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冷月清趕回如歸客棧,客棧已經(jīng)在一片火海里坍塌、傾倒。甚至火舌順勢吞噬了隔壁的民房,一旁滅火的官兵忙得不可開交,驚叫聲、吵鬧聲、房屋燃燒噼里啪啦的聲響混作一體。
“官爺,你是否見到一帶著寶劍的中年男人?”冷月清慌張在人群中拽住一拎著水桶的士兵,聲音顫抖,“他大概比我高出一個頭。”
“沒見到,現(xiàn)在一片混亂,最重要的是滅火?!闭f罷,那士兵又匆匆忙忙奔向水源處。
冷月清望著那一片火海,五味陳雜,甚至從無邊的火紅中,她生出了恐懼,她腦海里閃過一張張凄厲痛苦的臉,還有一張張化為灰燼的翼翅,雙腳也開始打顫,她一個重心不穩(wěn),往地上摔去。
一雙堅實有力的手接住了她,昏昏沉沉之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嚴聞道將軍沒事。”
冷月清卯足力氣立起身來,像個老者般顫顫巍巍,又像個委屈的孩童般捂著自己的臉?!翱墒俏艺也坏剿艺也坏剿?p> “月清,你鎮(zhèn)定點?!蹦锹曇舫练€(wěn)非常,冷月清的心也開始恢復平靜?!澳憧粗?,我是誰?”
冷月清迷迷糊糊的聚焦,聲音飄忽:“牧禾?!?p> 牧禾一把將她拽入懷里,她隱約從他伏動的胸腔里,聽到“認得就好”四個字。
冷月清稍微平靜下來后,才想起鎖靈袋,她從冷月晴給她的荷包里面掏出鎖靈袋,一塊晶瑩的血玉順勢而落,冷月清趕忙去接,生怕它摔碎。
一雙手比她還快,將血玉搶過。
她舒心一嘆,趕忙扯開鎖靈袋,心里默念。
“是否可以滅火?”
今夜的鎖靈袋有點奄奄的,垂喪著腦袋,搖了搖頭。
突然,鎖靈袋里有一股力量在翻滾,她趕忙將鎖靈袋捧至一無人處,打開,一抹白色的微光從鎖靈袋間涌出,稍許,一白衣少女蹲在她眼前。
“白玉?”
白玉搖晃著腦袋,站起來,望著漫天的火勢,她也不忍打了個冷顫。“這么大的火?”
一股力量猛然竄過冷月清一側(cè),牧禾將那塊血玉重新扔回了鎖靈袋,再將鎖靈袋一把奪過,神色中帶著不被人看出的慌張。
白玉上下繞著牧禾轉(zhuǎn)了幾圈,或許是出于對陌生人的好奇,她眼里滿是欣喜。
很快,一群官兵從他們?nèi)伺赃吔?jīng)過,木桶里的水晃蕩灑出,淋得滿地都是。
“把我的鎖靈袋還給我?!崩湓虑鍑烂C道。
牧禾無可奈何,將鎖靈袋重新系回她腰間?!安豢呻S意在人間使用這東西?!?p> 他連鎖靈袋也一清二楚?
冷月清往后退一步,牧禾看出她眼底的疑惑乃至恐懼,也跟著上前一步,詢問:“你是否想要滅火?”
冷月清攥緊鎖靈袋,點了點頭。
牧禾輕嘆一聲,轉(zhuǎn)身躍上房梁,那雙眼睛變得果敢堅定。他倚靠在房梁,雙眼緊閉,雙手合一,瞬間,天空響起轟隆的驚雷。
“要下雨了,老天顯靈了?!蔽菹碌陌傩占娂姽蛳拢劾锲鼫I。
很快,一場暴雨傾盆而下,雨水卷夾著木炭的焦糊味竄入口鼻,冷月清不免咳嗽幾聲。
不到一會兒,火滅了。
冷月清趕忙趁勢鉆入客棧冒著熱氣的廢墟之中,嘴里一直叫喊:“嚴將軍?!?p> 白玉緊跟在冷月清身后,但廢墟之中,并無嚴將軍的身影,或許正如牧禾所言,嚴聞道并不在火災之中?
如今,在名邸,她能去找誰?誰能幫她?
姜冥是否知道當歸客棧著火的事?今晚他將她劫持走,又是何目的?
“請問哪位是月清公主?”一個粗獷的男人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冷月清還未反應過來,那聲音又持續(xù)了幾次。
“請問哪位是月清公主?”
“那人是不是在叫你?”白玉戳了戳冷月清的肩膀。
冷月清迅速反應過來,舉著手應道:“這里。”
那男人見她回應,趕緊帶著一群士兵圍上來,詢問她是否受傷,她搖頭,男人才舒了一口氣,道:“屬下是名邸王的貼身護衛(wèi),王爺特意讓我來接你進王宮?!?p> “進王宮?”她眉頭一挑,眺望天邊,一絲微光從天邊升起。原來天已經(jīng)亮了。
隨同這群士兵,她進了王宮,繞過高高的圍墻之間的小道,穿入繁雜的走廊,攀上不見盡頭的樓梯。最后,一間精致高聳的大門擋在她面前。
“月清公主到?!?p> 隨著一聲延緩的叫喊,眼前的大門被打開,她毫不猶豫,邁進殿內(nèi)。
頷首挺胸,腳步輕緩,一舉一動優(yōu)雅端莊,她朝著王座上的姜無涯行了禮,不卑不亢道:“宛月冷月清拜見姜王?!?p> 接著她才把目光抬至姜王,明知故問:“不知,王爺喚月清來是否與如歸客棧著火有關?”
遠遠高位之人,眉目冷俊,那一雙洞察人心的眸子正自上而下睨著她,那張臉雖無任何表情,但卻讓她隱約間感到無形的壓力。
“你就是冷兄那失蹤十年的公主?”姜王的語言中不帶一絲情緒。
冷月清長吸一口氣,微微屈膝。“是。”
那雙灼灼的目光直射而來,她也將目光迎了上去,繼續(xù)道:“王爺,不瞞你說,我此次是受命前往翼城,途徑名邸,我宛月一村,名喚蒙脫村,被盡數(shù)屠殺?!?p> “何人所為?”
“云溪人?!彼龑⒛菈K琉璃玉攤在手心,“王爺請看,這琉璃玉上刻著琉云啟三字?!?p> “公主在殿上提起此事,是何意思?”
“王爺……”正當冷月清欲作進一步說明,殿外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夾雜著拉扯間的言語沖突。
“你們放開我?!币荒凶铀坪踉诒M力掙脫束縛。
一旁的人吼道:“老實點?!?p> 很快,一群身著名邸護衛(wèi)服飾的人拖著一被五花大綁的男人進了殿。
那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被扔在地上,滾了幾下,抬眼望著姜王,那男人立馬低下頭,不敢再喧嘩。
姜王眉頭一鎖,不耐問道:“這是?”
“啟稟王爺,此人是我們在如歸客棧附近發(fā)現(xiàn)的,他鬼鬼祟祟放走一只信鴿,這是我們攔截的信鴿腳上的書信?!闭f著,為首的侍衛(wèi)便將書信呈了上去。
姜王接過書信,認真詳讀,臉色也隨之大變,他把目光轉(zhuǎn)到冷月清身上,又轉(zhuǎn)回去。
“你受何人指示,竟給云溪的琉云啟傳遞書信?”
被綁的男人身子一顫,哆哆嗦嗦?!盁o人指示?!?p> “無人指示?也就是說你受琉家命,來我名邸搜集情報?”姜王聲音一沉,“你可想好了,這可是殺頭滅族的大罪。”
“父王……”一聲音在殿門口竄入,接著一身著華服的少年闖入殿內(nèi)?!斑恕币宦暪虻乖诘??!按巳耸俏业脑娪疡槅⒊剑皇鞘裁撮g諜?!?p> “友人?”姜王冷笑僵在臉上,面露嚴肅?!澳憬o我退下?!?p> 這般主動抖露罪行令人匪夷所思,但姜王的第一反應驗證了他對這長子的疼愛,如此,還能得到真相嗎?冷月清的心懸了起來。
“父王,是我?!辈恢晔芰耸裁创碳?,干脆匍匐在地,生怕自己不能攬下所有罪行般擲地有聲道:“是我聯(lián)合云溪的云啟兄想要殺二弟,但是我我沒想到……”
“此事與世子無關?!蹦邱槅⒊郊泵舆^話,“是我對二世子偏見頗深,才……”
“罷了?!苯鯎]手一止,身體不由得失重往后一摔,面色凝重的朝一旁的護衛(wèi)道:“將冥兒喚來?!?p> 那侍衛(wèi)得令,趕忙退出了殿,整個殿內(nèi)的氛圍降到冰點,姜陵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姜王在王位上,不言一句。
許久,冷月清見到了姜冥,他身著墨青玄衣,步伐不急不緩,他用余光瞥了冷月清一眼,又恭恭敬敬的行禮。
“父王,您喚我?”
見到姜冥,姜王的臉色變得尤為嚴肅。
“你王兄說他聯(lián)合云溪的琉云啟要殺你?”
姜冥言語鎮(zhèn)定,真誠又謙遜?!扒皫兹沾_有人要殺我,我身上中了兩箭,但好在無礙,不過……”他目光掃過姜陵?!拔也⒉徽J為是王兄所為?!?p> “噢?”
“云溪人在宛月邊境擾亂,也曾多次追殺我,但我看來,那都是云溪人野心乍現(xiàn),妄想吞并宛月,擾亂名邸的行為?!?p> “不……”姜陵咬牙嘶聲道:“是我,是我聯(lián)合云溪,想要除掉你。”
姜冥一臉無可奈何之狀。
“王兄,雖然我不知你為何如此,但除掉我,對你并沒有好處?!?p> “是我,是我怕你搶了我的王位?!苯甑穆曇暨煅视诸澏?。
姜冥微微一笑:“你是王后所出,父王自會把王位傳給你,更何況,父王對你疼愛有加……”
姜陵直接將話打斷。
“父王,是我,是我的錯。但我真的沒有屠蒙脫村,也沒有放火燒當歸客棧,沒有想要害月清公主。我……”
這完全是不打自招啊,冷月清聽得一頭霧水。
“什么?”姜王當堂一怒。
“王爺?!绷硪皇绦l(wèi)快步跑至姜王跟前,湊到姜王耳邊低語許久,姜王目光一沉,緊閉雙眼,面如死灰
“陵兒,你是否在名邸城內(nèi)設置了一賣烤全羊的店鋪?”
姜陵一聽,臉色煞白,聲音顫巍?。骸笆??!?p> “點餐后被告知需要王室的人親自攜帶食材?”
姜陵跪倒在地的身子哆嗦不止,咬牙道:“是”
“有人在該店鋪搜出了無數(shù)云溪鋼刀,還有無數(shù)你與云溪來往的書信。你作何解釋啊?”
“父王?!苯赅ㄆ溃骸拔摇瓫]有?!?p>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王室之人攜帶食材這句話是你和云溪之間的暗號了?”姜王嗤之以鼻,又繼續(xù)分析道。
看得出來,姜王對這位長子失去往日的耐心了。
“你這是要弒父登位啊?私下與云溪勾結(jié),提前到朝堂上來說你是要害你弟弟,就是因為事情敗露,想要掩蓋罪行。”姜王眼底凈是失望,指責姜陵的手無力的下垂?!爸鲃诱堊镲@得誠懇非常,讓我都差點懷疑那些你不認的事是別人嫁禍于你的。”
姜陵面色蒼白,啞口無言。
“王爺。”冷月清朝前一步,“是否容我問世子一句話?!?p> 姜王默許,冷月清才緩緩道:“世子為何要屠殺蒙脫一村,他們?nèi)可砣局丶?,無力行走?”
“我……”姜陵低吼道。“我沒有?!?p> “閉嘴。”姜王怒喝一聲,責罵道:“你還敢說你沒有,你聯(lián)合云溪人犯下如此罪行,甚至害怕月清公主來名邸揭穿你,不惜縱火燒毀客棧民房,你死不足惜?!?p> “報……”
一侍女急急忙忙,沖入殿內(nèi),跪倒在地,淚水縱橫?!巴鯛?,王后她在房內(nèi)自縊了?!?
侃生
以后每日都會更新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