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太極圖前,道士手執(zhí)雪白的拂塵,低聲呢喃:“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p> 話音未落,那太極圖忽的四散開來,血色的細(xì)流落了一地,紅的詭異。
這殷紅的細(xì)流,竟是由無數(shù)細(xì)小微末的沙礫構(gòu)成。
道士看到這一幕,不由心里一驚。
他手中雪白的拂塵一揮,細(xì)流隨著他的動作,浮在了半空中,并匯集凝成了兩個古樸的大字——楚羽。
道士眉眼間俱是嫌惡:“那個女人為體驗為母心境,而與陛下交易誕下的災(zāi)禍,生下后,自己的親生骨肉竟連管也不管,立即走了?!?p> “這楚羽天生災(zāi)禍,厄運(yùn)纏身,若不是陛下心善,年年耗費(fèi)無數(shù)寶物,甚至拼著本君的修為倒退,來給她擋災(zāi),她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恐怕陛下早就對這災(zāi)禍不耐煩了吧?”
他的聲音嘲諷:“據(jù)說這災(zāi)禍還一直以為,她的母親是一位卑微低賤的宮女,并且為了生下她而死去。”
“真是可笑。”
“那個女人,不去屠戮眾生就不錯了,她身上,怎么可能會有母愛這種東西?”
“呵,只要不牽連到安家的嫡長子安斂風(fēng)就行?!钡朗繎械娜フ{(diào)查。
于此同時,麓書學(xué)府,宿舍里的楚羽頭痛欲裂,面色蒼白,胸口有種窒息的酸脹感,她剛從噩夢里醒來。
楚羽的墨發(fā)被冷汗浸濕了,以至于那些頭發(fā)黏糊糊的沾在她的額上。
常年被噩夢侵?jǐn)_的她,很熟練的用術(shù)法清理了一下,便平靜的開始洗漱。
洗漱過后,楚羽走出學(xué)府,她來到了大街上。
街道上,枯黃的落葉都在起舞,張揚(yáng)又肆意。
這舞蹈奇異的如一場華美又凄厲的祭典,像是一個暗示。
一團(tuán)狂風(fēng)襲來,落葉于風(fēng)中盤旋,似在怒吼。
不久,下雨了,雨水沁骨的涼,這涼意透過楚羽單薄的衣衫,鉆進(jìn)了骨子里,冷的驚人。
楚羽卻沒有用法術(shù)避雨,也沒有動,她的視線停住了。
她的視線停在了一間掛著褪色紅燈籠的老舊土屋上。
透過土屋破爛不堪的窗戶,可以看到,屋頂上到處是洞,冰涼的雨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的往下落著。
而這間屋子里,甚至還沒有床。
因為沒有床,所以一位懷里抱了個嬰兒的,面容枯槁的婦人,直接坐在了濕冷的地面上,她緊緊的護(hù)著嬰兒,用自己的身體為嬰兒擋雨。
密集的雨點(diǎn)帶著徹骨的寒意,一點(diǎn)點(diǎn)的侵蝕掉人的體溫,母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低下頭,望著懷中穿著紅肚兜的嬰兒。
嬰兒咿咿呀呀,意義不明的叫著。
淋著雨坐在地上的母親笑了,那笑容很幸福。
突然,嬰兒吮了下白嫩的手指。
母親知道嬰兒餓了,可家里已經(jīng)沒有糧食了,更沒有錢,她吃不上飯,也沒有奶能喂給嬰兒。
母親看著嬰兒黑白分明的眼眸,她不禁有些愧疚。
過了不久,嬰兒因為饑餓而號啕大哭起來。
母親瞅著嬰兒餓的大哭的模樣,更加愧疚了,她的眼眶有些紅。
她太沒用了,自己饑一頓飽一頓就算了,還讓孩子跟著她一起挨餓。
雨淋的母親身上的各種瘡疤隱隱作痛,可她還是抱著嬰兒。
屋子里太潮了,連個床都沒有,不能讓孩子在地上呆著,會生病的。
頃刻后,嬰兒餓的狠了,哇哇大哭著,哭聲刺耳。
母親的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她定定看了孩子一會兒。
她心一橫,用牙咬破了胳膊,竟是將自己的血喂給了嬰兒。
這個世界,每個人的鮮血中都或多或少的含有靈元,而這些靈元可以為嬰兒提供能量。
但這樣的法子,不僅對人體的傷害非常大,而且利用效率也很低。
母親懷里的嬰兒停止了哭泣,他懵懂的把溫?zé)岬难何阶炖?,大口大口的吞咽著?p> 楚羽收回視線。
她很早之前,就從宮里人的口中得知,她的母親是個孤苦無依的宮女,生她時難產(chǎn),卻選擇保小。
她雖然并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但她應(yīng)該與這位母親一般,甚至更愛她吧。
不然怎么會不惜死亡,也要生下她呢?
楚羽之所以在那冰冷的皇宮內(nèi),不管活的再怎么艱難,也一定要活下來,從未想過去死的原因便是,她覺得母親為生她而死,她如果放棄活下去,就太對不起母親的死亡了。
楚羽收回視線,她從須彌戒指中,取出了一些錢糧,朝四面漏風(fēng)的屋子里擲去。
而另一邊,遵從楚皇命令,厭棄楚羽卻必須年年為楚羽擋災(zāi)的灰袍道士正通過傳送陣法來到楚國皇宮大門前。
他該給楚皇報告了。
皇宮的每一寸磚瓦上都刻著云龍紋,盡顯格調(diào)。
哪怕這大好河山換了一屆又一屆主人,這皇宮依舊如故。
且經(jīng)歷了許多修繕重造,變得更加富麗奢華。
身著黑色鐵甲的士兵們的身板如長槍般挺立,氣息可怕的隊列在不停的巡邏。
偌大的皇宮靜悄悄的,森然又威嚴(yán)無比。
恢宏大氣的赤紅宮墻,金漆的九爪金龍柱,所有的樓閣宮殿的布局,都十分尊貴,讓人心里平添了幾分肅穆。
道士經(jīng)過層層檢驗后,等在正和殿口。
一位與道士相熟的太監(jiān)轉(zhuǎn)過了他蒼老的面孔,饒有深意的告誡道士:“咱們啊,不過是陛下手中微不足道的棋子,而棋子,就要有身為棋子的自覺。”
“別老想著揣摩圣心,陛下的想法,咱們怎么能猜的中,就算猜中了,又能怎么樣?有些事啊,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p> 道士想起自己在神秘空間里說的【恐怕陛下早就對這災(zāi)禍不耐煩了吧?】冷汗唰的流下來了。
道士再望一眼宮殿門口,只覺得這先前看著金碧輝煌的宮殿,現(xiàn)在卻仿若擇人欲噬的深淵。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去拜見楚皇。
甚至連看,都不敢去看一眼陛下的龍顏。
他聽到了楚皇那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吾兒楚羽近來可還好?”
道士的心臟咚咚咚的,越跳越快。
他喉嚨干澀:“楚羽殿下近來厄運(yùn)散了不少,相信假以時日,定能如其他殿下一般,有著大氣運(yùn)?!?p> 楚皇語調(diào)平平:“嗯,朕知道了,下去吧?!?p> 道士緊繃著渾身的肌肉,他走的很快,就差直接跑了。
黃金龍椅上的楚皇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眸底盡是漠然。
最是無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