣便省去了一面的守衛(wèi),魏老尚書自己配著劍守在大門內側,打發(fā)李淺曜去守二進的大門。
“二進有莊頭他們守著,我跟您守在大門?!?p> 這是他名下的莊子,李淺曜從沒想過得要別人保護他,況且小茉他們都在還在里面,沒道理他做縮頭烏龜,就是真有什么不測,也好過窩囊的躲起來。
這可急死了一邊的林蕭,他跟著少爺表小姐出來前,夫人叮囑了幾次,自己爹娘又叮囑了幾次,都叫他千萬跟緊了少爺,不要讓他去了莊子就沒了拘束,上天下地的亂折騰,受了傷可怎么辦。這下可好,少爺一沒打獵二沒捉魚,他現(xiàn)在打算要守在最前面對抗賊人了。
“林蕭,去找小茉,讓她們在房門內堵上重物,躲進衣柜里,除非我來,誰都不許給開門?!?p> 林蕭這還暗自著急,他不善言辭,不知道該如何勸自家少爺,結果自家少爺壓根沒想過要他跟著一起留下來,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叫他去內院。
“少爺!”
“快去,小茉年紀小沒經過事,你跟彩月說,叫她照顧好小姐?!?p> 林蕭到底已經習慣于聽從自家少爺的指示,一步三回頭挨了罵之后,只好快步的朝內院跑去,想著報了信還能再返回來保護自家少爺。
那邊王婆子一聽林蕭的話便差點跌倒在地上,雙手合十的不斷念叨起來。
“大圣人吶,這可是在您腳下的地界,您可得保佑我們....菩薩,求求菩薩了.....”
西梁國除了敬奉開國的圣人外,也有不少信佛信道的人,王婆子一著急,嘴里便不斷念叨著不同的神佛的名字祈求庇護。而一邊的虎子娘是粗人,平日里下地干活都知道求天不如求己,此刻倒顯得比王婆子冷靜。
“表小姐,您跟彩月躲進衣柜里,我與王家嫂子守在大門這里,務必不會讓賊人進來的?!?p> 她生的五大三粗,拎起一邊的木棒子來,都能看出幾分她那個力大無窮的兒子的樣子,不愧是親母子。
阿茵坐在軟榻上猶豫了半晌,看向了焦急的等在一側準備看著她進了衣柜躲好再回去復命的林蕭。
“林蕭,淺曜哥哥他.....”
“少爺要跟著魏大人守在大門口,打發(fā)小的來安頓好表小姐?!?p> “我能跟著他.....”
“表小姐不可,外面情況危急,少爺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情況,您安全了,他才能安心。”
阿茵也知道不可能,她連淺曜哥哥平日的單手舞的大刀都拎不起來,就算去了,也出不上什么力氣,淺曜昨晚臨走前給了她一柄鋒利的小刀防身,告誡她務必以安全為重。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要給大家伙添亂,乖乖的躲起來。
“林蕭,你跟淺曜哥哥說,讓他務必小心。”
“知道了。”
林蕭親眼看著阿茵和自家彩月妹子一起躲進了大衣柜里,又叮囑王婆子跟虎子娘務必要守好房門,千萬不能放賊人進來,才匆匆忙忙的往院門外跑。
李淺曜已經協(xié)同魏老尚書再次檢查了院內的守衛(wèi),現(xiàn)在整個院子里安安靜靜的,使得上力的護院仆從都已經一人發(fā)了一把刀或是劍,若賊人真的要強攻,至少人人都有防身的武器。
雖然學了這么些年武功,兵法書也不知道看過多少本了,平日里還自詡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與武師傅們探討一番,這還是李淺曜第一次真正的面對這樣的情景,不免得有些緊張,手握在自己身側的佩劍上,手心里已經滲出了一層的冷汗。
魏老尚書看出了他的緊張,輕輕笑了笑。
“第一次遇上這種事情?”
男孩子總是喜歡逞強的,李淺曜心里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緊了緊手中的佩劍,含混了嗯了一聲。
“想當初我外放時,也曾有一次遇到敵軍敗退的逃兵,我們那時候一個隊伍才十幾號人,哪比得上人家裝備精良的軍隊。”
“那后來呢?”
魏老尚書微微一笑,仿佛還看得出年少輕狂時的意義風發(fā),眼神里都是對于過去的榮光的懷念。
“老夫不是好好的站在這里?”
李淺曜以為自己能聽到什么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脫險故事,沒成想老爺子瀟灑的揮了揮手,滿是不在乎,仿佛輕輕松松的就從那么一場驚險的圍堵中脫險出來。
“逃兵終究是逃兵,人數再多,不占理的軍隊是打不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