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朱家紋銀三百兩,美酒十壇,壽面十束?!?p> “東城王家雕漆壽屏一幅,銀瓶一對,玉如意一柄。”
……
南宮無常果然是玩弄心術(shù)的高手,壽宴竟然不設(shè)賬房,而是唱名而進,這是兵營才有的規(guī)矩。
徐家家主徐壽增臉現(xiàn)不喜,正要動怒,卻被一人拉住,正是令狐家主令狐松齡。
這位剛過知命之年,就足足有十三子四十七孫的家伙,眼光在那些俏婢上不住流連,胸襟上油漬滿滿,倒像一個貪酒好色的富家翁,哪有半分家主威嚴?
“土包子而已,要說治軍,徐家才是祖宗?!?p> 徐壽增才氣呼呼坐下,吩咐管事,“壽禮酌減三成?!?p> 令狐松齡啞然而笑,眼光又隨著一位婢子的小蠻腰遠遠走開……
轉(zhuǎn)眼功夫,大廳里已經(jīng)人滿為患。
“城南江家,楹聯(lián)一副?!?p> 管事微微一頓,有些不喜,隨即又念道:“城西侯家七尺火樹一只,紋銀千兩?!?p> 候正廷一甩衣袖,冷哼道:“窮鬼就是窮鬼,即便翻身也去不了一身窮酸氣!”
高坐其上的南宮無常聽了,佯怒道:“侯家主說的什么話,正和是我老友,便是空手而來,我也會傾心待之。
來,把楹聯(lián)打開,添些喜氣!”
南宮無??粗舐?lián),笑道:“‘福星高照康如西嶺倚天劍’,江陵城外西嶺上怪石密布,有奇石矗立天地間,好比一劍倚天,此典用的精妙!”
再打開右聯(lián),上寫“紫氣東來壽比南山不老松,橫批‘松鶴延年’。
“好字,好詞,最難得是世侄隨手寫就,如此才情,難得!”
候正廷雖死心跟隨南宮,此時也有些不喜,一副楹聯(lián)而已,難道比七尺火樹還要貴重?
不禁嘟囔道:“賣酸而已,我家麟兒在此,豈能容他搶先?”
江正和剛要開口,卻被這句話噎得臉皮通紅。
江小魚冷哼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的楹聯(lián)已高掛堂上,你的七尺火樹何在?”
候正廷大手一揮,家仆抱著紫檀盒子走近,“世人有言,三尺為珊,四尺為瑚,色青曰瑯玕,色紅為火樹。
火樹產(chǎn)于南海極深處,非疍民珠女不能采之,侯某不才,求得一支七尺火樹,為南宮城主賀!”
大廳里一片驚呼,七尺火樹實為罕見,侯家為了巴結(jié)南宮家,著實是下了大本錢??!
南宮無常更是大笑不已,四海幫覆滅,好似砍去徐家一臂,勒家令狐家實力略遜,白魚幫蕭家更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若是今日再把那件事定了,南宮家百年基業(yè)可期。
這不,像侯家這樣的豪富之家已經(jīng)開始聞風而動了。
一時間盡皆側(cè)目,只等候正廷打開木盒。
老家伙也似乎非常享受,先是朝眾人一一拱手,再沖江家父子冷哼一聲,這才慢悠悠開啟搭扣。
紫檀木本就極重,偏偏候正廷還要拿捏一番,大廳中立時鴉雀無聲。
“咔噠”一聲,木盒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啟,盒中卻空無一物,頓時引來一片噓聲。
候正廷臉色煞白,抬腳踹翻抱盒奴仆,“是你做的手*******仆嚇得跪倒在地,“老爺,木盒是您親自上的鎖,鑰匙也在您手,我更是寸步不離,哪敢做什么手腳?”
一聲冷哼在不遠處響起,“莫不是那火樹成精,自己跑了?”
江小魚笑著走近,“候老爺?shù)膲鄱Y果然別致,這木盒價值不菲,用來種花最好,比我那楹聯(lián)可要強出萬倍!”
候正廷氣得臉色數(shù)變,指著他罵道:“定是你恨我辱你江家,才做的手腳?!?p> 江小魚嗤笑一聲,目光漸冷,“你也知道自己在羞辱江家?”
大廳頓時一片死寂。
聽說曹黑虎就是因為調(diào)戲江小魚的妹子,才被這家伙弄死的,難道他要舊事重演?
南宮無常及時開口道:“老侯,二公子說得沒錯,禮輕情意重,你我相知多年,豈是一棵火樹能比的?”
江小魚拱手道:“小子年少無知口不擇言,還望長輩饒過。
前日有修士路過江府,與小魚投緣,留下一盒清明丸,言明能治一切眼疾。
剛剛我與書樓聊起,得知城主大人素有眼翳之癥,特此奉上。”
家仆接過瓷瓶,立時有異香充斥場間,眾人驚詫之余,越發(fā)認定,前些日子出龍的修士定然與江家交情不淺。
南宮家一名丹修供奉,倒出一顆在掌心觀察片刻,顫聲道:“城主,此丹藥品軼極高,怕只有宋家主才能有此手段?!?p> 南宮無常喜出望外,最近眼翳越來越重,幾乎就要失明,他遍尋醫(yī)方卻無半分效果,如今江小魚獻丹,不亞于救他一命。
“好孩子,過來坐。
那位修士煉丹,一定用了不少天材地寶,若是丹藥管用,南宮伯伯一定登門致謝!”
“別的倒沒什么,只記得最重要的一味,是南海極深處的丈二火樹。”
候正廷跳腳大罵,“胡說八道,七尺火樹已極為罕見,何來丈二,莫不是要生長萬年?”
江小魚冷笑一聲,“大家都是吹牛,難道你有證據(jù)?”
候正廷被嗆得眼冒金星,眼看就要暈倒,好歹被仆人扶住,趕緊吩咐道:“快去家里取十個沒奈何獻于城主?!?p> 沒奈何為千兩銀錠化成的圓球,取意賊入家中也無可奈何之意,十個可就是一萬兩。
雖然心疼得要死,可候正廷還是義無反顧,如今徐家失勢,正是南宮家崛起的最佳時機,若要從龍,正當其時。
白魚幫來的是常老,一身蜀錦宮裝的綠玉也隨行在側(cè),見到江小魚還不忘翻個白眼。
隨后是勒鐵勒意父子,挨著江正和父子坐下。
就在此時,管事再次唱名,“宋家家主宋乾親臨,紋銀萬兩,極品丹藥三十顆,妖獸生丹三十顆……”
禮單極長,在座眾人面面相覷,心道,宋家果然家資巨萬。
宋乾面如冠玉,朗目星眉,因為保養(yǎng)得宜,倒像是一位山上宗門的青年修士。
勒意瞧瞧老子,再看看兒子,搖頭撇嘴。
江小魚眼見父子二人相差巨大,也不由得說道:“我說矬子,你家起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你爹‘送錢’,聽聽,多霸氣?
到你這兒就成書簍了,你姐叫啥,不會是青樓吧?”
話音未落,一只酒杯電射而來,把江小魚砸得一個踉蹌,還未站穩(wěn),一朵紅云就到了身前……
一張美輪美奐卻冷若冰霜的俏臉浮現(xiàn)眼前,讓他想起那顆被一劍斬落的狼頭。
“咦?”
宋書樓道:“差輩了,這是我姐,該!”
少女狠狠剜了江小魚一眼,一甩紅色斗篷,飄然而去……
江小魚摸摸頭上剛起的包,再揉揉被斗篷甩腫的臉頰,如在夢中。
這丫頭是他來到這世界頭一眼看到的美女,事后不止一次在夢中出現(xiàn),只是忙著掙命才漸漸忘卻,如今竟能再次相遇,難道是老天給自己的暗示?
“書樓,你跟你姐不是一個媽吧?”
宋書樓一臉驚詫,“你是如何得知?”
勒意冷笑搖頭,“何止,我覺得連爹都不是一個!”
開席后,江小魚有些悶悶不樂,頭一次見面有些尷尬,第二次見面有些誤會,第三次不好開頭?。?p> “爹,我哥都十七了,就沒說門親事?”
江正和嘆息一聲,“原本是有的,是城西王家長女,后來病死了?!?p> 他見兒子一瞬不瞬盯著遠處,于是順著他眼光望去,不由得再次嘆息。
江小魚只道老爹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于是冷笑一聲,“宋家嫡女又如何,江家比他差嗎?
用不了三年,我就能積攢海量財富,比他只多不少!”
老子就看上她了,沒跑!
“別人家都行,只是宋家……就算了!”
見他還要爭辯,江正和索性把兒子拉在一旁小聲嘟囔起來。
就在這時,南宮無常高舉酒盞,大聲道:“我與宋兄一見如故,如今更有麟兒佳女想配成一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大廳之上,再次鴉雀無聲。
南宮要和宋家結(jié)親,那其余五家該如何自處?
如此一來,江陵怕是真的要變天了。
五大家族的代表個個臉色陰沉,心道,這南宮好計算啊,宋家有錢他有勢,一旦合流,咱們可就人人自危了。
可涉及到兒女婚嫁,他們這些外人又怎好出言阻止?
就在這時,有人跳上桌面,大吼一聲,“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