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蕖洛酒肆
不曾想,隔日傍晚時分,她才回到羌涼城。
待回到客棧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唐岄雖心里擔心,但又不想這么晚前去驚擾,糾結(jié)半晌,終究忍不住心里的擔心。
于是收回剛邁進自己房門的一只腳,向?qū)γ孀呷?,繞廊過去,門吱呀一聲輕響被推開,屋子里昏昏暗暗的,空無一人,唐岄走去里屋看榻上,榻上也沒人。
就在唐岄疑惑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唐岄以為是陸知沨回來了,連忙迎出去,卻發(fā)現(xiàn)來者是掌柜的。
掌柜的一臉急切,道:“你終于回來了呀,前日你離開后,郝少爺還好好的躺在榻上,可今日晨時,我依著你的囑咐,來看看他醒了沒有,卻發(fā)現(xiàn),郝少爺不見了蹤影啊,我繞著客棧尋了一圈也沒見著,這可如何是好啊?!?p> 掌柜的急得直撫掌,唐岄一聽也急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滿腦子想的都是最壞的結(jié)果,他是不是已經(jīng)想起什么了?!
一把將包裹塞進掌柜的懷里,喊道:“寄存,待我找到他后來取?!闭乒竦膽?yīng):“好?!?p> 唐岄腳步匆匆,急忙搶出門去。
羌涼一到傍晚人就少了,路上清冷幽靜,三三兩兩。
她朝西跑去,羌涼的西邊是扶溪,兩城由那條溪連著,西門出去便能瞧見,羌涼從不設(shè)城門,進出自由,民風淳樸。
來,便是客。
去,便相送。
唐岄火急火燎的剛踏出西門,便遠遠瞧見了一坨蹲在溪邊的影子,黑乎乎的,她在原地微微一怔,放慢腳步走上前去,離那背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正是她熟悉的人。
她輕聲問,像是試探:“陸知沨,你蹲在這里做什么?”
那背影一動也不動,也不轉(zhuǎn)過來,唐岄心里咚咚直打鼓,不會真的知道了吧?擔心的不得了,難道,是受不了打擊,蹲在這里哭?還是跑得太急,傷了腳?
她心里這樣思索著,慢慢走得更近些,微微側(cè)頭,去看他的臉,月亮還在云層里,一點都不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暗自揣測,他應(yīng)該是哭了。
既然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對,反正遲早有一天他是要知道的。
于是沉默半晌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緩言道:“這件事,是我不好,是我做的不對,不過,我會解釋給你聽的,明天,明天一定全部告訴你,好不好?保證一點都不保留。”
他仍然一動不動。
唐岄語氣更軟了:“你傷到了哪里?給我看看?!?p> 眼前的人靜默片刻,忽然右手直直插進水里,手掌一握,下一秒便歡快的一躍而起,將手心里的一小塊東西高高舉起,高喊:“我終于逮到啦,哈哈哈哈,岄兒你看,我守了一整天呢?!?p> 唐岄看著陸知沨舉在自己面前的一只小小田螺,瞬間石化當場......
陸知沨滔滔不絕的講起自己這兩日的‘辛苦’歷程和豐功偉績:“哈!沒想到吧,我竟然在這里撿到了田螺,是上游田地里被沖下來的,掌柜家的小子昨天告訴我說,他在溪里撿到了田螺,我還不信呢,結(jié)果在這里只蹲了一天就讓我也給撿到了,我是不是很厲害啊?嘿嘿~”
一大段話里,唐岄立刻抓住了重點:“昨天?”
陸知沨不以為然,極為天真的點點頭,歡快嗯了一聲。
“你是說你昨天就醒了!?”
陸知沨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茫然的看向她,道:“對啊,昨天午時醒的,醒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我肚子又餓又沒錢,正巧遇上掌柜的兒子,他說這里有田螺,我就來了啊,想著撿點回去,讓掌柜的給我們加餐~”
唐岄無奈到極致,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兩日全是她自作多情,自己嚇自己,腦子里把什么壞想法都統(tǒng)統(tǒng)想了個遍,跑馬燈似的就沒停過,一直心心念念擔心著這家伙。
沒想到這家伙卻整天在抓田螺?
這都什么事??!
合著擔心都是多余的?!
唐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生氣也不是,只好嘆了口氣作罷,兀自走開,不想看見他,看見他就教人來氣!
陸知沨也委屈,看唐岄那復(fù)雜的神情,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搔搔后腦,難道,她討厭田螺?
每次她不知所以的生氣,陸知沨都會順著她、哄著她,這次也一樣,于是忍痛把那顆,辛辛苦苦蹲了一整天,但唐岄不喜歡的田螺,又重新扔回了溪里。
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后,進了城門,一路上大氣也不敢喘,只低著頭跟在她身后,乖極了。
突然,前面的人驀地停下了腳步,陸知沨一個始料未及,額頭抵上了唐岄的后背。
唐岄出奇的沒有責怪他,反而轉(zhuǎn)身面向一家正在收攤的糕點鋪子,買了些涼糕和米糕,塞進陸知沨懷里,道:“一天沒吃東西吧?給?!?p> 陸知沨感動地眼淚都要出來,看著這些糕點直流口水,肚子也咕咕直叫,兩眼放光,看看唐岄的臉,又看看糕點,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塊就塞進了嘴里。
不知為何,看他吃得開心的樣子,唐岄的嘴角也不自覺的向上彎起,一顆懸了好幾日的心,也終于安回了肚子里。
看他吃糕點噎得直翻白眼,直接牽起他的手,走進了旁邊一家名為‘蕖洛’的酒肆。
外面黑沉沉,清冷冷,可一入這間酒肆,就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門庭若市、歡歌笑語的好不熱鬧。
第一次來酒肆的唐岄不禁愣了一愣,這間酒肆異域風情非常濃重,處處張揚顯露著西域的豪邁與熱情。
迎面的一座巨大屏風上,繡著一只金線雄鷹,巨翅雄展,雙目炯炯有神,屏風下一座巨大舞臺,做成擂鼓的形狀,歌姬們正在上面妖嬈起舞。
樂隊沿鼓邊一圈而曲,手里抱著的樂器,除了前日里唐岄初識的幾樣,還多處更多些她從沒見過的。
初次來此,見四下沒設(shè)座也沒桌子,大家都席地而坐,已然擁擠不堪,無處可坐,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陸知沨卻像是極為熟悉,在唐岄還發(fā)愣的時候快步走向內(nèi),二話不說掀起墻的一角就委身進去。
唐岄傻眼,墻里也能坐人?
不掀這簾子,還當真發(fā)覺不了這里還有其他空間,因為簾子的顏色與墻融為一體,唐岄趕緊跟進去,陸知沨已經(jīng)提起桌上的扁嘴茶壺就往嘴里汩汩灌水。
幾大口水下肚,陸知沨這才十分舒坦的嘆出一口氣來,閑閑往身后軟榻上一躺,道:“舒服~終于咽下去了?!?p>