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眼看就要被那些鋪天蓋地而來的猛禽攻陷,宋乾一人登高,將主導進攻的房鷹擊傷,來自空中的壓力陡然一松。
正當眾人歡呼雀躍之時,只見剛剛殺死穿山獸,風光無限的江家二少,竟然從城頭一躍而下,頓時一陣驚呼。
江家二少慣做驚人之舉,無論經商還是修行,都叫人驚掉下巴,更別說還有詩林和新戲。
可那都是錦上添花之舉,如今這可是作死??!
先不說十幾丈高的城墻,城下還有獸潮涌動,即便宋乾這樣頂級的修士都得退避三舍,何況是一個剛入玄罡的武修。
無數(shù)守城將士朝城下望去,只見一只房鷹如斷線風箏般疾掠而下,江小魚竟然抓著對方的腳爪。
房鷹左翅受傷,只能滑翔,用力甩了幾下未能擺脫,也就任他施為。
眼看房鷹掠過火焰灼灼的護城河后一頭扎入獸潮,江小魚順勢在地上打個滾,把剛剛落地的蕭崇禮擋在身后,眾人登時被眼前景象嚇得目瞪口呆。
勒鐵顫聲道:“這小子不要命了?”
勒意眼睛泛紅,道:“何止……爹,我要救他,小魚兒是我兄弟!”
姜偃達站在城頭,暗嘆一聲,“山長果然沒有看錯人,此子果然至情至性!”
之后從城頭一躍而下。
房鷹跌落后滾出老遠,又軋死不少妖獸,但空地轉瞬就被涌動的獸潮填滿,江小魚把老師背在身后,用外衣系緊,抬手就是一拳……
陷陣軍前,有死無生,拳出之后,身前無人。
“傻孩子,守護江陵是我的宿命,你來作甚?”
蕭崇禮在陣中已然元氣耗盡,仿佛瞬間老了十歲,形容枯槁,聲音沙啞。
江小魚一拳打倒一頭長耳山豬,紅著眼說道:“我就這么幾個親人,一個都不能少!”
他雖剛入玄罡,但破境時的宏大氣象就已表明,他這個四境武修絕非他人可比。
果不其然,一旦他一心求死,頓時拳意昂揚,頃刻間就把圍攻的妖獸打得四散奔逃。
護城河火勢依舊,江小魚只得背著老師沿河而走,希望找到一處火小處渡河,奈何妖獸之中有搬山猿和雕尾狐這樣開智的異獸,他才走幾步就被逼回原地。
那只房鷹撲棱棱抖抖翅膀,剛要掙扎起身,就被江小魚遇上,二話不說就是一腳。
這貨簡直就是空軍司令,它若恢復,江陵可就險了,今天就是拼了同歸于盡也不能讓它生還。
房鷹本就有傷,慌亂中無從躲閃,登時被踹中下腹。
戾嘯聲中,房鷹頭顱微偏,一副如鉤鐮槍般的鐵喙朝江小魚猛啄而來……
江小魚早有準備,就在他歪頭的一瞬,先是閃過一頭劍齒虎的偷襲,然后借勢騰空,一個翻轉,騎在房鷹頭上。
一顆碩大鳥頭被他緊緊夾住,也不管對方如何掙扎擺脫,用盡全身力氣左右開弓,閃電般砸出三十七拳……
四境玄罡全力以赴,一拳之下可斷鋼鐵,房鷹一著不慎被江小魚騎在身下,任憑它如何兇猛,又如何能抵得過這對鑌鐵拳頭。
眼看它眼珠都被砸出框外,江小魚這才住手,只是起身之時見它后頸有金光一閃,就順手抽了出來,竟是一塊雕刻了繁復花紋的金色簧片。
來不及仔細思量,他將簧片塞入袖中,就再次殺入獸潮之中。
妖獸被蕭崇禮以陣法擊殺過萬,此時兇性大發(fā),一頭頭爭相撲前,恨不得把二人撕成碎片。
江小魚拳出不止,片刻就擊殺了數(shù)十頭妖獸,腳下土地早被鮮血浸染,拳鋒上白骨已現(xiàn)。
“小魚,走,你還年輕!”
蕭崇禮虛弱已極,卻不忘提醒愛徒,守城是蕭家的宿命,卻不是弟子的。
此子身負氣運,心思機巧又極重情義,將來必定可青云直上,不能折損在此處。
“再等等,火一小,咱們就渡河?!?p> 江小魚出拳已現(xiàn)散漫之勢,畢竟都是變異的妖獸,不是奸狡無比,就是力大無窮,至于對方是幾階妖獸,早被他忘得干干凈凈。
眼看師徒二人就要身陷獸口,河對岸有人大喝一聲,“蕭師,稍候!”
說罷,有拳風打散火幕,一道黑影只穿而過,正是荊州學宮武術總教習姜偃達。
有了這位四境小宗師助戰(zhàn),江小魚頓時輕松不少,這才把老師放在身后,和姜師互成犄角,抵御妖獸。
和姜師喂拳不同,在此出拳,每拳都事關生死,而于生死間瞬悟,更是武修可遇不可得的良機。
眼看江小魚出拳直率,身法氣度卻漸趨圓融,隱隱與天地的方圓之道契合,姜偃達再次贊嘆不已,不知那些辛苦熬煉卻未有寸進的武修見了,能氣死幾個?
妖獸越死越多,漸漸在二人身前筑起一道血肉屏障,他們的出拳也越來越慢,畢竟人力有盡但妖獸無窮。
就在此時,勒意的聲音在河對岸響起,“小魚兒,我來救你了!”
江小魚踉蹌后退,嘶啞道:“那就趕緊??!”
勒鐵派人以強弩壓住陣腳,迫使妖獸不得靠近,幾位供奉先后將三人接回。
城頭將士和參與守城的百姓見了,頓時歡聲雷動,蕭山長以身成陣護佑江陵,是全城的大恩人,怎能棄之不顧?
沒了房鷹引領,猛禽戰(zhàn)力頓減,護城河中又添進許多火油,妖獸只能隔河而望,稍后護城法陣啟動,江陵城就能轉危為安。
宋乾面對身形縮小一圈的蕭崇禮,不禁眼睛一紅,躬身施禮道:“老師,指責所在,不敢擅離!”
蕭崇禮點點頭,“你是對的”,說完狠狠在江小魚頭上甩了一巴掌,“你這個女婿可就差點!”
江小魚登時從腳底板到頭頂都洋溢著喜氣,老師這算是肯替自己做媒了?
可一見老丈人大袖微動的模樣,頓時又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不由得嘆息一聲。
等他遠遠走開,孱弱已極的老人才對宋乾道:“此子氣運極佳,又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難道你真想宋氏一世而斬?”
宋乾沉默不語,清影聰慧,又是難得的修道天才,但性格過于嚴苛,易走極端,而書樓更是連中人之姿都算不上。
不管是誰,都不是家主的最優(yōu)人選,侄子中倒有幾個出挑的,可這偌大的家業(yè)都是他宋乾一人所掙,便宜外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的,何況是個外姓?
蕭崇禮坐在城頭,冷哼一聲,“你也算是我的學生,才智學問樣樣不缺,就只一樣,眼光太淺!
你又不瞎,難道真的熟視無睹,人家一年不到就讓江家猶勝往昔,能看得上你那幾口破箱子?”
宋乾紅皮微紅,沉吟不語,這家伙確實本事不小,不但成為三家?guī)蜁拈L老,出城救回老師更是贏得舉城百姓的首肯,長此以往,江陵城說不定真會多出一家來。
蕭崇禮見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言。
城頭忽然有鐘聲響起,悠揚緩慢,不徐不疾,讓人心頭澄凈空明。
負責偵緝警戒的黑騎開始縱馬馳騁,馬上騎士喊聲不絕:“護城法陣重啟,江陵城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