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兄,吃好了?”林夭問道。
云想將筷子擱在碗上,點了點頭,嘴角干干凈凈的,沒有沾上半點面湯。
林夭朝酒樓方向努努嘴,“咱們?nèi)ツ莾盒_吧?!?p> 云想抬眼看了一眼坐在酒樓二樓聽曲喝茶的男子,即便隔著百來步的距離,仍能感覺那人氣韻不凡,身份應(yīng)該不簡單。
在若干路人的注視下,云想騎上小毛驢,被林夭牽著朝酒樓走去。
“姑娘認識樓上的那位公子嗎?”云想問道。
林夭嘆氣道:“那是我拋妻棄子的后爹,我娘親生得貌美如花,我親爹更是英武不凡,兩人本來恩恩愛愛,甜甜蜜蜜,不承想,天有不測風(fēng)云,親爹在我很小的時候不幸病故,我這后爹貪圖娘親美貌,無所不用其極,花言巧語,威逼利誘,把娘親娶到手后,很快又厭倦了,處處冷落,又納了無數(shù)小妾,最后將我們母女掃地出門,真是一個喪盡天良的衣冠禽獸?!?p> 云想:“......”這似曾相識的禽獸,小姑娘不去說相聲真是可惜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酒樓門前。
――咚――,一顆翠嫩嫩的葡萄掉在林夭頭頂,一個蹦噠反彈,又掉在了地上。
林夭抬頭望去,正對上逢緣君那張笑吟吟的臉,眉眼精細,氣韻傳神,長發(fā)曳地,白衣倜儻,迷得附近的姑娘神魂顛倒,連過路的男子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逢緣君抬了一下手,那名彈琵琶的女子停止彈奏,安靜地坐在雕花矮凳上,一雙眼眸微垂,似盛著瑩瑩秋水,單看眼睛,便知是位絕色美人。她面上戴著一塊粉色面紗,外面飾以光潔無暇的珍珠,若珠簾一般,將那半張美貌掩于簾后,更添神韻。
死老頭,花我的錢撩妹子,祝你人財兩空,賣身還債,林夭心里恨恨道。
“喲~,這不是小夭兒嗎,怎么成了個土里土氣的村姑,真是不堪入目,也只有為師能看得下去了?!狈昃壘朴频?,視線略微掃了一眼騎在驢背上的云想,并無甚興趣,除了壓榨徒兒,堅持讓徒兒梳麻花辮,不讓徒兒用胭脂水粉,給徒兒穿粗衣麻布...他也貌似也沒有其它癖好了。
在藥谷的那些年,林夭素面朝天,素衣麻布,麻花辮,紅頭繩...衣著打扮完全符合一個土里土氣的村姑。
林夭咬了咬后槽牙,忽地爆發(fā)出一聲哀嚎,“爹?。∨畠嚎伤阏业侥?,娘親前些日子病倒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這么一嚷嚷,頓時吸引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林夭立刻掩袖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道,“娘都快病死了,爹您卻在這里尋歡作樂,家里的銀子都讓爹喝花酒了,女兒也沒錢請大夫,一連好幾天,連頓飽飯也吃不上...嗚嗚嗚...”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大多對林夭表示同情。
“這姑娘真可憐,攤上這么個爹?!薄罢l說不是呢,長得倒是相貌堂堂,沒想到私下里竟是這副德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云想不做評論,表示“我只想安靜地看戲”。
逢緣君抬手抵額地輕搖了一下頭,頗有幾分沒奈何的意味,“丫頭,話可以亂說,爹可不能亂認,打你七歲起,第一眼見到我這個叔叔,就對我死纏爛打,硬是尋死覓活地要我親親抱抱,天天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長大后要嫁給我,可惜叔叔我已心有所屬,你就死了這條心吧?!?p> 說完,圍觀的人看林夭的眼神都變了,由原先的同情變?yōu)?..嫌棄,還帶些鄙夷。
聽見“叔叔”,“親親抱抱”,“長大后嫁給我”,這些個字眼,林夭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如雨后春筍冒出。
深吸一口氣后,她重整旗鼓,擠出豆大的淚光哭訴道,“朱叔叔,您既有心上人,為何還要花言巧語地哄騙我娘親說心里只有她一人,把她的嫁妝都騙了去,揮霍一空,如今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故技重施,騙財騙色,你這個吃軟飯的烏龜王八蛋,今日我絕不會讓你得逞!”說著,她視線移向樓上那名女子,一臉正義凜然地道,“姑娘,別怕,我這就來救你?!?p> 林夭一溜煙地跑進酒樓,留下云想騎著眼神憂郁的小毛驢被眾人圍觀。
逢緣君起身朝前方的隔間走去,女子懷抱琵琶跟隨在他身后。
一人問道:“那姑娘說的是真是假?”云想微笑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
議論了一會兒,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云想不慌不忙地下驢,拴驢,然后進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跟伙計要了壺茶。
林夭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剛趕到樓上,咚地一聲,一顆葡萄丟到她后腦勺上。
“這兒呢?!?p> 她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地朝隔間走去,逢緣君姿態(tài)悠閑地坐在榻上,那名女子懷抱琵琶坐在他邊上的矮凳上,別樣安靜。
林夭前腳剛踏進隔間,后腳便被逢緣君那耐人尋味的視線定在原地。
“烏龜王八蛋?!狈暝淳匾馔祥L了調(diào)子,眼角微挑,流露出一種獨特的腹黑氣質(zhì)。
林夭哈哈地干笑兩聲,甚是狗腿地殷勤道:“師父,你怎么在這兒啊,一個多月不見,徒兒可想您了,做夢都想著您?!?p> “哦~?是嗎?”逢源君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瑩白指尖在桌上輕點一下,林夭不由得咽了咽喉嚨,經(jīng)過十六年來的朝夕相處,對于自家?guī)煾傅囊谎砸恍写碇裁辞榫w,她已了然于心,嘴角含笑,手指點桌,表示要倒大霉了。
林夭放下簍子,自覺跪在地上,一副溫順的小綿羊樣,眼神巴巴地望著逢緣君。面對這小狗般的可憐眼神,逢緣君微勾了一下唇,端起一旁的茶品一口,這次沒有多為難小徒兒。
“你那簍子里裝的什么?”逢緣君問道。
林夭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沒什么啊,就是一些路上采的草藥?!币亲屗览项^知道里面裝的是妖皇蛋,肯定拿去鬼市賣了,畢竟妖怪皇帝救了自己一命,這蛋可得好好保存才行,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孵出來,不過這妖皇蛋該怎么孵,應(yīng)該跟孵小雞差不多吧。
逢緣君拖著綿長的尾音“嗯~?”了一聲,林夭心虛地冒了幾個寒泡泡,視線掃到那名懷抱琵琶的女子,轉(zhuǎn)移話題道,“師父,你不是說女孩子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才叫美人嗎,”
說罷,林夭特意打量了一下女子綴以流蘇珠釵的發(fā)髻,“這發(fā)髻也得是兩根麻花辮才賞心悅目,以師父的眼光來看,這位沉魚落雁的小姐姐恐怕稱不上美人了?!?p> 逢緣君知小徒兒故意轉(zhuǎn)移話題,然也答道:“以為師的眼光來看,只有乖徒兒才稱得上美人胚子?!?p> 林夭聞言一愣,滿腹疑問,死老頭這是怎么了,良心發(fā)現(xiàn)了?快死了?然還沒等她想明白,逢緣君便來了個轉(zhuǎn)折。
“看來為師注定是有眼無珠,要被乖徒耽誤一生。”
林夭:“……”死老頭什么意思,承認自己是個美人胚子怎么就是有眼無珠了,果然良心都被狗啃了。
逢緣君抿一口茶,目光似有似無的游移在林夭身旁的簍子上,林夭覺得自己再待一會兒,簍子里的妖皇蛋就要被死老頭禍害了。
“師父,您在這兒好吃好喝著,徒兒就不打擾了?!绷重惨幻嫖⑿Γ幻娴雇酥x開了隔間,逢緣君也未有多留。
匆匆下樓后,林夭扯著云想騎上小毛驢,匆匆離開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